第一卷 第08章 入城

「江大人,你看這近水樓台的事兒,這差事直接托給胡離就好,也甭再挑個別的鏢師了。胡離好生在這兒,那邊人一到這邊不耽誤就送出雁然去了。」

「白懷水你這腦子下商海,早就富甲一方了。」江豫沒接白懷水的話,挑眉如此說道。

說了半天,白懷水早就準備套他了,一步一步這會兒才把意圖全擺上明面上來,還捏出個看似無懈可擊的理由來。

「謬讚謬讚。」白懷水笑得合不攏嘴,還真當人是誇他。

胡離看了白懷水一眼,心中瞭然,他師叔和這位江大人怕是在京都就已識得。但兩人的關係卻古怪得很,非敵非友。

「莫再跟著了,你們師兄弟好好聊罷。」江豫沒有與胡離多說,轉身走了。

白懷水看著江豫的背影眯了下一眼,隨即換上了大大咧咧的笑,抬了胳膊搭上胡離的肩,扭頭對胡離笑道,「師叔不是早和你說過,沒事閑著別往府衙這邊轉。」

「師叔輩分大一些就可隨便在府衙轉了?」胡離向來不是什麼聽話的主兒,聞言把話一轉又重新丟給了他師叔。

白懷水把胡離往無人的地方拽了拽,囑咐道,「這單生意你接下沒錯的。江豫,京城來的,皇上身邊的紅人,跟他打交道就是玩火,玩得不好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不過玩好了有好處。」

「比如師叔這種?師叔是得了什麼好處?才想著把師侄也拖進火坑。」胡離還沒給白懷水一刀背,他倒是又給他攬了一身的活。

「我?」白懷水哼笑了一聲,「被抓住根小辮子聽他使喚使喚罷了,陪他玩兩天。」

「錦衣衛找鏢師做什麼?」

「押送罪臣到迤嶺,這可是個好差事,辦好了等著領賞吧。」

胡離的手指一動,偏過頭去看白懷水,心中微動,這倒是遂了他的願。

「方才師叔提了,江豫並沒有應下。」

白懷水瞥了胡離一眼,「這事兒你不拒絕就能落在頭上,且等著看吧。」

「待會兒……」

「待會兒你先回去,等這雁然城安生了,我再回門派去。」白懷水拍拍胡離的肩,手指捏了兩下,他看胡離一臉的嚴肅,笑著調侃道,「你比小時候胖了不少。」

「呵,師叔也比當年老了不少。」胡離輕描淡寫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天夜裡,押送罪臣的隊伍到了雁然城的門口。

除了城門口高掛的紅色燈籠之外,其餘的地方皆是漆黑一片。

這行人中,不少體力不支的走得慢些。城角邊一道黑影,踩在雜草上,一聲輕響在這空曠的地界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那人快步繞到隊伍後方,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後方慢慢移到中部,再努力的往前擠去。

隊伍到了門口,那人胡亂的把手掌上的黃泥抹在了臉上,亦步亦趨,垂下頭不再多做動作。

城門口看守的士兵,瞧了通關文書,抬起眼皮瞄了眼長長的隊伍。更深露重,不敢多耽誤,他抬抬手,隊伍便進了城。

已是二更天,長鴻街上沒有走動的行人。

沒過一會兒,站在前方押送的人快步走了兩步,敲了雁然府衙的門。

侍從掌了燈,開了一條門縫,瞧見府衙外的情形,心中也是有了數,他快步退後隨後打開了門。

「江大人白天就吩咐好了,全部騰出了地方。」侍從說道。

「嗯,多謝了。」

侍從還想著江豫白天的囑咐,若是夜裡隊伍到了不論什麼時辰都要上去報一聲,於是說道,「行,那我上去找一趟江大人。」

過了半個時辰,府衙內才重新安靜下來。江豫打發了侍從,又囑咐了幾個手下把府衙的各個出入口還有地牢出口都把守住,這會兒開著窗子倚在窗邊往外看。他抽了腰間的刀,拿來白布,仔仔細細的擦起刀來。

雁然的地牢就在府衙內,白天騰出了空牢房。

三五十人擠在一間。時家縮在左手第三間的東南角里。

接近子時。

等四周都靜了下來,時禹才拉過梁牧的手,握了握梁牧的手,緊皺了眉。

借著窗外透過來的月光,將梁牧瞧了個清楚,這位正是在雁然城門口混進隊伍的那位。梁牧搖了搖頭,時禹在他手心寫下一個越字。梁牧急切的點了點頭。

時禹嘆了聲氣,眼角的紋路這幾日間更重了些。

梁牧早年走江湖,因緣際會之下跟著他,在府里管事。梁牧武功不錯,前些日子時禹瞧出京城事態不對,立即叫梁牧出了時家趕在時越回到時家之前將他攔下,並且護回雁然城。他這一打算本就想把時越送出去,梁牧也與這事脫了關係走他的天涯去。

對於小兒子他是鬆了口氣,可卻沒想到梁牧卻是守在雁然城冒著風險也要跑到這流放犯的隊伍里來。

時禹心中一陣熨帖,又不禁有流淚的衝動,他只得拍了拍梁牧的手背,將愁緒全部壓下去。

方才押送的小吏清點了人頭數,瞧見梁牧權當沒看見。

時禹仔細想起來,倒確實想不起他們時家什麼時候認識過這樣一個人物。一路上這位對他們頗為照顧,也讓時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只是他閉了閉眼睛,心中知曉。

這麼早就下定論,還不知道到底是敵還是友。

罪臣押至雁然城的消息被封鎖了。

時越只能從密不透風的消息網中暗暗的推斷進城時間。他守在城跟的黑暗裡,四周靜的可怕。

他換了身黑衣,後背緊緊貼著城牆。雖已經是炎夏,但城牆的那種涼意還是一波一波的把他吞沒了。

城門那處終於有了響動。

守城的護衛瞧見浩浩蕩蕩的隊伍朝著雁然城走過來,看過通關文書,手揮了揮,城門緩慢的被推開。

時越往前湊了兩步,腳下有響動,嘴被猛地捂上,身子向後一倒,後背重新抵在了牆上。壓制他的力氣有千斤重,把他狠狠的釘在了牆上,他頹然的掙扎了兩下,視線里迸發出不同尋常的光亮,眼底發紅。

胡離偏頭看那隊伍慢慢的往長鴻街挪動,城門緩慢的被拉上,城牆根又恢複了死寂。胡離鬆開了捂著時越嘴巴的手。

「師兄,我得去救他們。」時越張了張嘴,半晌以後說道,說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似乎被自己的大言不慚給逗樂了,輕輕的笑起來,「流放的罪官和處死有什麼區別?到頭來還落了個埋骨他鄉的下場。迤嶺苦寒……」

時越有些說不下去。

「錦衣衛找上了黑馬鏢局。這趟押送罪臣,錦衣衛、雁然府衙還有黑馬鏢局,三方都會派人到迤嶺。」

白懷水白天對他說的話並非無憑無據,他片刻之後便被黑馬鏢局的人尋上,通知他明日一早到黑馬鏢局。雖未說明是何事,但胡離敢肯定只能是迤嶺罪臣流放這事兒。

胡離抿了一下,說道,「師兄會跟著黑馬鏢局去迤嶺。」

胡離徹底將時越安撫了,回了無相禪斗,徐季沒心沒肺的早已睡了,他目送沒了力氣的時越進屋,自己也轉身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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