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九十一章 新年吉祥

宋鈺在旅途中迎來了新年。

對於他來說,新年第一天和平日沒有區別,真要說不同,可能就是吃、宿比平時更加方便。

合家團聚的日子很多酒樓客棧都歇業。

文靜也沒有了以往的活潑,整個人都躲在車廂里沉默。宋鈺永遠忘不了當時的情形,當他掀開車簾的時候,文靜正坐在車廂木板上,雙臂抱著膝蓋,睜著淚汪汪的黑眼珠:「想爹爹,想師兄師弟們!」

輕輕一句話,卻扯動了宋鈺心底最溫柔的地方:「還沒給你置新衣呢。」說罷不由分說拉著文靜進入裁衣店。店家因為夥計都回家省親,鋪子里只是掛出一些成品來賣,卻被宋鈺生拉硬拽地給文靜量了尺寸。

文靜平時日雖然兇巴巴的,但對這些本分人卻又好像換了一張臉,不時提醒著宋鈺:「你態度好一些,掌柜都說了不做生衣。再說了,你給我置衣,這算什麼個意思?」

「你等著就好。」宋鈺揮著手,大有乾綱獨斷之勢,然後又拿黑炭在一塊布上劃呀劃,低著頭和掌柜的低聲囑託。掌柜的迫於情勢不得不裝著認真聆聽,只是不斷在心中叫著晦氣,盼著這瘟神趕緊說完,到時就推說裁衣也需要一些功夫,只要這兩人前腳走他後腳就上門板歇業大吉。

文靜心裡很好奇,這傢伙絮絮叨叨說這麼久,他又不是裁縫能懂什麼衣服?想湊過去聽又有兩分難為情,就在店裡四處瞎轉,這裡摸摸布料哪裡看看衣款,心思卻壓根不在這上面。

鎮子不大,兩人從裁衣店出來後又在外面溜達了一圈,街上入眼儘是其樂融融的情形,往來人群儘是歡歌笑語,想起宋安說過的話宋鈺忽然覺著有些彆扭,明年這時候街上不知還有多少今年出現過的面孔,臉上是否還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

大荒沒有任何監管機構,國家對人民的管控都在於鐵器一塊,只要不拿著刀劍舉事,帝都幾乎都不會理財的,這就給了西亞財團用錢財狙擊國家的大好機會。這種狙擊並不一定是毀滅性的,讓世人津津樂道的就在於西亞財團第一次出手的時候是西寧帝國正岌岌可危,那時候項天青還沒有符祖封號,還是一個穿著灰布長袍的年輕人。被貶出澤馬世家的庶子澤馬西亞利用在世俗獲得的利益全力資助項天青,在整個大荒瘋狂收購奇珍異寶,幫助項天青完成驚世奇陣:玉衡、瑤光二陣。

澤馬西亞也被西林帝國國君賜予外姓王的封號,次年成立西亞財團,開始進行高利潤的貿易、從裂隙中收集魅靈珠、抓捕大荒荒獸等,即便是以後世人的立場來看,澤馬西亞的手段也讓宋鈺佩服不已,西林帝國大半財物從此被澤馬西亞裝入囊中。

只是這一次,西亞財團的角色轉變了,從救世主變成了入侵者,在北域帝國大肆埋樁,只等時機成熟便立即收網,到時留下來的是千瘡百孔的一個帝國,當高居帝都的夜闌陛下醒悟過來的時候,無數金銀財寶已經漂洋過海進入西亞的口袋。

這是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

再有兩天行程就能到來魂丘,宋鈺只想著能早些見著羅雅丹,沒有了自己在身邊,他終究不放心。今天眼看著沒法啟程,宋鈺也就只好耐著性子住下來,不管怎麼說讓一個小女孩跟著自己吃苦受累,心裡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好容易挨到約定取衣的時間,二人直接朝著裁衣店奔去,一路上文靜都在擔心:「店家肯定歇業了。辛辛苦苦一年,好容易能清閑幾天,可能我們前腳走他後腳就會關門歇業。」

宋鈺卻很肯定地說道:「不會!」

「你哪裡來的這自信?」

沒用太多時間就來到制衣店,正如宋鈺猜想的那樣沒有歇業,店家正坐在角落裡那張寬大的桌案前穿針引線,見宋鈺二人過來只是抬頭說了一句:「就剩下一些走針和邊料上形了,你們先坐。」

文靜好奇地湊過去,就看見一團團白的紅的,也沒看出來個三六九,只能撇嘴說著:「分明可以挑一些現成的衣服嘛,還要等多久。」

宋鈺像在自家屋子裡一般升起爐子,怡然自得地煮茶打發時間:「這鋪子可不夠你來來回回的龍行虎步,消停一下吧。今天的功課做了?」

「做了做了……」文靜不耐煩地揮揮手:「你教著這入睡的法子倒是好用,在吵鬧的環境不消半柱香功夫我准能入夢。」

宋鈺無奈地苦笑,但還是從文靜說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即可,照著這口訣一層層練下去,究竟有一天你能一揮手便是一道氣蟒在身邊縈繞,你會站在這個世間最頂端。」

「我恐高。」

「我這是比喻。」宋鈺抄起桌子上量衣服的標尺輕輕敲著文靜腦袋:「恐高還整天想著飛來飛去。」

「對啊……」文靜揉著腦袋想了想:「那我還這麼費勁的背它幹嘛?只要我一直黏著爹爹就好,何必要背這些東西?你說的能看見我腦袋裡面發光的東西,可是我什麼也沒看見啊。你是騙我的吧,這東西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你為什麼不練,真要是了不起的東西會讓你得到?」

「這確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實際上也是人家硬塞給我的。」宋鈺用手指戳戳自己腦門:「真正了不起的是你自己,屬於自己的才是真正屬於你的。」

「這東西除了你和我以外,還有別人會嗎?」

「有。」宋鈺想了想,他只是將總綱講述給奪人,真正知道全部的也就羅雅丹和他們二人。

「那個叫羅雅丹的女人?」

「嗯!」

「那我不背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姑奶奶不喜歡的事,你還能強迫我不成?」文靜的性子犯起來,比羅雅丹還要倔強無數倍,這時候和她講道理是根本沒用的。

「好吧……其實這是為了治好你脖子上那兩個傷疤,雖然它們並不大,要是不將領口揭開根本看不出來,但我還是想彌補一下我心裡的內疚……」

文靜毫不猶豫地揭穿宋鈺的謊話,重重一腳踢在桌腿上:「少來啦,別把我當幾歲小孩。」

宋鈺慌忙將茶壺捂住,才避免了意外出現:「你本來就是。」

「死宋玉!」

剎那間,滿屋布帛、剪刀齊飛。

還好店主及時捧著衣服跑過來:「少爺小姐,老朽小本經營,禁不起你們折騰,要不咱先試試衣服。」說真的,他也有些好奇,要不是覺著那年輕人給自己劃的草圖有幾分意思,他早就上門板歇業了。

「她算什麼少爺,不過是我的一個下人而已。」文靜沒好氣地一把抓過衣服,左右看看就直接掀開門帘進裡屋換衣。

店主搓著凍紅的手,不時還拿到嘴邊呵氣:「衣服雖然是出自我手,但也只是從少爺你圖紙上大概知曉樣式,總覺得有些彆扭,好多地方連貫不起。」

「只要你是按照圖紙和我說提出的要求來做,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宋鈺估計著文靜第一次穿這衣服,還有些不習慣,一時半刻出不來,就乾脆和店主閑聊起來,一說到利潤,店主就大倒苦水:「有啥利潤可言,這裡偏遠,布料都是經過別人幾道手才買過來的,一匹尋常的碎花青布,三兩銀子。做成人衣服最多四套小孩六套,買裁衣的都是熟客,不至於給價太多,一匹布能有一套衣服的利潤已經算賺了。若是好年頭,每年可以帶出來三五個徒弟。真說到掙錢還得從拜師費里得,老朽賣的是這門手藝。」

「八丈布做四套衣服。」宋鈺心中粗略一算就知道這店家說的是實在話,材料投入大直接導致利潤降低,好在這些學徒為了學手藝而繳納學費,而不是像他原來那世界那樣,否則這世上大多數人連衣服也穿不起。

兩人又閑談了一陣,宋鈺才抬高嗓子朝裡屋問道:「好了嗎?」

「好了好了。」文靜聲音中帶著一絲慌亂,沒多久才跑出來,身上還是先前他進去時候的打扮,將手上凌亂的衣服往店主手上一塞,板著臉朝宋鈺說道:「什麼破衣服,我不要。」說著就要往外面走。

店主慌了,攤著衣服愣了半天:「這位少爺,老朽小本經營,你們這會說不要衣服了,這怕不好吧,這衣服雖然用的布匹不多,可全都是上等雪紡紗和青州錦,袖口上用的可是青鱗族的軟胄,哪一樣都是貨真價實的……」正說著忽然手上一輕,一大團亂七八糟的衣服布料忽然變成兩錠冰涼的銀子,將店家後面的話都堵了回去,目瞪口呆地望著那位少爺抱著衣服出門而去。

文靜氣沖沖地往客棧走,中途甚至撞上好幾個人,可無論她跑得多快身後那討厭的傢伙依舊跟在後面,那悠然自得的模樣讓她有種跳過去破口大罵的衝動,最後只是變成一聲冷哼,然後推開自己房門就鑽進去。

宋鈺剛抬腳要跟進去,文靜轉身一隻手從門後伸出來往他肩頭推住:「這是姑奶奶的地盤,不許進來。」

宋鈺將懷裡衣服往文靜面前一推:「咱不能和銀子過不去吧,足足二十兩啊!」

「丟了。」

「噢!」宋鈺遲疑了一下,在文靜兇巴巴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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