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殺人機 第二十七章 戰長街

「這雙手夠了。」宋鈺矗立在雨中,今夜倒是發現頭蓬的另外一個作用:遮雨。如果不是頭蓬將雨水阻攔在外,恐怕面具下全是積水,宋鈺甚至懷疑宋時關當初做這麼一個頭蓬是不是已經考慮到雨中交手的可能?

被夜叉如此輕視使得楊峰心中極其不快,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憤怒,夜叉拳上有一些技巧,這點從地上躺著的那些人身上可以得到答案,但哪又如何?當手中的刀稍微灌注一點點真元,就算是腳下被踩得光滑發亮的青條石也變成豆腐,區區血肉拳頭能做到什麼?

楊峰心中所想,宋鈺又何嘗不明白:「大荒十年,滄瀾世家精鍊礦石理論問世,十七年,滄瀾無波淬鍊出第一支精鍊長劍,大荒四域因為武宗時代貿易被壓抑的緣故,也因此得到膨脹,四域之間貿易往來頻繁,此後整個修道界都開始專註於在兵器上的淬鍊和運用,後來又有古陽世家提出魔兵理論。用先賢的一句話說是:君子,善假於器也!」

楊峰不明白夜叉為什麼忽然說上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但他沒有阻止夜叉的演說,整個人連同手中的刀都暴露在夜雨中。

刀重勢,刀手借勢。

楊峰一點點向這一川煙雨借勢。

「武宗時代,因為對鐵器管制極嚴,據說那時候最多的是拳師,一掌斷山河之人比比皆是。武凌一死,各種兵刃開始如雨後春筍,其中以劍為最,拳腳終於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宋鈺伸出一隻手,手腕向上,任由細雨打在掌心:「如果用巨人來形容今天的修道界的話,那麼這個巨人也不過是畸形罷了,長於兵刀短於拳腳。拳腳之道雖然淹沒,但他畢竟是在武宗時代唯一屹立於大荒的最大體系,存在即有理。小視是要付出代價的。」

楊峰仰頭一笑:「恐怕是因為你沒法握緊手中的刀,才故意說這番話吧。還是說你體力已經達到極限,需要借這些話來偷偷恢複體力?」

宋鈺確實有此打算,話已說到此處,自然不可能在休息,手掌虛空一抓,一捧秋雨盡握掌心,再次灑出後如鋼珠般向著對面呼嘯而去。

楊峰緩緩閉上眼睛。

眼睛雖然閉上,但兩旁的房檐、腳下這條一直延伸的街道、天地中飛旋的雨滴、十丈外的夜叉,所有的一切又重新出現他腦海中。感受中手中長刀,一種至靜至靈的感覺在腦海升騰,風雨中的楊峰感覺天地就是一個不斷旋轉升騰的颶風,颶風的根源卻是自己七尺昂藏之軀。

手中的刀讓他沒有隨著颶風飛旋,而是如傳說中那鎮海之石一般,安靜而鬥志昂揚。

長街很靜,楊峰聽見了細雨簌簌而落的聲音,聽見一顆顆細小雨珠飄落在刀刃上的聲音,隨後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聽見對面夜叉血液沸騰的聲音。

這一刻,所有他願意知道的聲音,都傳入耳中,進入他腦海。

雨珠呼嘯,在要接觸楊峰面門的剎那,他動了。

手中長刀如電光般將沉寂的夜色撕裂成無數隨便。

刀鋒所指,夜叉!

這一生,楊峰遇到過無數的對手,論兇悍、論奸詐、論氣勢,夜叉都排不上號,但楊峰對夜叉沒有半點輕視,因為息統領這樣強大的人物都死在夜叉手中,雖然也有傳說息統領踏入羅天舒所布置的陣法中,被天雷劈死。

感受到澎湃的刀意,楊峰恍惚間生出「天下我有」的感覺。

就在這瞬間,他抓住了一道磅礴浩渺的力量,這是天地間孕養萬物的力量。

能養萬物者,亦可滅萬物。

這就好像水活人無數,若一旦泛濫便浮屍於野。

一聲吟嘯從長刀中傳出,刀上精光奔奪而出。

宋鈺微微皺眉,無論他先前將拳腳技擊說得再如何厲害,但終究是書上的記載,歷史的真偽永遠不會對後世揭開面紗,如他所說被掃進歷史垃圾堆的自然是糟粕,宋鈺甚至懷疑這世間到底有沒曠世拳法?

楊峰也很聰明,沒有和夜叉近身搏命的打算。

楊峰的想法很簡單:你不是自詡拳腳厲害嗎,那我直接用刀芒劈死你,看你如何應付。

一般說來,最簡單的方法卻最不容易化解。

啵!

一粒水珠在楊峰面前炸裂,隨即第二粒、第三粒……

越來越多的水珠響作一團,但對楊峰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這些水珠太輕,力量太弱,弱到被刀氣從空中划過的真元稍一激蕩便炸裂。

楊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在水珠響的第一聲便收刀回護,這才有了後面無數的聲音。在察覺自己小題大做後,楊峰有種被戲耍的感覺,第二刀隨即劈出。

兩個人見面,劍拔弩張的時候還不忘絮絮叨叨說上半個時辰,從天氣到修養再對對手進行口誅筆伐,試圖讓對方無地自容,在心理上先一敗塗地,這是宗室子弟、御劍飛行的劍仙們的專利,殺手從來都不廢話。他們要的是結果。

楊峰雖然感覺自己被宋鈺小小捉弄了一回,但他絲毫沒有怒罵的打算,一道精光脫手而出。

※※※

城衛司營地中,所有火把盡數熄滅,惟獨柳未寒身後兩個親衛手上火把燒得正旺盛。

柳未寒從懷中掏出一卷宣紙,剛拿出來就遭到細密雨點啪打,眨眼功夫就浸濕大半。

宣紙上有字,寫著密密麻麻的人名:「張德勝,出列。」

「楊雙虎,出列!」

「南星雁,出列!」

廣場下面初時一陣沉默,沒有人能明白司長大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這些被叫住的人也不是出類拔萃之人,更不是聲名顯赫之人,也沒有行差踏錯的地方,和所有的城衛司一樣,普通而尋常。有的人已經在城衛司中呆了七八年,也有人才剛加入城衛司不足半月。

在沉默中,終於有人猶豫著從列隊中走出來,踩著積水走到柳未寒面前。

「顧全,出列!」

「出列!」

一個個名字被叫到,在叫到第七個名字的時候,宣紙已經被徹底濕透,柳未寒乾脆隨手將紙跑開,飛快地喊著一個個名字,但後面再沒有人響應他的命令。

「司長大人。」最先被叫出列的張德勝端端站在柳未寒面前,一抬頭便與柳未寒雙目交接:「不知有何人物吩咐屬下。」

「屬下?」柳未寒呵呵一笑,這兩個字在他口中出來有種破費揣摩的意味,隨即他下了今夜的第三道命令:「斬了。」

話音未落,一柄長刀嗆然出鞘,刀光閃過,地上咕嚕嚕滾動著一顆頭顱。

「德勝兄!」先前站在張德勝旁邊的漢子怒目圓睜,嘶吼一聲猛然踏前一步:「司長大人,我德勝兄究竟犯了何等過錯,甚至讓大人連宣判和問話的過程都沒有,大人此等行徑我南星雁不服!」

南星雁這一開口,其餘已經出列的眾人不約而同道:「不教而誅,我等不服!」

「未宣而判,我等不服!」

柳未寒昂首挺胸立於雨中:「不管你們站出來的也好,還是被點到姓名躲在隊伍中也罷,今天我能道出你們姓名自然是有原因的,至於為什麼,你們明白我也明白,這就夠了!」

最後四個字柳未寒說得輕描淡寫,心不在焉。

南星雁抬頭凝望柳未寒。

眼神中鋒芒畢露。

柳未寒淡淡一笑:「作為弱水的暗子,這些年來著實辛苦你們了,今夜不妨告訴你們,不單單是你們幾個,還有你們的首領楊峰以及這幾天潛入天關城的所有弱水的人,乃至於夜叉,都逃不過制裁。」柳未寒說話間,匣中長劍脫鞘而出,一劍直劈而下。

南星雁見自己等人已經敗露,再狡辯道顯得弱水沒有擔當,咧嘴冷笑:「你這一劍如何能殺了我,既然你這司長不放過我,那麼也不用再做什勞子司長了。」然而,沒等他說完,旁里忽然遞出兩柄長刀,毫無聲息卻又精妙無比地封住所有退路。

在眾目睽睽之下,南星雁好像站在原地,任由柳未寒一劍捅破胸膛。

柳未寒剛動,其餘被叫出列的人也動手了,有人從懷中掏出匕首,有人直接就飛撞而來,每人選定一個對手。

悍烈而勇猛,不死不休。

下面隊伍中也有紛亂之聲,那些被叫著名字但沒有出列的人也暴起發難,抽出長刀就朝周圍劈去,試圖沖開一條血路。而更多的卻是城衛眾人,先前被叫司長大人點著名的時候就已經很奇怪了,後來一說這些人是弱水暗子,自然是個個提防,那些混跡在人群中的弱水殺手剛有一點動手的徵兆,便有無數刀子從四面八方招呼過來。

蟻多咬死象。

一瞬間,弱水暗子就已經遭受滅頂之災,運氣好的被當場格殺,而運氣差一點的卻身中數刀卻只能在血泊中掙扎,有兩個機靈的抓中時機縱身朝著營房高牆飛竄。人還在空中便有強勁飛矢射來。

如果這麼一個大活人飛在空中還不能射中,那些連宋鈺都要吃虧差點飲恨終生的神弓手就沒有任何稱道的了。

最後兩個弱水暗子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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