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歸仙大典 第四二一章 一桶井中月光明

宋輝走到一旁,拉了一個士兵,壓低了聲音,道:「去,馬上快馬加鞭趕去貢院,讓在哪裡組織詩文會的公子們立刻到這邊來參加桂墨軒的詩文會,就說齊廬思大人也在這裡。」

那士兵轉身要走,宋輝想了一想,立刻又道:「把那題目記住幾個,回去告訴他們,讓他們先商量一番,別來了這邊反而丟了人。」

那士兵畢竟也是禮部的,雖然不是秀才,可也不會目不識丁,轉身默念了幾遍題目,連忙跳上馬背,狂奔而去。

宋輝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齊廬思還在抬著頭,聽著眾人的詩文,似乎沒有注意他這邊,他才放下心來,拉住了其他幾個士兵,又吩咐起來。

宋輝這一去,去了足有一刻鐘,才摸著腦袋回來了。

「齊大人,我前後問了足有三四十人,竟然沒有一人知道這少年是誰。」宋輝對齊廬思道。

「哦?」齊廬思揚了揚眉毛。

「我已經吩咐下屬去調查了,最多半個時辰就能有結果……」宋輝頓了一頓,道:「齊大人,我們今日……」

「暫且看下去。」齊廬思覺得這裡可比去貢院看更能了解現在整個載天府的情況,他的任務,就是為天朝上國招納更多的賢才,而他也有權力和義務根據載天府的形式,調整考試的形式和規模,以讓更多達到標準的人才被納入天朝上國的體系之中。

而這次詩文會,毫無疑問給他提供了一個這樣的機會。

在場的人,幾乎都要參加這次的大上科,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未來的主考官就在現場,如果知道的話,他們定然要瘋狂。

而知道這一點的人,此時正從貢院趕來。

昨日宋輝得知齊大人今天打算去視察貢院時,就悄然通知了載天府的幾位公子。

天朝上國律法嚴格,除了極少數擁有世襲權力的達官貴人,即便是比較高級的官員,他們的子嗣想要進入官途,也必須通過科舉,雖然他們本身的權力可以為後代提供很多的便利,但入門這一步,卻必須要邁入進去。

載天府的眾多官員們,對齊廬思的到來是又愛又恨,愛的是若是他們的子弟表現較好,可以直接上達天聽,對未來的發展大有裨益。恨的是因為齊廬思的到來,他們可供操作的空間就小了不少,對他們的子弟們本身的才學要求就更高了。

而宋輝作為監禮司的負責人,自然承擔了許多的重任,他也不敢怠慢,畢竟眾多的同僚都眼巴巴看著他呢,昨天他就讓這些子弟們連夜準備了一場詩文會,以期齊廬思路過時,順路看上一眼,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而此時此刻,他的計畫全部打亂了,但想來,能露個臉總比沒有辦法露臉比較好。

他讓士兵把題目告知那些公子們,自然就是讓他們先準備好再過來,這些公子們哪個沒有幾個文采了得的幕僚,卻是比這邊的野路子出身的人佔了許多便宜。

桂墨軒詩文會從早上開始,一個時辰之後,人就越積越多,不管是打算參加大上科的,還是來湊熱鬧的,都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而很多的小販,也都嗅到了味道,四周突然多了許多賣吃賣喝賣水果的,很是熱鬧了起來。

一個卷著褲腿的老漢挑著擔子路過,看到這裡人多熱鬧,把自己的擔子放下,不過他是賣菜的,捲心菜、花椰菜、空心菜,也就幾個胡蘿蔔勉強能當水果吃,可也沾著泥巴,沒人去買。他在旁邊抬頭看著,吧嗒著旱煙袋,心中猶豫不定,是該走還是留下。

擔子一邊的竹筐里,突然動了一動,一個小腦袋從裡面冒了出來,卻是他的小孫子,在竹筐里睡著了,此時才醒了過來。

小孫子也就是三四歲的模樣,扎著一個小衝天辮,衝天辮上還系著一根紅繩,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還沾了點泥。

「醒了?」老漢慈愛地伸手抹去了小孫子臉上的泥,小孫子瞪著兩隻大眼睛,咕嚕嚕看著,「爺爺,這是哪裡?好多人!」

「他們在賽詩文哦……」老漢摸著孫子的腦袋,「小寶乖,爺爺我使勁掙錢,讓小寶大了也能讀書,也能來賽詩文……」

小寶哪裡管自家爺爺的宏願?他的注意力已經被旁邊搖著撥浪鼓,挑著一桿糖葫蘆的小販引走了。

「小寶饞了?」老漢摸摸小傢伙的腦袋,他早上也沒吃飯,獨自也咕嚕嚕叫著,他摸摸口袋,一個銅板也沒有……

「爺爺?」小寶轉過頭來,兩隻大眼鏡期盼地看著自家爺爺,老漢的手慢慢從懷裡收回來,小寶似乎知道爺爺沒錢,笑著搖腦袋:「不饞,小寶不饞,糖葫蘆不好吃。」

老漢眼睛突然有些熱,他看看那些正在飲酒作對念詩文的文人士子們,再看看那堆積成山的銀裸子,突然有了一個莫名的衝動。

「小寶乖,在這裡待著別亂跑,知道嗎?」老漢轉頭吩咐了擔子上坐著的小孫子一句,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後他又猶豫了,但是回頭看了一眼小孫子的口水,又鼓起了勇氣,走到了那領號的地方,閉著眼,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俺也要個號,俺叫提二柱。」

提算是載天府的一個常見的姓氏,是漢民和少數族裔通婚所產生的一個姓,這老漢一看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販,他這麼一喊,四周都側目看了過來,有人嫌棄道:「怎麼什麼人都來?去去,賣你的菜去!」

那老漢也不敢回答,就是陪著笑:「俺就想試試,能不能賺個銀裸子給俺小孫子買糖葫蘆吃。」

「就你?別在這裡討人嫌!」那士子伸手就來推搡,老漢也不敢反抗,被推著向後退去。

「老爺子,您的號牌,收好了!」負責發放號牌的大漢卻是毫無偏見,伸手攔住那士子,遞過來一個號牌來,這老爺子歡天喜地接了,向最近的一個平台走了過去。

「老爺子,老爺子!」上面突然傳來叫聲,老漢疑惑地抬頭看去,發現果然是在叫他。

「這邊,這邊的比較簡單。」子柏風指著自己登上來的平台道。

「真的假的?這位公子你可別騙我。」老漢將信將疑。

這位公子剛才做的詩他也聽到了,那是一句也沒聽懂,那文才是極高的,在他看來,只要是聽不懂的,自然是好的。

「當然不騙你,我剛才聽到他們念了……」子柏風嘿嘿一笑,他現在修為高深,再則領域一旦展開,整個詩文會什麼能逃過他的耳目?這些人上台之前,都會把自己的詩句找親友念叨幾遍,徵求點意見,子柏風一一都聽在耳中,自然知道哪邊的人最弱。

其實不論是齊廬思還是老漢和孫子的對話,他都聽在耳里。

聽到老漢和孫子的對話,子柏風卻是不由自主回憶起了當初和子堅的流浪歲月。

現在那些日子早就已經遠去,但他卻依然見不得這樣的場景。

看到眼眶就要紅。

和老漢一道的,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臉上坑坑窪窪的士子,他看了一眼老漢,有些不滿道:「這種人也能參加?」

「聖人說有教無類,詩文會也對所有人開放。」主持的大漢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卻其實也是子氏族人,哪裡是省油的燈?他微微一笑,道:「公子大才,對手是什麼人,對公子並無影響,不是嗎?」

那士子也就不好再說什麼,略一沉吟,念出了一首詩來,然後對老漢道:「到你了。」

老漢有些局促,他身旁這士子念的詩句,他自然也是一句也聽不懂的,他低下頭去,就看到小孫子正站在擔子上,踮起腳尖看著自己。

他突然有些後悔了,平日里出醜真的沒什麼,但是在小孫子的面前出醜,他不願意。

不過已經站在了這裡,他也沒什麼退路了。

「好深一口井,掛著倆木桶,井裡漆墨黑,月照一桶明。」老漢磕磕絆絆念了一句打油詩來。

這粗粗鄙不堪的詩句剛剛念出來,頓時引來了一陣哄堂大笑,齊廬思也笑了,笑著搖頭。

「這老漢還真有意思。」宋輝也在笑。

「好!」上方卻傳來了響亮的叫好聲,子柏風兩手拍著巴掌,正在大聲叫好。

丹桂五虎的其他幾個人,也都上了平台之上,齊寒山和邢曲浪兩個人錯開了一些,在下面的層級,而遲煙白、遲煙紫、燕小磊三個人已經上了第三層了,和子柏風同處一個層級,此時聽到子柏風叫好,那也自然跟著叫好。

幾個在上層的人叫好,下面的許多士子也迷惑了,難道這詩句還有什麼高深的地方不成?

「好一個月照一桶明。」子柏風大聲道,「深夜打水,打的不是水,而是一桶月光啊,好意境,好領悟,這位老爺子好文采,老爺子,您該去參加大上科啊!」

這麼一說,眾人又開始品品,果然覺得也是挺有點詩意的。

不過旁邊那人頓時不幹了,大聲道:「這根本就不算什麼詩。」

「真正的好詩句,都是雅俗共賞的,用點高深的字眼誰不會?有共鳴才行。老爺子,我打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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