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六十二章 神道同體

夜叉話響起的瞬間,牛七兩幾人卻暗自失落。他們期望夜叉是少主,不是因為那張似是而非的面具,也不是因為那身風雪長袍和影主身份象徵的藤條箱,而是因為夜叉的名聲。夜叉沒有憑藉任何勢力能在天關、海口二城成為最神秘的殺手,敢與弱水叫板還能活到現在,影牙現在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個強大的領導者。

這些年,他們這些人東躲西藏,雖然有君岳主持影牙,但在他們看來君岳終究是異姓王,一個心懷叵測,讓他們沒有任何歸屬感的外人而已。現在君岳與范旭之間的矛盾雖然沒到兵戎相向的一步,但那只是早晚的事,這一天在所有人的預見中。對外,君岳從北域帝國招攬很多高手,甚至有風傳還有幾名弱水的殺手也被君岳雪藏起來,對內更是拉攏一批打壓一批,獠牙成了君岳個人的一畝三分田,任何行動都不會經過天目和隼爪。

作為牛七兩這樣的影牙老人,存在感在影牙中漸漸薄弱,對君岳的那些做法也看不入眼,儘管范旭這樣先以狸貓換太子,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手段也不能苟同,但為了生存,不得不偏向范旭,彼此能有個照應。

這一刻,夜叉是否是真正的少主對牛七兩幾人而言已經不最重要的,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太子,對於他們這樣把大半生都交給了影牙的老人而言,少主應該像影主他老人家那樣強大的人物才是他們所期待的。

現在看來,這個夜叉太幼稚,太年輕,太冒失。

怪異的聲響在大廳中響起,聲音很短,但很尖銳。

劍光映入宋鈺瞳孔,這瞬間,浩瀚劍意便如冉冉旭日從出海面跳出。這剎那,旭日將天地分割為將晝與夜,劍光下同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生與死。

羅雅丹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好奇,她比任何人都更關心這一劍下的勝負,因為贏了就意味著她今晚就可以獲得自由,而且她也越來越喜歡上這種用神念去「看」事物的方式,這種感覺新奇而又刺激。

每個人面對這一劍的感受都不會相同,但在不同的情緒中卻又一個共同感受——臣服!

「統領劍道,鬼神遙瞻。」

這是十多年前,劍宗宗主墨心對凌滄海寄予的評語。有萬劍之宗稱號的墨心在宋時關施展出三絕劍中的第二絕時,便黯然收劍。

這些年來,范旭對這一劍更是日夜揣摩,將這一劍的變化衍生到極致,繼而精鍊。能讓劍宗宗主敬佩的一劍,在牛七兩幾人眼中,便只剩下臣服了。

這道劍意在宋鈺心中,同樣如泰山一般沉穩如岳。雖然只是一劍,但宋鈺能感受到的卻是整個世界,這一劍里有無數鍾靈神秀的風采,可以是雨露風霜,也可以是山精樹魂,更是星辰日月……

「小子,抬起投來看著它。難道你前一刻說過的話嗎?」影神嗤鼻的聲音在宋鈺識海中響起:「沒有人能對你高高在上!」

「是啊,我是宋鈺,連天地鬼神也不信的宋鈺,如何會屈服於一道劍意?」宋鈺驀然醒悟,渙散的眼眸漸漸變得堅毅,然後做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

宋鈺抬起手臂,左手五指為爪胡亂地朝著面前抓去。

當一個人被否定後,他做的一切在別人眼中都是錯誤的。牛七兩見到夜叉的動作後,更是將他劃入幼稚到無以復加的程度,幾人彼此相視一望,在那瞬間都達成了一個共識:為一個幼稚愚蠢的人而破壞他們與范旭之間的關係,非智者所為。

沒有斷指飛舞,沒有鮮血灑溢。

一蓬火花在宋鈺半握的五指間迸射,還伴隨著尖銳而刺耳的聲音。

漫天的劍意剎那間回歸於一點,恰好是在宋鈺五指之間。

「原來你手上還帶著一隻手套,難怪敢如此託大!」范旭扣指輕彈,被宋鈺抓在掌心的長劍再次散逸出澎湃真元,堅定不移地朝著宋鈺胸口射去。

宋鈺左手開始怪異地晃動,每一次的晃動卻都恰好是長劍劍意剛要勃發的前一瞬間,不增不減,不快不慢。

「你學過凌滄海?」范旭驚詫地望著戴著面具的夜叉,只有他最明白夜叉左手晃動的古怪,就算是張廣厚與青隼也不可能知曉「凌滄海」的訣要,就像他也不知道張廣厚的魚龍舞一般。

宋鈺嘿嘿一笑:「我學過抓泥鰍。」說罷,一直積蓄的真陽勁瞬間爆發,霸道而炙熱的真元順著筋絡傳遞到掌心,整個手掌都有火焰在跳動。

范旭等人儘管早已知曉夜叉是修道者,但這一刻感受著從夜叉身上爆發出來的怪異霸道的真元而恐懼。作為殺手而言的它們最明白,一個人可以輕鬆躲過猛虎撕咬,但往往卻將性命搭在毒蛇的獠牙下。

殺手從來都不喜歡意外的事情發生,而夜叉這種可以隨意將自己藏匿起來,變成一個普通人的方式才是真正恐怖的暗殺手段,更讓他難以理解的還是這真元本身,夜叉的真元甚至在吞噬著長劍上的力量。

「劍膽!」范旭輕輕呼喚,就像母親呼喚自己的孩子。

宋鈺沒有想到范旭的反擊來得這樣迅猛,幾乎是在他剛開始煉化對方真元的瞬間,手中長劍已有了反應,如怪蟒翻身般在掌心旋轉,千百道細小的劍意從劍身上再次散發出來,宋鈺只覺得自己抓在手中的是一隻仙人掌,無數纖細的劍意撕開手套縫隙,鑽進掌心。

宋鈺在堅持與放手之間艱難地徘徊掙扎,堅持下去,這些劍意會將力鬼送他的手套徹底撕裂,而且這些劍意隨著范旭的那一聲呼喊,彷彿有了靈性,每一縷劍意都在找尋著手套的縫隙,一旦他的左手受傷,將再不能阻擋這柄長劍;如果放手,長劍就會在他鬆手的瞬間插入他胸口,再快的動作也快不過天沖境修道者的速度。

「苟延殘喘!」范旭冷冷一笑。這一次,他的手指連扣三次,長劍劍意也暴漲三次,最後竟化著一輪躍上中天的耀眼旭日。

煌煌劍意纏繞上宋鈺手臂,拚命撕扯著他長袖和肌肉。

牛七兩幾人內心一直在搖擺不定,夜叉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難得了,這多少為他先前幼稚地想要用雙手接下范旭一劍寫下註腳,不過到眼下為止,也該是夜叉的極限,再拖延片刻到時候他們再出手化解范旭這一劍就真正晚了,但如果這樣貿然出手,也等於和范旭撕破臉皮,這樣他們不但要應付君岳的迫害,還要面對天眼無孔不入的糾纏。

關鍵時刻,人想到的都會是自己,這是人的本性。就算他們在影神面前宣誓,願意為影牙獻身,但這都是建立在能看得見曙光,理想能夠被實現的前提下,而不是混沌的迷惘中。

「嘶嘶……」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悄然傳來,宋鈺左手漆黑的衣袖開始泛動著一縷墨綠,隨即無數碎小的綠光開始在衣袖表面泛動,彷彿是夜空下那密布的繁星。

無數繁星之間開始隱現出怪異的紋樣,配合著嘶嘶的聲音,讓屋子裡眾人心中寒毛倒豎,退下去的玉樞眼神中開始無端地泛動著驚懼的表情,彷彿看到此生以來最詭異的情形,而牛七兩幾人也不約而同地伸長脖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宋鈺左臂。

墨綠碎光開始如流水般在宋鈺左臂扭動,那些若隱若現的暗紋也漸漸清晰起來。

宋鈺初時也不解,但直到這會反倒是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這倒是給了自己意外的驚喜,很難得地笑了起來:「好孩子,真有你的,比小白那懶忒強多了。」魂蟒袍自從被歌舞魔一刀割裂後,魂蟒再也沒出現過。此刻的魂蟒和當初比較起來,雖然小了不少,但范旭到底也不是歌舞魔。

「你敢對本尊無禮!」一個如深海玄冰的聲音驀然想起:「你是本尊的爐鼎,本尊自然不願你就這樣毀在這小魚小蝦手中。」

宋鈺大腦中一片空白,一直以來因為有影神鎮壓,嗜神只能偏居一隅,奈何不得宋鈺,這一刻嗜神竟然能主動出現,是否意味著自己識海內也出現了未知的變故?

「不想死就回過神來,你這爐鼎不能助漲我修為前,本尊不屑對你出手。我在將虯龍鬚煉如你筋脈的時候留下一絲感應,若不如此,你此刻焉有命在?」嗜神冰冷而嚴厲的聲音傳來:「現在虯龍鬚到底是還沒真正煉化,根本不能容納本尊修為,也支撐不過片刻。」

說罷,蟒頭忽然調轉,張口朝著湧向宋鈺手臂的劍意鯨吞牛飲。

「魂蟒袍!」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響起。

這一次,玉樞終於牛七兩在說什麼,因為他曾經聽首領說起過,三絕劍是影主的笑傲大荒的絕技,除此之外影主更有三寶,分別是影神面具、魂蟒袍、黃泉匣,其中最神秘的要數黃泉匣了,因為沒有人能說出它的作用。

作為三寶之一的魂蟒袍,代表著的是影主尊崇身份和地位,在影牙成員眼中,那一襲魂蟒袍比帝國王座上方虛懸的國之神器弒神刺般神聖。

范旭也沒想到眼前這殺手穿著的竟然是貨真價實的魂蟒袍,魂蟒與大小無關,是仿製不來的,這越發堅定了范旭不能留活口的信心,嘴角猙獰一笑:「留你不得。」

羅雅丹一直留心著兩人之間的爭鬥,神念中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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