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沙漠雄獅 第一章 絕望籠罩新加爾

十月份的沙漠,白天還滾燙的令人窒息,可到了晚上卻又冰冷刺骨。

一輪殘月的映照之下,辛加爾村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事實上,即便是在大白天,這座曾經繁華的村鎮也很安靜了。

自從三個月前黑死徒們到來之後,這裡的一切都變樣了,三千人的村鎮變得只剩下不足三百人,大多數人逃到五十多公里之外的土國去了,沒能逃走的人不是被抓就是被殺。

之所以會遭到如此慘無人道的對待,原因很可笑,或者說很嚴肅——辛加爾村是一個雅茲迪人村落。

在中東,雅茲迪人被當成異類,無論是遜尼還是什葉都不喜歡他們,甚至連耶穌的門徒都不願意和他們交往。

因為他們不相信有天堂和地獄,他們崇拜的是魔鬼撒旦!

黑死徒第一次來到辛加爾村的時候就宣布了教令,限三天之內,要麼改變信仰,要麼走向死亡!

於是,大規模的逃亡開始了,抗爭也開始了。

小小的新加爾是無法抗衡強大的黑死徒的,當村子裡最後一個民兵被綁在卡車上活活拖死之後,剩下的人只能選擇臣服。

在這三個月中,黑死徒們進行了至少七次清洗,就跟用梳子梳一樣,每次都是把村子裡的人集合到中央廣場上去,挨個檢查身份。

但凡男人,身強力壯的帶走,看不順眼的帶走,只要感覺到一絲威脅的就地槍殺。

而女人們更慘,但凡年輕漂亮的都被帶走了,據說是被販運到阿勒頗的人肉市場,供黑死徒們淫樂去了,年紀最小的甚至都不到十歲。

如今村子裡僅存的幾百人當中,老人和孩子佔了百分之八十,僅有的幾十個青壯年男女,要麼是身有殘疾的男子,要麼就是奇醜無比的女人。

這樣的垃圾黑死徒們是不喜歡的,但並不代表就安全了,黑死徒們還是會定期前來搜查,還是會隨心所欲的殺掉他們。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飢餓,村子裡的牛羊和糧食幾乎都被黑死徒們掠走了,十幾天來人們只能依靠有限的谷糠和沙棗勉強維持。

如果戰爭還不結束,辛加爾村的人們很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可是戰爭能夠結束嗎?

上個月似乎有了希望,據說大敘國的政府軍開進了阿勒頗,戰鬥引起的硝煙在村北的小山上就能看的清清楚楚,村子裡的黑死徒小分隊也被緊急調走了。

可是很快,更可怕的消息就傳來了,政府軍在阿勒頗吃了敗仗,已經退到一百公里以外去了。

這怎麼可能呢,總統巴沙爾不是沙漠雄獅阿薩德的兒子嗎,他不是有幾十萬裝備精良的精銳部隊嗎,怎麼可能打不過這些毫無軍紀可言,武器裝備落後,連軍服都不統一的黑死徒呢?

可是事實勝於雄辯,三天前被調走的黑死徒小分隊又回來了,並且為了慶祝勝利,同時也是威嚇辛加爾村的村民,他們竟然當著全村兩百多人的面,殘忍地斬首了三個政府軍俘虜。

這幾乎把村民們最後一絲希望擊碎了,自此以後所有人就成了行屍走肉,黑死徒們命令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沒有事情可做的時候就靠在屋檐下沉默不語。

這是一種等待,等待飢餓奪走他們的生命,等待黑死徒對他們徹底厭煩之後開槍射殺他們。

在殘酷的環境之中,也許死亡是最好的解脫!

凌晨四點,賈法里老爹在地窖裡面醒了過來,顫顫巍巍的點燃床頭的蠟燭。

雖然房子並沒有被黑死徒摧毀,雖然已經適應了黑死徒隨時都可能闖進房間搜查,雖然已經對自己的生死感到無所謂了,但是賈法里老爹卻還是寧願睡在地窖裡面。

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心中的那一份安寧。

在地窖里,賈法里老爹還是雅茲迪人,還可以按照雅茲迪教派的方式膜拜孔雀天使。

黑死徒征服了我的身體和語言,但卻永遠不能征服我的心靈和血液!

今天賈法里老爹是被餓醒的,他實在無法忍受胃部那種類似火燒的疼痛感,哪怕就是一口水也要馬上喝下去,否則的話很可能就看不到清晨的太陽了。

正當賈法里老爹準備去盛一瓢水的時候,卻敏銳的聽到地窖口有被掀動的聲音!

黑死徒來了!

賈法里老爹憤怒了,同時也絕望了,一旦讓黑死徒知道自家還有地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殺死自己!

即便是死,也要做一個真正的雅茲迪人!

仇恨驅使著賈法里老爹迸發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他一口吹熄了蠟燭,掙扎著站起來,抄起床頭的一把斧頭,隱藏在地窖口的陰影裡面。

地窖口沒有上鎖,那個人很容易就打開了木板,一束手電筒光亮照了進來。

幾秒鐘之後,外面那個人似乎認為裡面安全了,於是縱身一躍。

「噗通!」雙腳落地,那個人的身子呈半蹲狀態。

太好了,這正好把脖子露了出來,賈法里老爹毫不猶豫的一斧子剁了下去。

然而賈法里老爹的斧頭剛剛舉起來,一隻手卻突然從上方伸了過來,輕而易舉的抓住了他的手。

於是,賈法里老爹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一個黑袍男子竟然僅憑兩隻腳倒鉤在地窖上方,身體衝下,正沖著他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微笑來。

「父親,你怎麼要殺死我?」這時候,第一個跳進地窖的人站了起來,盯著賈法里大聲說道:「我是你的兒子,拉合爾啊!」

「拉合爾?」剎那之間,賈法里老爹就熱淚盈眶,他如何不能認得出來,站自己面前,這個身體強壯,滿臉絡腮鬍子,擁有一雙大眼睛的男子就是自己那個已經逃到土耳其去的兒子呢?

「父親,您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拉合爾張開雙臂,抱住賈法里老爹。

「你怎麼又回來了?」然而,經過短暫的狂喜之後,賈法里老爹心中卻升起深深地恐懼,用力推著拉合爾,大聲說道:「快走,快離開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到土耳其去。我老了,已經走不動了,就讓我死在這裡吧!」

「父親,我們誰都不用死,我們找到反抗組織了,來自東方的天使拯救我們來了!」拉合爾盡量讓父親安定下來,然後指著那個兀自倒掛在地窖口的人說道:「你看,他就是抵抗組織的代表,他是來幫助我們的!」

「什麼抵抗組織,他們和黑死徒是一夥的!」賈法里看著那個人,目光中充滿了仇恨。

的確,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抵抗組織都是一波一波的,來了又去。

無論是哪個組織,他們的口號都是推翻獨裁的巴沙爾政權,要在大敘國的土地上恢複昔日的和平和寧靜,要讓真主的光輝籠罩在每一個虔誠的信徒心中。

然而他們又是怎麼做的呢,殺人搶劫,搶劫殺人,無一例外。

賈法里已經麻木了,那些人說得再好聽,和雅茲迪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父親,他不一樣的,他是李小龍的後裔,他一個人就能殺死成千上萬黑死徒,他是來自東方的天使!」拉合爾盡量想讓父親相信自己。

但是賈法里卻是一臉不屑:「什麼東方的天使,分明是華國西部叛亂組織派來的聖戰者。這些黃皮膚黑眼睛的人我見過,他們是黑死徒專用的人體炸彈,他們曾經渾身綁著炸藥包向政府軍的坦克衝鋒過。」

「看來,你們對我們真的很有成見。」那個倒掛在地窖入口的人身體一翻,輕靈的跳了下來,說道:「但我們是來殺黑死徒的,我想僅憑這一點,我們就應該成為朋友,不是嗎?」

竟然是流利的庫爾德語,甚至還帶有一絲本地口音。

拉合爾說道:「是啊父親,黑死徒殺死了我們村六百多人,凡是和黑死徒作戰的人,都是在為我們報仇啊!」

是啊,再壞能壞過黑死徒嗎?

賈法里老爹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盯著那個東方人看了看,問道:「就你一個人?」

「當然不是。」年輕人向地窖口方向指了指。

「你帶了軍隊?」賈法里大喜過望,衝過去就要看看。

然而賈法里老爹還沒來到地窖口,一隻驢頭卻先行就出現了,緊接著兩個身穿黑袍的人沖裡面看了看,然後就將一包包的東西丟進地窖。

有金屬摩擦的聲音傳來,不用問,包裹裡面都是武器和各種神秘的器材,數量之多,足夠武裝一個小分隊了。

然而,賈法里卻根本就不看那些精良的武器,也忘了尋找可以為他復仇的軍隊,而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隻驢子,雙目中充滿了深深地渴望,喉嚨蠕動著,想要說什麼,但卻激動地發不出一個音節。

拉合爾驚奇的問道:「父親,你怎麼了?」

「看不出來嗎,他餓了。該死,我們應該多帶些食物過來的。」年輕人扶著賈法里坐在地窖入口,說道:「拉合爾,把驢子殺了吧,已經用不到了。」

「不能殺!」賈法里驚恐的尖叫起來:「驢子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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