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三十八章 仆大欺主

羅雅丹安靜地走在巷子中,周圍一如以往的黑暗,但看著在前面領路的那個身影,她心中沒來由地感到異常安寧。再也不用擔心有不開眼的傢伙忽然從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竄出來,也不用擔心會見著像霍老二、霍大壯這樣噁心的人口販子。

「你怎麼找到我的?」羅雅丹覺得有說點什麼的必要,不然兩個人這樣沉默走下去,多少有些尷尬。一想到尷尬,羅雅丹雙眉微鎖,心中暗想:「不對啊,我是主人,真要覺得尷尬的,應該是這傢伙才對啊。」

「小心腳下,這裡有石坎。」宋鈺走得並不快,不時提醒著羅雅丹:「說來也巧,那傢伙忽然就跳到我面前,要搶我身上錢財。」

「你一定不會給他。」羅雅丹聽見霍老二想要搶宋鈺的錢,頓時就樂了。以前不覺得,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卻讓羅雅丹感覺到這傢伙的小氣,有時候摳門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就以中午為例,她堂堂羅家大小姐,吃一份龍蝦竟然還要被僕人給念叨小半天,直到羅雅丹承諾,以後回天關城了,如數奉還,宋鈺這才作罷。

「我自然不會給他,不過這傢伙緊接著又說出小姐你的落腳點,說用我身上所有的錢來買你的消息,還說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就說要是他能求得你的諒解,我就心甘情願把所有的錢給他。」

羅雅丹終於想明白了,難怪霍老二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要是我真原諒了他,你會把錢給他嗎?」

「怎麼可能!」宋鈺驚叫起來:「不然我為啥用魚叉捅他。反正那屋子挺偏的,一時半會沒人能發現他們,那時候也許我們已經離開海口了。」

羅雅丹笑罵道:「為了錢,你就不怕把自己命搭進去。」她沒有真正了解過修道者,自然以為所有人的人都是一樣的,所以在她看來,無論刀子還是叉子,一樣可以輕鬆將人捅個透心涼。

兩人轉過巷子口,眼前一片燈火通明。

羅雅丹回身望著身後冗長漆黑的巷子,實在難以想像,自己剛才那些如夢魘一般的遭遇竟然是發生在如此喧鬧的街市邊緣,也許只是一牆之隔。

「任何地方,都會有陰暗的角落、陰暗的人生存。」宋鈺從羅雅丹眼中看出迷惘,這種迷惘他也曾經有過。這是煉神者必須經歷的一道門檻,就如同修道者突破身軀桎梏,進入雷鳴境一般。

神魂的強大建立在堅定不移的意志上,而對於剛入這道門檻的煉神者而言,神念的迷惘就是對世間真與假的動搖,對真意的動搖。沒有人能夠在這方便幫助另一個人,一切都需要羅雅丹自己去摸索,去體會。

「那些靠收割別人性命而存在的殺手,也一直沒有滅亡,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原因,他們就是這世上最黑暗的代表。」

「怎麼又牽扯到殺手身上去了?」

「先前有個人從地牢將我帶了出來,我感覺那個人就是殺手。如果沒有他的出現,我也不會出現在巷子里,更不會知道世上還有像霍大壯這樣令人噁心的傢伙。」羅雅丹忽然想到什麼,腦袋一偏:「對了,歌舞魔沒有死你知道嗎?今晚上那怪物也出現了,一抬手將就把我從地牢帶出來的殺手揮推好幾丈,我都來不及反應。」

「歌舞魔。」宋鈺乍聽之下也覺得有些奇怪,只希望那傢伙不要來煩自己,不過偌大一座城市,抬眼就能看見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要從這麼多人裡面找一個人,基本上很難很難。

回到熟悉的客棧,對於羅雅丹來說無疑是這世上最舒心的地方,這一覺她也睡得特別舒心,第二天早上,在宋鈺叫了好幾次門後,羅雅丹才不情願地起床。

「我想讓小姐先回天關城。」宋鈺在吃早飯的時候忽然說道:「在這裡找人無疑是大海撈針,需要花很大的時間、精力去找,羅家那邊不能少了小姐操持家務。」

「我一人回天關城。」

「我和左都、鍾守兩位大哥說了,他們會送你回去的,他們也會在天關城停留一段時間。昨天雖然他們有失職的嫌疑,但也是因為麥盟過來挑釁的人太精明,而且小姐也不該從窗口那裡偷偷翻出去,才讓他們失察。」

「你這是在指責我?」羅雅丹就像一個火藥桶,一點就著:「我的行程不需要別人來安排。」

鍾守二人坐在旁邊的鄰桌,用頗有深意的笑眼望著微微發窘的宋鈺。

「就這樣定了,我已經找了最好的馬車,不會讓小姐覺得有絲毫的顛簸。」宋鈺示意鍾守二人趕快用餐,對於這兩個刀客他倒是用人不疑。

「找不到父親和大哥,我不會離開海口的。」羅雅丹捧著一碗早茶低頭猛喝,故意弄出很難聽的聲音。

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四十多歲的精瘦漢子跑過來,將一錠銀子畢恭畢敬地放在宋鈺面前,笑嘻嘻地說道:「宋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我家中孩子病了,可能短時間不能跑馬車了,這是你訂金,原數奉還。」

「三年前,你老婆就帶著孩子和別人跑了,你家中只有一個獨母,還跟著你大哥大嫂一起生活,什麼時候你又多出來一個孩子,莫不是你覺得這車馬費太低了?」

宋鈺一席話讓所有人都愣了,尤其是鍾守二人,心中暗暗吃驚。這書生做事竟然滴水不漏,臨時找一輛馬車還能把對方底細調查個透。

那馬車漢子尷尬一笑:「實話和你說了吧。你給的車馬費很合理,甚至比別的馬車走一趟還要多二兩銀子,可是這城裡是麥盟說了算,他們打招呼了不許你們離開,那麼就沒有人敢拉你們離開,就算請了刀客也沒用。」

羅雅丹嘻嘻一笑,很樂意宋鈺還有漏算錯算的時候:「不能走就不走唄,反正我現在還不打算離開。」

宋鈺沒有說話,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張銀契:「馬車還在樓下吧,銀票你收好,馬車歸我了。」

「你這書生好生固執,莫不是你以為那些麥盟的人是心慈手軟的人物,他們說你不能離開這座城,那麼你就必然不能離開。得……算我多舌了,你和那個女人就自求多福吧!」

「我說了我不會走。我還要找父親和大哥。」羅雅丹朝宋鈺尖聲吼著,可惜對方卻無動於衷,只是將昨天羅雅丹心血來潮買的一些小玩意打成包裹丟進車上。

「我在好幾家綢緞莊都定了衣服,明天就可以取貨了,定錢都交了啊!」

「小姐放心,一共六家綢緞莊、兩家玉器行,我都一一記著,我會替小姐取貨的。」宋鈺單手掀開車簾,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羅雅丹看了看跟在身後寸步不離的兩個刀客,知道不走是不行了,直在心裡罵著宋鈺不識好歹,簡直是仆大欺主。

這會街道人流穿梭往來,宋鈺只能牽著馬繩在前面領路。鍾守在身後好奇地問道:「你遇著什麼麻煩了嗎,這麼迫不及待地要將她送走。」

「一個女子在城裡很不安全,我實在擔心小姐安危。」宋鈺漫不經心地說著,從懷裡掏出兩張寫了密密麻麻小字的宣紙,隨手遞給對方:「你是在擔心我承諾的東西不能兌現?這是前半部分,你們到天關城後,將小姐的手書用信鴿傳回來,剩下的部分以及另外五百兩銀子我立即奉上。」

「可惜你不是修道者。」鍾守搖搖頭:「就憑你這滴水不漏的辦事手段,天下大可去得。」

宋鈺搖頭,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車廂里不時傳來一陣猛烈的聲音,那是羅雅丹在和車廂賭氣,恨不得一腳就將馬車踏出閣窟窿。

「哎,前面的馬車,停下!」身後傳來一陣高聲吆喝。宋鈺非但沒聽,反而是敏捷地跳上車轅,馬鞭在空中甩出尖銳的響鞭。

刺耳的聲音嚇得那些原本散漫地在街上行走的眾人驚慌躲閃。

駿馬嘶鳴,揚蹄急奔。

這一刻,左都表現出良好的職業素質,霍然轉身,單手握著長刀注視著那要追上來的人,他已經認出這是麥盟的幫眾,但昨天他們的表現實在丟盡刀客的臉,只要不是遇著海客王這樣的人物,他還是能勉力對付。

鍾守依然是兩袖空空,就算駿馬疾馳,他也不緊不慢地抬腳而行,偏偏馬車卻不能和他拉開一點點距離。

頭頂一扇窗戶豁然破開,有人提著棍子直接從二樓窗戶上跳到街道上,見馬車不停,對方提起棍子就朝馬頭砸去。

一直跟在身後的宗洪雙腳一錯,出現在那人身後,隨手就將對方轉了一圈。那人手中的棍子便改為砸向鍾守頭頂。

「別掉隊了。」宋鈺不輕不重地在馬屁股上抽了一下,這裡畢竟是鬧市區,縱馬行兇那是紈絝子弟的拿手絕技,宋鈺不會做節外生枝的事。

更多的人在往街道兩邊散開,街道中央僅有幾個人影,但這幾人似乎根本沒有避讓的打算。

這些人不但沒有避讓,然而是迎著馬車站在原地,不約而同地從腰間抽出或長或短的刀劍。

更多的人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到街道中間。

剛解決掉一個攔路者的鐘守追了上來,站到馬車旁邊,輕聲說道:「你這麻煩果然不小,可能要殺人,得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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