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相忘江湖 第二〇六章 一牆爬過石頭來

「我哥……不讓我說……」小石頭低了下腦袋,又昂起頭來,道:「好吧,反正被你抓到了,我也跑不了了,我家就在後面。」

府君心裡酸酸的,澀澀的,不知道什麼滋味。

子柏風不願意原諒他,卻又本能地想要親近他嗎?

「對了,我哥中狀元了!」小石頭馬上又高興起來,「我爹買了好吃的點心,我來給秋兒送點。」說著,他從懷裡拿出了個小布包,遞給了秋兒。

「謝謝石頭哥哥!」秋兒抱著小布包就啃了起來,絲毫不介意那布包上的污漬,她在這裡什麼東西都吃過,但是石頭哥哥給的東西,就是比家裡的好吃。

「小石頭,那不叫狀元……」落千山笑起來,「那叫解元。」

他今天也學了一個新詞。

「解元!」李曲方和望雋川對望一眼,「子不語?」

「柏風字不語,便是他了。」府君笑道。

李曲方和望雋川對望一眼,都滿臉驚奇,這頭名解元,可絲毫不比狀元簡單,蓋因為各方勢力糾葛,實在是太複雜,君不見府君也不過是第七名,當初他可是在西京風頭一時無兩。

但唯有一點,此人必有真才實學,也必有強硬靠山。

沒有真才實學的人,絕對不敢當這個頭名名號,沒有強硬靠山的人,也絕對拿不到這個名頭。

「是了,是先生啊……」府君突然心中一動,想通了關竅,僅僅是一個蒙城府君,怕是連來參加鄉試的資格都沒有,唯有先生的親筆推薦信,能夠讓他直接進入鄉試,也唯有先生的聲望,能夠讓別人不敢隨意動他的成績。

而若是真有先生介入,子柏風的這個成績,怕是實至名歸,而此次鄉試,怕也是這些年來,難得沒啥渾水的一次。

這屆鄉試上榜的學子,都要感謝子柏風才是。

作為先生曾經的得意門生,府君此時卻有些吃味起來,先生都沒有為自己做過這種事。

終究,自己只是他的門生之一,而子柏風,他卻是先生寄予了全部厚望的人吧。

……

遲煙白擠出人群就一路狂奔,身上的一件袍子,差點被他跑成了披風,排骨一般的胸膛迎著風,很是風騷。

繞過貢院,不多時就來到了書肆一條街,在拐角處停了下來。

「看書不語」四個大字端端正正寫在牌匾上,這是一處小小的書肆,前段日子遲煙白就是在這裡遇到了那位不知名,卻非常投緣的朋友的。

對方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名字,他認為對方有什麼難言的苦衷,所以並沒有再去問,只是和他的一陣交談,卻是受益匪淺。

「兄台,兄台!」遲煙白上前拍了拍門,就聽到有人喊道:「在後面!」

後面?遲煙白繞過了書肆的小門,繞進了後面的衚衕,狹小的衚衕頂多容得下兩人並排,旁邊一扇小門半掩著。

遲煙白猶豫了一下,推門進去。

門內是一個四方的小院,比外面看起來卻大了許多,至少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和八角亭,亭子里已經備上了酒菜,幾名書生已經在裡面飲酒了。

「這位兄台,你可是來晚了。」一名文士微微笑道,「當自罰三杯。」

「這是……」遲煙白看向了坐在中間的少年。

「想來兄台也和我們一樣,曾經和子兄交流過。」

「子兄?」遲煙白恍然大悟,「原來你姓子,瞞得我好苦……」

「子兄這次也是榜上有名,你猜猜子兄是多少名?」另外一名文士笑道。

「子……子……子不語?」子這個姓氏實在是太罕見,正如他遲煙白的遲姓,所以聽到「子兄」兩字,他就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了。

「正是!」其中一人撫掌大笑,道:「我們都被子兄瞞的好慘,子兄竟然還說自己只是一名商人,擁有如此見地,如此學識,怎麼可能只是一名商人?不過也不奇怪,若不是子兄得到這個頭名,我可是不服。」

「兄台第幾名?」又有一人問道。

「在下羞愧,第十名。」遲煙白道。

「兄台大才,第十名……遲兄?」這幾個人對前面的名次都已經熟記於心或者抄在了紙上。

「在下第四名,齊寒山。」最早發言的一名青年文士道。

「第六名,邢曲浪。」

「第十二名,何須卧。」

「第十六名,金泰宇。」

除了遲煙白和子柏風之外,還有四個學士,這四人也都盡皆在二十名以內。

本次西京鄉試,前十名里,有四名在此處。

這已經可以說是一次難得的盛會了。

「子兄啊子兄,你瞞得我好苦啊……」遲煙白走到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下來。

「我自罰三杯。」子柏風笑了笑,默默數了數,其實他曾經和對方交流的士子有十多個,不過最終也只有這五個人來到這裡,其他人或許早就欣喜若狂,忘記了自己這一茬了,道:「其實不是我打算隱瞞,我乃是戴罪之身,本不願多言。」

「戴罪之身?」

子柏風搖搖頭,沒有多說,只是端起酒,一飲而盡,如此三杯。

對子柏風來說,這些酒不過是低度酒,喝多了也不容易醉倒。

「諸位不必謝我,其實我從各位兄台處,也得到了不少好處。」子柏風道,「我來自東南邊陲,見識淺薄,和諸位的交流,拓寬了我的視野,我之所以能夠得到頭名,也是綜合了諸位的見地,竊取了這一名號,羞愧,羞愧。」

子柏風說的倒不是假話,他雖然擁有前世的記憶和更注重實用,更先進的思想理論,但是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卻僅僅是在書上得到的訊息。

正所謂紙上談兵,空談誤國。但是和這些文士交流,卻為他拓寬了視野。

這些人,雖然出身不同,卻都是有見地之輩。

「子兄太謙虛了,若不是和子兄交流一番,我怕是連百名都進不了,回家定然被我爹打斷腿。」遲煙白正色道,「所以,我還是要謝謝子兄。」

「來來,一起!一起!」

幾杯酒之後,齊寒山站起來道:「子兄鄉試頭名,想來父子兄弟也有一番慶祝,我家中定然也備了宴席,就此不再打擾,先行一步。」

這些能夠從慘烈廝殺中脫穎而出的,卻也沒有簡單之輩,齊寒山如此一說,其他人也都紛紛告辭。

遲煙白也起身告辭,還暈暈乎乎如墜五里霧裡,想到回家之後老爹驚訝的眼神,老娘欣慰的眼神,不由就醉了幾分。

出門之後,卻發現門外竟然還有一人站著,正是拍忙第十四的金泰宇。

「遲兄,我有馬車在外等候,不如同走?」實則聽到遲煙白的名字時,他就已經想到了遲煙白的出身,禮部尚書遲愈崇的獨子,這實在是一位比子柏風還值得結交的人,所以他出來之後,看到小巷外並沒有其他馬車等候,就知道這位遲公子怕是走著來的。

今天所見的其他人,他心中暗暗對了對號,卻是發現,似乎那位子柏風才是最沒有背景的一個,其他人大多都是自家需要仰視的存在。

雖然出身豪門大賈,金泰宇卻知道在這權貴如雲的西京,自己那點錢財什麼都不是,今日能夠和這幾個人有一面之緣,實則是意外之喜,絕對不能就此放過。

其他幾人對他並不怎麼親近,這位遲煙白年齡最小,若是和他交好,對自己日後也有極大的好處,須知鄉試就由禮部管轄,日後如何分配,甚至參加會試,都有諸般好處。

三杯水酒下肚,冷風一吹,遲煙白也有些懶散了,便道:「那便麻煩金兄了。」

兩人上了馬車,駛出小巷不提,過了一會兒,子堅和小石頭回來,再過了一會兒,小石頭揣著一塊點心,小心翼翼地從巷子里跑了出去。

再過那麼一會兒,府君等人終於押送著小石頭到了。

「我先藏起來,別讓我哥知道。」小石頭躲在一座石獅子後面,對他們擺手道:「你們可千萬別說是我帶你們來的。」

府君等人盡皆莞爾,李曲方伸手摸了摸李曲元的腦袋,李曲元轉身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老哥突然發什麼神經。

進了小院,府君就忍不住「呵」了一聲。

這院子里的靈氣,竟然格外充裕,就像是九燕鄉一般。

別人沒有府君這樣敏感,只是覺得身上更舒服了一些,在子柏風這裡呆著,似乎讓人格外舒心。

小亭子里,酒菜已經換過一批,變成了子堅、子吳氏和子柏風一家三口小坐。

「柏風!」落千山都不及看清楚,就一個虎撲,上去一把抱住了子柏風。

「府君大人!」子堅等人也連忙站起來,夫人已經走上前,牽住了子吳氏的手,妹妹長妹妹短地叫了起來。

小石頭裝作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進了院子,先叫了一聲:「伯伯!」

然後又叫了一聲:「伯母!」

眾人憋著笑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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