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柏風張開眼睛的剎那,他給人的感覺完全變了。
在落千山等人面前,他永遠是那個愛笑愛鬧愛損人的子柏風,是最佳損友,是朋友,是兄長,也是可以信賴的夥伴。
似乎從來沒有改變過。
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了數年了呀。
就算是一塊石頭,被風雨侵蝕,也會改變了,更不要說經受了各種砥礪的一個人。
子柏風總是將這種改變,掩蓋在自己似乎人畜無害的笑容之下,而此時,他所發生的改變,已經完全不再掩蓋,完完全全展示了出來。
在他睜開眼睛的剎那,也正是黑洞洞開的剎那。
來自於子柏風的世界,來自於道心萬物化卡無界域和天羅地網的力量混合在一起,就形成了那可以讓任何一個地方的人進入和退出妖典的「妖典會員卡」,而現在,這會員卡的力量被子柏風激發,發揮到了最大,形成了一個連通不同地方的黑洞,這是傳說中,只有仙人才能使用的乾坤挪移的能力。
但是和此時的子柏風比起來,這種出場方式,只能算是理所當然,甚至無法讓人感受到驚艷。
子柏風睜開眼睛。
他的雙眼洞穿了這個世界,似乎高高在上,俯瞰眾生,那是青瓷片之主天生就有的力量。
他的雙眼似乎洞悉往昔過去,似乎洞悉一切事物的本質,洞悉這世界所有的規則。
這不是道心的力量,這是來自他本身。
擁有青瓷片,破解青瓷片,洞穿時空,甚至可以與高高在上的高緯生物叫板,這樣的子柏風,都被掩蓋了,掩蓋在了各種凡塵俗事之下,掩蓋在了那孱弱的身體和並不強大的實力之下。
以及掩蓋在了子柏風強大的自我剋制力之下。
而此時,子柏風毫無顧忌地放開了。
四王爺名姬嚲,今年才四十餘歲,對一名修鍊有成的人來說,這個年齡,還很年輕。
關於王位,昨日之前他從未想過太多。
雖然日漸沒落,但這個國家其實非常穩定,雖然算不上是安居樂業,可也並沒有太多值得騷亂的事務,四王爺憑藉自己的出身,一出生就可以享受榮華富貴,就算是一生不努力,也可以比絕大多數的人活得更好。
但四王爺的性格並不是那般隨波逐流的人,他兢兢業業,經營著自己的力量,只是不想自己這一生虛度。
但就在昨天,一切都改變了。
以為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在數不盡的侍衛守衛之下,給他提出了一個不容置疑的要求,也給了他不容置疑的好處。
而今天,這是第二個。
想到昨天那個人,現在四王爺還心有餘悸,他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存在,就算是那些仙君,就算是皇宮裡那些老人,就算是背後的老祖宗們,也沒有那麼可怕,那麼恐怖。
而那個人為了讓他印象深刻,留在他記憶中的深刻痛處,此時似乎還隱隱作痛。
而此時,那人還潛藏在這四王爺府里,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但這一切,在看到子柏風的那雙眼睛時,似乎完全被洗清了。
眼前就只剩下子柏風的那雙眼睛。
無形的壓力瀰漫,似乎就連空間都在吱嘎作響。
潛藏在暗處的那人隱約釋放的壓力,提醒他存在的力量,甚至都被這力量壓制了下去。
落千山終於明白他們是背景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了。
在這之前,落千山還專門帶著這些金劍妖操練了一下隊形,但此時,他們已經完全被這力量所攝住了,動彈不得。
真的只是布景而已。
「姬嚲殿下?」子柏風微微一笑,輕聲問道。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了四王爺甚至必須探出頭去,仔細聆聽才能聽到。
但是四王爺卻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都被擊中了,那難以言喻的壓力,讓他幾乎失去思想。
接下來子柏風說了什麼?他不記得,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回答:「是!是!是!我知道了,是的!一定!是!是!」
就像是一隻可悲的應聲蟲。
「多謝姬嚲殿下,既然如此,我就等著姬嚲殿下你的好消息了。」子柏風微笑。
姬嚲幾乎是拍著胸膛做出了保證:「先生放心!」
子柏風微微一笑,那聯通兩個空間的黑洞漸漸消失,子柏風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那奇特的氣勢收了回去,向身後的椅子一靠,兩手蒙住臉頰,深深呼吸了幾口氣。
剛剛那恐怖的壓力終於完全消失了,子柏風大口喘著氣,似乎比打了一仗還累。
「柏風,剛剛那是……」落千山驚訝,子柏風搖搖頭,道:「我不喜歡我那個樣子。」
有一種自己已經不屬於人類,不是往昔的自己的感覺。
有時候,子柏風固執地不願意改變,但是現實卻逼著他不停改變。
但是為了目的,不得不改變。
子柏風消失了,姬嚲還站在那裡,久久不能平靜,剛剛他答應的一切,漸漸回到了腦海里。
「這個子柏風,竟然如此之強?那個老傢伙,到底培養了一個什麼樣的人出來?」在他的屏風後面,走出了一個人來。
獨眼,上半身是人類,下半身卻更像是一條蛇,他的身上覆蓋著緻密的鱗片,全身籠罩著碧綠色的妖芒,不是燭九陰又是誰?
「竟然逼得我閉目潛藏,擔心被他發現……」燭九陰的拳頭緊緊握起,對他來說,剛才發生的一切,只能以屈辱來形容。
身為燭龍,睜眼為晝,閉目為夜,閉上眼睛,對燭九陰來說,身外的一切就都消失,這是他的本命神通,可以潛藏自己,任何人都無法發現。
而剛剛,子柏風降臨時,他為了不讓子柏風發現自己的存在,竟然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難道這個小傢伙,竟然能威脅到自己?
怎麼可能,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修士而已!
這位來自妖界的妖聖,其實並沒有老實在諸犍妖國里呆著。
仙界的金仙幾乎掌控了整個修仙界,魔域的魔頭也在全世界肆虐,燭九陰又怎麼可能坐以待斃,只是他的行動更隱秘,更有效,也更致命。
在金仙、魔王和凡間界的各大勢力拚死爭鬥時,他也正在經營策劃著什麼。
和仙界的秩序,魔域的混亂比起來,妖界出身的他,行事更加邪異。
而他,和子柏風想到了同樣的辦法。
「如果沒有我的話,你或許能夠成功,不過……這次你就等著幫我做嫁衣裳吧。」燭九陰露出了冷笑,然後他轉頭看向了四王爺,微笑道:「我們的協議還有效嗎?」
四王爺吞了一口吐沫,道:「當……當然有效……」
他心中就只能說一句謝天謝地,那個子柏風和這位神秘的燭九陰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不惜一切代價,破壞天光聚靈塔的建造,破壞織羅金仙那瘋狂的計畫。
「本以為會是魔域的傢伙更難對付,誰想到仙界竟然下來個瘋子……」燭九陰目光閃爍著,「我的計畫必須要加快才行了……」
別人手底下都有下屬可用,而燭九陰卻並沒有帶來什麼下屬,但與之相對,他擁有近乎完全的實力,而不像織羅金仙和魔王一樣,一個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一個只有部分肢體過界。
但事實上,現在的燭九陰也並不是完全體,他的身體可以分化成妖雲,然後重新凝結,這就是他所凝結出來的一個分身。
但身為妖聖,一個分身,也是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力量。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全天下沒有什麼能夠擋住他。
他深深看了姬嚲一眼,閉上眼睛,就此突然消失掉了。
等了好久,終於確認了燭九陰是真的走了,姬嚲這才深深呼出了一口氣,幾乎癱在椅子上。
「殿下,我們……」一名心腹擔憂地上前,「我們真的要……」
「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們不按照他們的意願去做,怕是性命不保……」姬嚲苦笑道。
他的眼中,有一點亮光亮了起來,漸漸變成了足夠燃燒一切的火焰,這火焰,又叫做慾望。
當這權力的慾望燃盡姬嚲心中最後一絲怯懦時,他坐直了身子。
「來人啊,傳我命令,請兵部李大人,禁軍陳將軍來見我。」四王爺這些年的經營,也並不是沒有一點成效,他之前雖然從沒想過要這麼做,但現在卻突然發現,在他的潛意識中,確實是在幻想著這個的。
「來人,起草檄文,就說皇帝偏信妖人,不顧國家社稷,不配為人君,不配做人皇!」
「來人,為我準備戎裝盔甲,我要……」
……
「第一步完成。」子柏風划去了清單上的第一個任務。
「那就開始第二步吧,第二步是什麼?」
「第二步我已經派人去執行了。」子柏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