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季 第三十六章 滿江紅

歷史在按照既定軌跡行進,在原始版本的崖山之戰中,據說也是如此這般的情形,元軍佔據壓倒性優勢,張世傑派小船來接皇帝,亂軍中不能辨別真假,陸秀夫見大勢已去,不願皇帝被元軍俘虜,背著年幼的趙昺跳海自盡,皇帝殉難後,十萬宋朝遺民也失去了繼續戰鬥的毅力,相繼跳海,整個崖山海面被浮屍覆蓋,場面慘烈至極。

快船上有三十名宋軍,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各持短兵,一個個身材健碩,目光銳利,看起來頗為精銳,但這些面孔對陸秀夫來說都過於陌生,他們不是殿前司的禁軍,也不是張世傑的親軍,口音南腔北調,實在可疑。

此時戰場已經不分彼此,到處都在激戰,宋元兩軍拉鋸爭奪,戰線犬牙交錯,敵軍喬裝改扮滲透進來綁架皇帝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丞相大人,事不宜遲,快快隨我們突圍。」快船上的人還在催促,大雨瓢潑,快船在濁浪中劇烈搖晃著,露出蓑衣下的已經上弦的強弩。

「汝等且回,要張世傑親自來接聖駕!」陸秀夫當機立斷,嚴詞拒絕,文天祥也支持他的做法,快船上的士兵也不回話,划動船槳靠上來,想要上船搶人。

龍船上住的大多是太監宮女,只有少量侍衛禁軍,而負責指揮調度這些禁軍的正是國舅爺楊亮節,左丞相一聲令下,楊亮節帶著禁軍們衝上船舷,揮動金瓜斧鉞,猛砸那些妄圖爬上來的傢伙。

嗖嗖的破空之聲傳來,沖在最前面的禁軍胸前中箭倒下,那些人果然是元軍細作,而且是十萬軍中精心挑選的死士,個個身懷絕技,以一敵十,禁軍們雖然扛著御前侍衛的名頭,但沒打過仗見過血,哪裡是這些猛人的對手,而且兵器也不趁手,金瓜斧鉞看起來威風凜凜,其實是儀仗器具,中看不中用,打起來佔盡下風。

此時劉彥直剛落在船尾,龍船太大,船頭的戰鬥他並不知曉,本想尋找同伴們,可是找來找去不見黨愛國等人,滿眼都是沒頭蒼蠅一樣亂跑的太監宮女,他隨手揪住一個宮女,那宮女看見他的模樣,尖叫一聲:「牛……」好歹第二個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劉彥直定睛一看,這不是綠竹么,便問她同伴們哪去了。

「他們想上龍船,被國舅爺趕走了,這會兒不知道在哪。」綠竹答道。

「你們亂糟糟的慌什麼!」劉彥直質問道,心中怒火萬丈,在如此混亂的戰場上失聯意味著死亡,黨愛國等人戰鬥力低下,唯有劉漢東和漢尼拔勉強能自保,他們很可能在亂軍中被殺死或者墜海淹死,成為十萬浮屍中的之一,這全怪楊亮節這個小人,不行,得去殺了他!

劉彥直放走綠竹,徑直走向船頭,卻發現禁軍們正在和一幫頭戴斗笠的黑衣人殊死搏殺,一名黑衣人正將長刀插進楊亮節的胸膛,刀尖從後背露了出來,楊亮節手中寶劍落在甲板上,黑衣人抬腳將他蹬開,抽刀出來,繼續去砍下一名禁軍。

「我來也!」劉彥直大吼一聲,沖入敵群,劈手奪了一柄手刀,宋朝的手刀和漢唐以來的環首刀、橫刀形制不同,厚脊薄刃,堅重有力,非常適合破甲,這柄手刀在劉彥直手中舞的潑風一般,幾顆戴著斗笠的大好頭顱飛上天空,失去了腦袋的身子繼續向前走了幾步才撲倒在甲板上。

禁軍們得到強援,士氣大振,一鼓作氣將黑衣人們趕下龍船,海浪滔天,只要落水就活不成,大伙兒懶得追殺落水敵軍,忙著去將皇帝接出來突圍。

劉彥直本來想殺楊亮節,卻親眼目睹了國舅爺犧牲的場景,對他的惡感降低了許多,此時楊亮節還沒死透,嘴裡不斷噴著鮮血,奄奄一息,劉彥直扶起他,問他還有什麼話說。

「救……救駕……」楊亮節的肺被刺穿了,吐出一串血泡,氣絕身亡,兩眼大睜,死不瞑目,密集的雨點落在他臉上,大量失血後的臉龐很快變得慘白。

劉彥直伸手掩上了楊亮節眼帘,提刀向船尾走,只見陸秀夫背著趙昺慌慌張張而來,一群禁軍和太監簇擁在周圍,都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太后呢?」文天祥在怒吼。

「不知道,沒人看見。」暴雨中一名太監拉著哭腔回應道。

文天祥一跺腳:「顧不得了,先走!」

「張世傑在哪裡?」陸秀夫大聲問道。

「張世傑叛了。」不知道是誰回應道。

陸秀夫如遭重擊,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踉蹌了幾下差點栽倒,幸虧被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扶住,是劉彥直。

「有我在,必保護皇帝周全。」劉彥直從陸秀夫背上接過趙昺,小皇帝竟然不怎麼害怕,瞪著一雙大眼睛到處看。

「大宋朝就系在將軍肩上了。」陸秀夫忽然拜倒在地,緊跟著文天祥也跪下了,然後是太監宮女禁軍們,整條船上的人此刻全部跪在劉彥直面前,四下的喊殺聲暴雨雷鳴此刻似乎與他們隔絕,只有肅穆悲壯的氣氛在激蕩。

「定不負諸君!」劉彥直覺得眼眶一熱,鼻子發酸,他環顧眾人拱手回禮。

「你帶御駕先走,別管我們。」陸秀夫道。

「上岸之後,收攏殘兵,去福建找江家。」文天祥囑咐了一句,「水師已經完了,張世傑也靠不住了。」

劉彥直心頭一陣寂寥,他重振宋室的計畫落空了,只有一個小皇帝,沒了文天祥陸秀夫張世傑這一幫英雄的相助,單憑自己是無法建立一個海外宋朝的,與其這樣,不如拚死一搏!

想到這裡,他斷然道:「水師還沒完,這一仗還有轉機!」

「怎麼轉?」文天祥哀嘆道,天時地利人和全不在大宋這邊,這是天要亡宋啊。

「水師中那艘船最大最強?」劉彥直問道。

「當然是御駕龍船。」陸秀夫答道。

「二十萬軍民都知道這是官家的座艦吧。」劉彥直又問道。

「自然知道。」

「好,我們就以龍船直擊張弘范的旗艦,就算死,也要死的壯烈,就算亡,也要亡的轟轟烈烈!」劉彥直自信滿滿,眼中燃燒著雄雄鬥志。

「吾等唯你馬首是瞻!」文天祥和陸秀夫異口同聲道,他倆都是四十不惑的年紀,明白這支水師是大宋最後的力量,水師覆滅了,即便皇帝活下來,也很難東山再起,與其終生被追殺,不如悲壯的赴死。

「升旗!」劉彥直接過來龍船的指揮權,從容下令。

一面黃色的巨幅旗幟冒雨升上了最高的桅杆,這是皇帝的象徵,大宋的皇旗,漢家江山的圖騰,有這面旗幟在,就表示大宋不亡。

「樂師呢,全拉上來,奏樂!」劉彥直發布第二條命令。

雖然是流亡朝廷,但該有的儀仗都有,只是規模縮小罷了,二十多個樂師走上甲板,各自拿著笙簫竽鼓等吃飯的傢伙事,惶恐的看著劉彥直。

「滿江紅會不會!」劉彥直喝問。

「會~~」

「拿出你們吃奶的力氣,給老子奏滿江紅!」劉彥直說完,拔地而起,浮空將攔在龍船前面的各種船隻一一推開,硬是推出一條水路來,他也是豁出去了,體內洪荒之力噴薄而出,這一手震驚了龍船上所有人,樂師們鼓起腮幫子開始奏樂,是當年的抗金大英雄岳飛元帥所做的名篇《滿江紅》。

劉彥直回到船首,迎風屹立,拔劍指著遠處風雨中模糊不清的元軍旗艦輪廓喝道:「目標,張弘范,沖!」

龍船配備了風帆和船槳,大暴雨中船帆失去作用,全靠人力划槳,好在龍船巨大,人手眾多,那些不能打仗的宗室、廚師、太監們也都主動下去拚命划槳,巨大的龍船開始移動,桅杆頂的大宋旗幟在移動,不是在逃跑,而是主動接敵,向元軍的旗艦發起了衝擊。

劉彥直清清嗓子,跟著樂聲低唱起來。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

文天祥加了進來,陸秀夫加了進來,禁軍們也加入進來,繼而是宮女們婉轉清脆的聲音,樂師們也從最初的惶然恐懼到大無畏,這種精神自然地融入了隱約,滿江紅悲壯雄渾的曲調愈加激昂起來,回蕩在崖山海域。

……

張世傑已經遠遁了,他發現大勢已去,無力回天,就命人斬斷了鐵索,帶著十餘艘大船向南而去,之前也曾派了一艘小船去接皇帝和陸秀夫等人,但是一去不返,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索性不等了,自己先行突圍。

「這是老天要亡宋,我已經儘力,對得起趙家了。」張世傑站在船頭,心如死灰。

「元帥,你聽!」身旁的小將道。

張世傑仔細傾聽,風雨中似乎有音樂,是滿江紅,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可是滿船的人都聽到了歌聲。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沒錯,有人在高歌滿江紅,張世傑急忙走到船尾,抬眼看去,只見瓢潑大雨中,一艘懸掛著大宋皇朝旗的龍船正獨自沖向元軍水師,歌聲就是從那艘船上傳來的。

那是大宋皇帝的御駕龍船,別管是哪位大臣裹挾皇帝發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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