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錯過

當混沌世界中的那道暗金光芒帶著尖銳的鳴聲來回穿梭於方勝腦子裡,當那團龐大的火焰拖著長長的尾巴從方勝眼前迅速地飛過,當那株只有兩片葉子的綠苗脆弱卻倔強地綻放著它的生命力,當那個只有左玉漱、悔恨和怒火的混亂不堪的世界與混沌世界、現實世界相重合,方勝終於難以抑制地大吼了出來。

他並沒有用內力,可是這吼聲卻震得人耳朵生疼,他身邊的不少黑衣人都升起了捂耳朵的衝動,就連那兩個頭髮花白的和那個一直沒動的黑衣人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當那些黑衣人發現方勝的聲調仍然升高的時候,那個手持鐵尺的黑衣人終於忍不住了,兩步來到方勝身邊,揮尺便朝方勝的太陽穴拍了過去。

迎接他的鐵尺的是一道暗金光芒,實際上任何人只要舞劍速度夠快,都能把金風劍舞成一道光,可是誰也無法把劍舞出如鳳鳴龍吟般的嘯聲!方勝卻做到了!

那是一道劍光,同時也是一頭遠古凶獸,不折不扣的凶獸!這便是那個黑衣人對上金風劍那一刻的感覺。

「乒!」鐵尺應劍飛了出去,金風劍順勢黑衣人腰上削出一道長長的口子,然而這並不是恐怖的,恐怖是從金風劍上攻過去的「內力」。黑衣人一生從沒遇到過這種「內力」,或者它已經脫離了內力的範疇,因為這「內力」沿著經脈向上攻的時候根本不與他本身的內力衝突,而是像陽光照進陰影里一般把他的內力直接驅散了。不管他怎麼提內力,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這股內力長驅直入,過了他的手肘、肩膀終攻向心脈!然而他卻並非死於這股內力,而是死於方勝插進他心臟的那把劍!

方勝並沒有因為此人是殺了左玉漱的兇手便多作停留,他「噌」一聲拔出劍來,也不去擦那噴得滿頭滿臉的血,轉身便撲向後面的黑衣人。

這是一場一個人的屠殺。

任何一個人都擋不下方勝一招,可是管單憑那股已經變了質的內力就足以將對方殺掉,他還是會無意識地去補上第二劍,對現的他來說,也許只有將劍刺透那些黑衣人的身體才能稍感快慰吧。

當場上只剩下七八個黑衣人的時候,方勝右手中那把能發出尖嘯的金風劍已經比閻王的催命符有威懾力。

站遠處一直未動的那個黑衣人額上已經冒出冷汗,他雙腿打著顫,色厲內荏地說了一聲「殺了他」之後轉身便跑,可是就是這一聲命令恰巧吸引了方勝的注意力。

方勝腳尖一勾,地下的龍紋棍已經到了他手中,然後他瞄也不瞄就把龍紋棍投了出去。沒有人能相信,一根普普通通的金屬長棍投出去時竟可以生出火焰來,可是當這個事實出現所有人眼中時,又不得不相信。

整條龍紋棍已經包裹暗紅色的火焰里,棍頭因為要破開空氣只有薄薄的一層紅焰,棍尾卻積聚了由前方湧來的大部分火焰以至那火已濃如火鳳之翎,所有人也只來得及看清這些,龍紋棍「噌」一聲插進了那個黑衣人的身體,火焰緩緩熄滅,這個過程中卻沒有燒著那黑衣人的任何一點衣服。

便是這段時間裡,方勝又殺了四個黑衣人,場上還活著的黑衣人已經只剩下三個了。當方勝再朝他們衝過去的時候,其中一個竟然嚇得跪了下來,嘴中喃喃念著「妖怪、妖怪」,然後他那脆弱的脖子便迎來了方勝無情的一劍,那已被嚇得流了淚的頭顱打著轉飛向天上。另外兩個黑衣人向相反方向跑了出去,方勝飛起一腳,正中空中的頭顱,那人頭便撒著血珠撞向了左面的黑衣人的後腦,「咔嚓」一聲,兩個腦袋全碎了。只追了兩步,方勝便追上了右面後一個黑衣人,便那黑衣人身後,他使出混身力氣,將金風劍沿著那人的胸口從右向左掃了過去。

方勝提劍原地轉了幾圈,發現整個院中再找不到一個活人,他嘀咕了兩聲「全死了,全死了」,然後「砰」一聲一頭栽了下去。

時間彷彿變慢了一般,直到院外一個大膽的湘竹居民第一個走進院子。多人陸續走了進去,驚叫聲,哭聲,嘔吐聲,誦經念佛聲,大部分是被嚇呆了只能無聲地看著院子里的一切。然後便見多的人院子里進進出出,終於有人忙活起來,一具具屍體被抬出去……

晚上方勝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了一團綠光,可是他的腦子早已亂成一團,他甚至分不清現實世界和想像中的世界,「嘿嘿」傻笑了一聲,他從硬邦邦的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口齒不清地喊著「玉漱」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他便置身於一個破敗不堪的院子里,顯然已廢棄很久,不遠處就是湘竹鎮唯一的停放死人的義莊。

四周並沒有任何東西能吸引他,於是他又拉開了院門走了出去,那團綠光便一直老老實實他身後跟著。

順著院前的小路走到了一個分岔口,方勝腳步並未有絲毫的遲疑,但也並未變快,他就那麼慢慢吞吞地向左拐了過去,然後繼續以那笨拙的動作向前走。

迎面奔來兩個拿著小火爐的小孩,其中一個沒看路,一頭撞了方勝身上,當那個小孩抬起臉來,看到方勝那帶著血的臉,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另一個小孩急忙衝過來,拉上那小孩的手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生怕那個提著劍的怪叔叔追上來,而奇怪的是,那個怪叔叔身後似乎跟著一隻螢火蟲。

很快方勝便出了湘竹鎮,借著月色,他沿著小路來到河邊,月光、河水、柔軟的河灘都不足以吸引他,直到他看到那座一尺寬的小竹橋。他帶著傻笑走上了橋,然後還上面蹦跳了兩下,下了橋後他第一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可終究什麼也沒想起來,然後便順著對岸的路一直向西行去,沒有目的……

方勝看不到地方,湘竹那唯一的義莊里,自建成以來,這所義莊第一次一天里接收了五十多具死屍。管是晚上,那眾多的黑衣屍體中,那一襲月白的衣裙依然顯得如此顯眼。左玉漱靜靜躺那,如此安詳,就像睡著了一樣。她毫無鼻息,心跳也停止了跳動,可是她身上卻有著一樣與死人毫不相同的特徵:她皮膚上的那層青黑色正漸漸褪去。

只有遠萬里外的殷長老才知道,左玉漱會以任何一種原因死,卻絕不會死於腐血毒,左玉漱八歲到十二歲的四年間,他讓她泡了整整四年的解藥。然而就算泡了四年解藥的左玉漱已經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可是腐血毒的毒性實太猛,她的身體將毒性慢慢化去的時間裡,她至少會有半天的時間處於假死狀態。當她的對手強到能用她的武器來對付她,那麼假死不失為一種避禍的方法,當然,這需要對方沒有碎屍的習慣。

左玉漱並不知道這一切,所以當她覺得胸口憋悶噁心得相吐突然猛吸一口氣從死人堆里坐起來的時候,她出現了短暫的迷茫,死後就是這樣嗎?然後她很快聞到了血腥氣,也感覺到了四周的冰冷,看到了一旁的窗口照進來的那些月光,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死人,當她再摸到自己身上的那三塊火靈玉的時候,她就徹底清醒過來,自己沒死。

她只不過是想拿出一塊火靈玉來照明,卻突然發現那堆屍體中還有另一塊火靈玉的存,她彷彿沒看見那些屍體一樣,渾不知害怕為何物,就踩著那些死人朝另一塊火靈玉走了過去。很塊將火靈玉從那黑衣人懷裡摸了出來,看到的火靈玉,她臉上竟露出輕鬆的表情,因為這塊火靈玉是全的。

緊接著她便想起了方勝,然後連忙取出所有的火靈玉,想測知方勝的位置,然而可惜的是,後一塊火靈玉並不與她那三塊火靈玉相連,而單單憑藉三塊火靈玉的範圍,根本找不到方勝的影子。

他會來找我的,左玉漱十分篤定地想。然後她便拖著無比疲倦的身子向她們的別院挪去,因為化毒,她已經虛弱到了無法握緊拳頭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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