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柏風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只是在心中有一腔怒火,無法宣洩的怒火,對皇帝等人隱瞞真相的憤怒,對上京麻木而遲鈍的不滿,對自己的力量還是不夠強大的無奈。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心中宛若有一團火在燃燒,不燒乾凈不爽利。
而這所有的火,都化作了無形的力量,被注入到了繪畫中去。
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而隨著他的第一幅畫完成,移步走到了第二張屏風之前時,大半個上京,幾乎都被那巨大的手臂籠罩,雖然它並沒有實體,但那恐怖的景象,不知道嚇癱了多少人。
「他在幹什麼!」皇宮之中,姬嚲的聲音變得又尖又細,如同被嚇哭的小姑娘一般可笑,「來人啊,來人!」
頓時有人從暗處閃出,跪倒在地:「陛下!」
「去給我限制住子柏風,別讓他亂髮飆!」姬嚲氣急敗壞道。
那侍衛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不太理解什麼叫做限制住,姬嚲哪裡知道該怎麼限制住子柏風?他只是不耐煩地揮手:「還不快去!」
那侍衛一臉茫然地下去了,姬嚲焦急的來回踱步,抬頭看向了那在天空中地巨大手臂,恨恨道:「子柏風,你……你太張狂了!」
子柏風已經全身心沉浸到了自己的作畫之中。
這一刻,什麼詩文會,什麼桂墨,什麼比賽,都已經全部忘在了腦後,他的心中甚至沒有了什麼想法,只是想要繼續畫下去。
而這下子,整個上京卻都遭了殃。
子柏風的第一幅畫,是邪魔之王以一己之力衝破空間障壁。
其實這幅畫面,子柏風並沒未親眼看到,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畫出這震撼人心的一幅畫,一幅畫,世界生。
第一幅畫,是桂邪墨,第二幅畫,就完全是桂清墨了,雖然並不完全是仙靈之氣,卻完全可以描繪出那種景象。
金仙降世。
一道粗大的光柱貫通天地,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衝垮壓破,而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隻巨大的流星從天而降,講那光柱完全撞塌了。
第三幅畫,使用的是桂妖墨,天空之中一朵巨大的妖雲,一直巨大的妖怪從雲層中探出來,睜目為晝,閉目為夜,天地變幻不定,妖雲邪惡異常。
而第四幅畫,子柏風卻是將四種墨全部用了上去,一隻巨大的天光聚靈塔貫穿天地,邪魔侵襲,妖聖囂張,墮仙肆虐,卻有一個人,就站在那中央,對著天空猛然一聲叱喝!
子柏風!
而子柏風所繪製的一切,都呈現在了所有人面前,呈現在了天幕之上,就像是所有人都經歷了子柏風所經歷的一切。
那毀天滅地的大戰,驚心動魄的場景,讓所有人都無法言語。
「我輸了。」子柏風放下手中的筆,久久不能言語,片刻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輸了」。
「為什麼?」朱有才猛然跳了起來,子柏風的這句話,對他就像是一種侮辱,難道你把我當傻子嗎?
「按照規則,是每種墨都使用一次,我最後使用了所有的墨,所以是我輸了。」子柏風低頭看向了那四座屏風,突然覺得意興闌珊。
就算是讓他們看到他們應該看的又能怎麼樣?
不過是別人的經歷,不過是一場虛幻,不過是已經過去的過去。
一群願意將頭插在沙子里,假裝一切都好的鴕鳥,是不可能面對現實的。
這就是上京的這些人,這就是整個世界的絕大部分人的想法。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想要拯救世界?可以。
你想要改變人心,趁早放棄吧。
子柏風一揮手,啪一聲響,那四張屏風頓時化成了齏粉,飄飄散落,而天空中那不斷變換的幻影,也就此消失不見。
「啊!」朱有才覺得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都被奪走了,他抓住子柏風的衣袖,大叫道:「你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將其打破。
子柏風笑了笑。
以前的他,從來不捨得打破什麼,不論是再怎麼樣的東西,他都要小心翼翼去修補。
但此刻,他卻覺得有些事情不該出現在這世界上,那就是不該出現。
一切都值得珍惜,但總有東西,要被打破。
當奉了姬嚲的命令,讓子柏風別「亂髮飆」的侍衛趕到桂墨軒時,人群依舊擁擠,還有很多人在攀登高台,但子柏風卻已經離開了。
這讓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算沒有「亂髮飆」,但他們卻不敢怠慢,慌忙和早就在此盯梢的同僚取得聯繫,去尋找子柏風的蹤跡。
但子柏風卻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而事實上,他們這邊還只是小場面,子柏風的神魔妖圖雖然被他自己毀去,但卻不知道震驚了整個上京中的多少人。
皇宮之中,那在偏遠小角落裡的小院里,一名老人喃喃低語,「此子,若能降服還好,如若不然……必須除去。」
一個人,一桿筆,就已經將整個上京震動,更不要說,只看其畫,就能感覺出他絕非循規蹈矩之輩。
「難怪嚲兒如此緊張升仙術,若是沒有升仙術,那又如何應對這子柏風?」他的眼角微微跳動,似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什麼人訴說著。
小院里,老人們彼此對望著,有的低頭,有的昂首,卻都陷入了沉思。
書房裡,姬嚲氣得全身發抖,把桌子上的東西丟了一地:「混賬,混賬!混賬!去把子柏風給我找來,我要他來見我,給我去!給我去找!」
……
子柏風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一路行來,在人群中穿行,卻宛若幽靈一般,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到他。
或者說,看到了,也不曾注意他。
子柏風心有所悟,此時心中已經被一種莫名的思緒所佔據,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但就在這不知不覺之中,他的養妖訣,又有了進境。
混無形。
子柏風的養妖訣,重新修鍊之後,終於回到了第五訣,距離之前的第六訣,就只剩下了一階之差。
第五階混無形,是讓妖怪蛻變形體,變換成人類的樣子,這是妖怪化形,重塑生命形態的重要一步,而子柏風此時,卻在無意之間,悟通了其中的某些關鍵訣竅,不知不覺,重新回到了第五訣之中。
不,說是完整的第五訣,卻還不對,重新修鍊之後的養妖訣,被子柏風自己改的似是而非,現在的混無形,並非是作用在妖怪的身上,而是作用在子柏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體似乎融入了世界,隨世界而變,沒有自己的形態。
站在石頭旁,他就像是一顆石頭。站在水面上,他就像是一汪清水,站在哪裡,他都能融入其中,只要他不想,別人就無法提起絲毫的警戒心,無法在意到他。
或者可以說,他的存在感,在這瞬間,已經和這片天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子柏風一路行來,他就走過了幾名侍衛的身邊,那幾名侍衛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就站在那裡,而是焦急地尋找子柏風的蹤跡。
而不知不覺之中,子柏風走過了兩條街,卻正好看到了李楷實掙扎著被幾個差人拖上了一輛囚車。
「你們放開我,我說的沒錯,沒有子大人,你們的皇帝算個屁,他做過什麼?憑什麼搶奪子大人的功勞?憑什麼掩蓋發生過的一切?」李楷實怒喝,他此時已經完全被沖昏了頭腦,甚至顧不上後果。
其實就算是他現在是清醒的,怕是也不會去顧慮那些後果。
反正他早就已經犯了誹謗聖上之罪,今天說不定就是一個死字。
他孤家寡人一個,能夠從載天州的劫難中活下來,還全靠子柏風的恩典,若是如此,把這條命還回去又如何?
他一路叫嚷著,吸引了無數人看過來,剛剛看到了子柏風的神魔妖圖,此時再聽到有人這樣說,也引得無數人議論紛紛,他們紛紛圍過來,里三層外三層地看著那囚車押解著李楷實轔轔而去。
子柏風眉頭緊緊皺起,眼前的人實在是太多,他不好直接武力救援,聽著那些人的議論,似乎很多人都開始懷疑之前所知道的一切。
但是沒說幾句,就有人慌忙道:「別說了,你們傻了啊,妄自議論可是要被抓起來,甚至被殺頭的,你們沒看到那人,就被差役抓走了嗎?」
但還是有膽子大的人道:「我們只是議論一下瘋子,又怎麼會被抓走?那瘋子胡言亂語,我是一句話都不信的。」
雖然這麼說,卻是一臉神神秘秘地和人討論起來。
官府的反應非常快,很快就有大隊的士兵驅散了圍觀的人群,還有很多人跑到了桂墨軒的詩文會現場,將參加詩文會的人全部都驅散了。
被請來當評委的幾名官員,也趁亂偷溜了幾個,有人走之前,還很是埋怨了子吳氏幾句,子吳氏微笑不語,心中卻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