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八章 五人

祁連超仰頭將葫蘆中的酒一口氣喝完,隨手將葫蘆拋到一邊,舒服地呼出了一口酒氣才道:「還是我來說吧。」

方勝立刻望向祁連超,這個漢子並未閃躲,就那麼直視著方勝。但是某一個瞬間,方勝從祁連超眼中看到了一絲不甘。祁連超也並未掩飾,乾脆將那一絲情緒放大,完全寫了臉上,接著他就抿嘴笑了笑,然後道:「其實也沒什麼,早闖蕩江湖那會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不會有好下場,而現的情況實比我預想的結果要好太多了。至少還有酒喝,還有個兄弟陪身邊。」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祁連大哥?」方勝有些難過地問道。

祁連超看向方勝,平靜道:「其實也沒什麼,你也看到了,我和夏侯兄弟全是直性子。兩百多年前,麒麟閣像我們這樣的人共有五人。另外三人中有兩個是女子,燕千秀,苑明蓉,她倆雖然不像我和夏侯兄弟這樣一言不和就與人動手,但也天真、正直得離譜,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當年我們五個關係極好,整個麒麟閣都是出了名的。」

「你應該能猜出來,我們這五個人一定不少惹事。事實也正是如此,雖然我們五個的資質都很出色,但是我們惹的事太多了,漸漸便受到了整個宗門由上到下大部分人的排斥。不過我們五人的師傅全都是元嬰期修士,其中有一脈首座,有一個人的師傅甚至就是的宗主,所以一直倒也沒人把我們怎麼樣。」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我們殺了景天宗的幾個弟子,其中一人似乎還是景天宗宗主的親傳弟子。九大宗門結成了四個聯盟,我麒麟閣屬於其中的天麟道盟,而天麟道盟的另外一方便是景天宗。管誰都知道景天宗的那幾個弟子的確該殺,但是內外兩方面的壓力下,這件事就成了我們五個人全伙做的後一件事。」

「然後我們就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派到了這裡,起初我們根本沒想到宗門會以這種方式懲罰我們,等我們萬毒窟中呆的時間長了才明白過來,我們已經出不去了。這個地方看起來只有毒蟲和妖獸,但是這些都不是危險的,危險的是環境。它能夠修士毫不知情的情況一點點改變修士的體質,使修士適合呆地下,相應的,就不適合呆地面上。」

「所有進來剿殺毒蟲的人都被告知一年內一定得出去,卻沒有人問過原因。而我們下來的時候卻被要求不滿兩年不能出去,兩年過去後,我們再想上去已經太遲了。我們已經適應不了上面的環境,連幾息的功夫都不行。於是只能退了回來,萬毒窟停留的時間越來,我們回到地面的希望就越小,後就完全放棄了。」

「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之後,我們就全都坦然接受了,實際上我們也確實給麒麟閣添了不少麻煩,所以我們並不怪那些長輩。後來那些長輩還讓人帶來消息,只要我們能成功結嬰,我們的體質會從根本上改變,馬上就能回到地面上,我們還是麒麟閣的弟子。這無疑給了我們希望,所以開始並沒有自暴自棄。」

「再後來,我們慢慢發現我們的體質已經改變了太多,原有的結嬰方式已經不適合我們,所以想要結嬰只能靠自己摸。這種事哪怕是頂尖的天才也未必有把握,拖了幾十年後,苑家妹子積鬱成疾,我們怎麼勸都沒法讓她解開心結,病了半年後就去世了。接著就是燕家妹子,我到現都覺得她當時一定是故意的,或者那一瞬間她猶豫了,然後她就死了一隻根本不可能碰到她的衣角的毒蟲手上。」

這時候祁連超長出了一口氣,笑了笑道:「不過她們走的時候都很安詳,不論身心都得到了解脫,唔,至少看起來是那樣……之後就剩下我和夏侯兄,我們倆都是不認命的人,老天爺越是想把我們折磨死,我們就越要好好活給他看!於是就一直這樣堅持著,直到現。本門只萬毒窟西邊建起了法陣,一般下來人後都是直接往西去了,而北、東、南三面則暫時是我和夏侯兄弟的地盤,然後我們就看見了你。」

說到後祁連超又笑了起來,顯然是想到了方勝的種種表現。

雖然祁連超明明笑,方勝卻忽然很想哭。

其實哭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就算對那些半輩子不哭一次的人來說也一樣。只要是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面對特定的人產生了特定的感情,想哭很容易,只要不刻意控制,眼淚很容易流下來。

方勝終究沒落淚,因為他知道祁連超和夏侯遠一定會笑話他,他們倆面前掉淚實太丟人了。

方勝勉強笑了笑,輕聲道:「說說燕千秀和苑明蓉吧,我想聽聽她們的事。」

祁連超和夏侯遠同時露出懷念之色,過了一會祁連超才道:「乾脆坐下來說吧,方兄弟,你那一葫蘆酒還沒喝完吧?」

方勝尷尬道:「沒呢。」

夏侯遠已經一屁股坐了地上,取出一個酒葫蘆來,拔開塞子狠狠地聞了一口,微笑道:「把酒話前事,秉燭憶舊人,雖說有些傷感,但就以此來告慰燕、苑兩位妹子的天之靈吧,我也好久沒有想她們了。」

接著仨人就圍坐一起,方勝支著耳朵聽著,不時問上一兩句,祁連超和夏侯遠則只管說。他們倆對燕千秀和苑明蓉都有著極深的感情,說的時候便極為詳細,結果方勝雖然沒見過這兩個女子,但還是很快知道了她們是什麼樣的人。

苑明蓉是個極單純的人,別人說什麼她信什麼。由於這個原因,她沒少被人騙,後來知道祁連超他們絕不會騙也,就和祁連超等人越走越近。她喜歡穿粉紅色的衣服,始終扎著個長長的麻花辮子,這一切都女性化,但是她的相貌卻極英氣,倒像是個戰場上的女將。

事實上她馭使法寶和使用法訣上也確實有獨到之處,不論法寶還是法訣,她都喜歡用圓形、環形或者半月形的,當和別人站成一排時,她能攻擊到別人都夠不著的目標。超遠的攻擊距離曾讓祁連超等人眼紅不已,但是這似乎只是她自己的天賦,別管她再怎麼教,別人根本學不來。

她是個很孝順的姑娘,可惜的是,她的一家人雖然全都是修士,但是資質全都不怎麼好,當她達到結丹後期的時候,她的父母和哥哥已經大限將至。被困萬毒窟後,她越來越意識到她連爹娘和哥哥的後一面都見不到了,興許正是這個原因讓她心中鬱結,後來第一個病倒了。

燕千秀是五人中小的一個,她有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從祁連超和夏侯遠認識她的那一天起,她好像就沒傷心過,總是笑,總是否蹦蹦跳跳,好像對什麼都好奇。

直到死之前,她的相貌都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她喜歡穿綠衣服,喜歡手裡玩耍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能單憑手指和手腕的力量讓那把匕首手上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轉來轉去,並且喜歡一邊玩匕首一邊故意往別人身旁站,直到把別人嚇跑才笑著收起匕首。

她的法訣和馭獸訣都學得很好,但她出色的還是醫術。五人中的大中小傷一般都是由她親手治好的,再加上她年紀小,所以她也是得整個隊伍寵愛的人。

她的處世態度其實一直很樂觀,但是現實卻很殘酷,她的醫術拿自己身體上的變化毫無辦法,苑明蓉的死帶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所以祁連超和夏侯遠都覺得,苑明蓉死後燕千秀其實已經沒那麼樂觀了,她的笑全都是裝出來的,只是為了不讓祁連超和夏侯遠難過罷了。

然後她就故意遲疑了那一下之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祁連超和夏侯遠給方勝說了很多關於她們倆的事,幾乎把這兩個人的形像活生生地方勝腦子裡還原出來。

但是,當祁連超和夏侯遠全沉默下來,方勝就越來越清醒地意識到,不管這兩個女子有多好,留祁連超和夏侯遠心中的印象有多深,但是她們已經不了,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她們了。

這實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她們如此真實地存過,並且依然真實地於別人心中,但是她們的人已經沒了。

想要和兩個已經去世的人交朋友,甚至已經把她們當成了朋友,方勝忽然覺得這現實有些荒誕,他不想接受這樣的現實這樣的世界,他希望能見到那兩個人。

這便是現實和願望的差距了。

就那麼出了好一會神,方勝又問道:「說說剩下的那個人吧,你們不是一共有五個人嗎,後那個人是誰,他是怎麼死的?」

祁連超和夏侯遠對視了一眼,又全都看向方勝,但是一時卻沒說話。

方勝完全看不懂他們兩人的表情,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錶情,眼睛裡也沒有什麼感情色彩。

「呃……難道那個人還活著?」方勝猜測道。

夏侯遠忽地舉起了酒葫蘆,仰頭「咕嘟、咕嘟」狂灌了一氣,然後忽然放下了葫蘆,有些遲疑地道:「不知道。」

「不知道?」方勝不由皺起了眉頭,接著問道,「難道他被困了某個地方?」

這時祁連超笑了笑道:「關於他的一切我們都不知道,因為他根本就沒和我們一起下來。」

「啊……」方勝忍不住驚呼出來。

「好了,就說到這吧,方兄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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