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翅的飛馬果然飛速退開，雄壯的獅鷲大軍片刻間已經掩至城門，它們離我是那樣近，哪怕只是微微一振翅膀，帶起的風聲也撩動了我的鬢髮。
「且慢！」
發號令的自然是獅鷲將軍艾菲尼克，他一聲呼哨，莽撞的獅鷲們就讓開了一箭方圓的距離。
他終於來了，看到洞開的城門邊只我一人出現，他的神情多少有些詫異。
「我猜你不是想一個人來阻止我的大軍吧？！」艾菲尼克哼了一聲，「我勸你們不用再耍這些蹩腳花樣！獅鷲是不受你這套虛張聲勢影響的，只要我一聲令下，它們會立即把它們遭遇的一切撕成碎片！」
「如果你有把握，現在早已發動進攻了。」我平靜說道，「你不敢貿然前進的，你應該已經聽說那些潛入者的下場了吧？」
艾菲尼克的臉色微微改變，那個僥倖逃生的黑暗精靈坎辛·月，果然已經向他們通報了消息。
「我們的憤怒有一個限度，」艾菲尼克盡量維持著強硬的姿態，「交出那個女吸血鬼！把她立即交出，我們還可以接受你們不流血的投降！」
艾菲尼克還不知道，緋紅已經在雲堡神秘消失，雖然我不知她的靈魂是否已經安息，但我知道，要想再見到原來那個緋紅，除非再有一次普渡眾生的奇蹟。
「恰恰相反，如果你現在放棄抵抗，我可以說服雲堡的主人饒恕你們的冒犯，並收容你們和平進城。」我認真地說道，「如果你們還留在這城牆的外圍，片刻之後你的大軍就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你說什麼！」我的警告讓艾菲尼克難以置信，他或許還不敢確定雲堡現存的實力，或許擔憂貿然進攻會誤入我們的陷阱。可是艾菲尼克至少能夠斷定守城的力量是弱於自己的——這些龜縮在城裡的弱敵，怎麼倒反敢威脅即將總攻的獅鷲大軍，聲稱要把獅鷲軍團在城外一舉殲滅？
我暗暗嘆了口氣，我沒有足夠時間解釋、更沒可能說服艾菲尼克認清形勢了；只有當他的眼睛看見危險的時候，這個傲慢的將軍才會後悔吧。
這並不是空城計，我打開這道城門，因為這裡將是城外的所有生靈唯一的生路。
※※※
艾菲尼克來不及再下指令，他身後的獅鷲大軍已經一片聒噪。
「怎麼回事？」艾菲尼克彈壓不住隊伍的騷動，這些訓練有素的猛禽顯然不是求戰心切，而是因為什麼突發事件陷入慌亂。
「在後邊，敵人在後面！」機敏的飛馬戰士隨即察覺到動亂的來源，「他們發現了我們的傳送門！」
雲界是一個用魔法封印起來的孤立世界，原本不是有翅膀的生物可以飛到的地方；埃拉西亞大軍能夠出現在雲界，必然要靠本領高強的魔法師指引，靠魔法師的群體魔法設置傳送門才能抵達雲堡城下。
這個傳送門是他們唯一可靠的歸路，也是這支深入異域的大軍最薄弱的地方——傳送門一旦遭受攻擊、哪怕是最輕微的魔法攻擊也能將其摧毀，這支以猛禽為主力的軍隊一旦與根據地斷絕聯絡，這些獅鷲將迅速變得難以駕馭。
「雲堡明明被我們團團圍住！」艾菲尼克憤怒地吼道，「是哪一隊放過了敵人，讓他們包抄後路！？」
「是冰魔！」飛馬戰士已是驚恐失措，「艾俄里斯大人早已在傳送門邊嚴密布防的，但那些怪物好象是憑空生出來！……」
這些憑空生出的冰魔，自然是雪兒的召喚魔法。我知道艾瓦塔他們的行動正在奏效。
現在，不用飛馬戰士報告，一團火光已經在雲巒中綻開，那裡，一定是鳳凰之火在把傳送門點燃。
「那個元素人也在那邊！」艾菲尼克失聲叫道，「你一個人在這裡故弄玄虛吸引我的軍隊，卻用所有的魔法力偷襲我的退路！」
獅鷲將軍死盯著我，他並沒有十分慌亂，或者說，他的憤怒更甚於慌亂。
「你處心積慮要把我們整支軍隊留在雲界？你竟然有這麼大的胃口，想把埃拉西亞的獅鷲軍團一口吞下去！」
我無暇理會艾菲尼克的咆哮，只是側身退入城中。雲堡的城門仍然朝著艾菲尼克的軍團洞開，但憤怒的獅鷲將軍仍然不敢命令他的部下輕率突入城門——我在側後方完成了一次詭異的偷襲，他更不相信面前的城門會沒有埋伏了。
獅鷲正在嘗試從雲堡上方飛越城牆！不久之前它們曾經輕而易舉地在雲堡上空來去自如，但就在剛才片刻之間，情形已悄然改變。
看不見的、堅不可摧的屏障擋住了獅鷲的翅膀，獅鷲在虛空中被撞得嘯聲不絕，散亂的羽毛被震得四下飄飛，然而就連這些羽毛，也沒有一片能越過雲堡的城牆。
雲堡的防禦結界正在迅速恢複！在泰坦之雷蘇醒的那一刻，整個雲堡彷彿也從巨大的創傷中蘇醒。
「這都是你安排好的局面！」艾菲尼克的神情中帶著一股受到羞辱的尊嚴，「我不該留給你們那些喘息的時間，更不該小看了你，你這個昔日的埃拉西亞指揮官！」
「再說一遍，我們根本不必敵對。」我搖了搖頭，「只要你以騎士的榮譽承諾放棄武力，你們可以和平地進入城裡。」
可在艾菲尼克聽來，卻把我的話理解成一種威脅。
這裡畢竟是整個獅鷲軍團！雖然後路被斷，但這支軍團的戰鬥力不會立刻消失，除非我可以一直守住城牆，等待失去後方的獅鷲逐漸喪失統一的指揮。
艾菲尼克那憤怒而驚疑的眼神漸漸改變了，現在，面臨變故的獅鷲將軍體現了一個指揮官應有的冷靜和勇氣，他舉起了手中的劍，盡量高舉，而他身後的獅鷲軍團，也暫時壓制住了混亂重歸陣列。
※※※
「雲界不可能有和我們軍團正面對抗的實力！」獅鷲將軍高呼道，「他們越是這樣故弄玄虛，越是說明他們的弱點！」
「我就是要從正面突破，我就是要看看，你一個人怎麼阻擋我的軍隊進入城門！」
獅鷲的隊型變化了！現在最精銳的雪白色獅鷲如同一支巨大的鋒矢集結在艾菲尼克身邊，這位騎著獅鷲的聖騎士高舉的寶劍，就是這支白色巨箭的尖芒。
這是破魔陣！這個年輕的聖騎士，難道也會用雷秘傳的陣式？！
這個看來平常的隊型實則暗藏玄機，這些精銳獅鷲都曾經經過特殊訓練，得到埃拉西亞太陽牧師的特殊祝福——再加上一個雷一樣的領導者為他們的衝鋒隊列加持特殊的光環和咒語，這個「破魔」的衝鋒隊型就能夠無視大多數魔法構成的障壁。
現在剛剛恢複的雲堡結界，並不夠力量擋住精銳獅鷲集中全力的俯衝攻擊！
眨眼之間，雪白的鷲群就已經湧進城門，艾菲尼克根本沒有遭遇任何的阻擋。
「你果然是在故弄玄虛！」艾菲尼克哈哈一笑，他的獅鷲群已經如囚籠一般圈住了我，他只要一伸手，他的寶劍就可以遞到我的咽喉上。
我的手按著劍，我仍然沒有動，但泰坦武裝那神異的光芒，令兇猛的獅鷲也不敢貿然進犯。我的目光已經被艾菲尼克和他浩浩蕩蕩的部下阻擋，但我仍然能察覺到城門口的動靜，我知道在這片刻之間，獅鷲軍團已尾隨著精銳獅鷲沖開的缺口，穿越結界陸續進入雲堡。
我長長出了口氣。
「你到底在想什麼呢，昔日的蘭若將軍？」艾菲尼克被這輕而易舉地成功弄得狐疑不已，「你處心積慮地故布疑陣，卻在自己身前留下那麼大的空檔嗎？難道你也會犯那麼低級的錯誤嗎！」
「這件事很複雜。」我搖頭道，「但你必須首先明白，形勢並不在你控制之中啊！」
艾菲尼克，沒有正確的全局判斷，你會葬送掉你優秀的部隊！
說話之間，漫入城中的獅鷲大軍應該已經察覺到了異常。
攻入城中的獅鷲並不能一馬平川地散開，城門後面看似開闊的空間，其實卻被透明的冰牆籠罩得結結實實。
精銳獅鷲的隊列奮力向封住天頂的冰牆衝擊，但厚實的冰面上只留下了一簇簇淺淺的爪痕。在擁擠著無數獅鷲的有限空間中，雪白獅鷲無法重新排開「破魔陣」，更沒有空間讓它們擺開架式上下俯衝。
「就算破魔陣能發揮效能也沒有用！」我根本無視包圍著自己的騷動的獅鷲群。「雷留下的這個陣形只對魔法障礙有效！——這裡除非有太陽牧師或者德魯伊的法術，才能轟開雪公主的冰牆！」
而這裡只有大隊的獅鷲和少數的飛馬戰士，艾俄里斯和他的德魯伊們，此刻只怕還在和攻擊傳送門的冰魔們糾纏苦戰。
冰牆後面，隱隱綽綽地晃動著無數道巨大的陰影，這些影子被魔法雲和冰晶折射得扭曲斑駁，但還依稀辨認得出，那是些山一般巨大的人形。
「巨人！」艾菲尼克的臉色忽然變得無比難看。
這些巨人都是擅長使用冰魔法和光魔法的精銳戰士，他們的魔法都可以透過厚實的冰牆直接威脅獅鷲軍團，在冰牆封堵中擠成一團的獅鷲，正是魔法攻擊的活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