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爵士沒有選擇魚死網破的決戰，他們在和冰魔達到短兵相接的距離之前突然撤退，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只是有些納悶：雪兒公主顯然沒有儘力驅策冰魔大軍來圍截哈德，如果她真地決心那樣做，敵方的退卻絕不會那麼輕鬆。
「為什麼要放走哈德這個禍患？」剛才明明是一個好機會——我、蘇珊妮、高炎再加上雪兒和她的冰魔大軍，我們聯合起來的實力明顯佔據優勢。
可我的話還沒有問出口，就嗅到了一種怪異的味道：哈德那一伙人早已離開，但現在我們幾個人之間，卻仍然瀰漫著一種異乎尋常的緊張氣氛。
確切地說，是雪兒和蘇珊妮！從雪兒出現那一刻開始，蘇珊妮的眼光就一刻也沒離開過她的身上。
「你老盯著我幹嗎？」雪兒撇了撇嘴說，「這麼久不見——你這是什麼態度嘛。」
「是的，好久不見！」此刻的蘇珊妮，神態竟然又變成了懸崖上的那個蘇珊妮，只是她這一次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雪兒。
「你們這是做什麼啊？」我隱隱感覺不妙，連忙踏前一步擋在這兩個女孩之間。
「剛才你居然同高炎說，說你是我朋友？」蘇珊妮的目光越過我繼續死盯著蘇珊妮不放，她的語氣里顯然有許多憤恨，許多譏諷。
「哼，我也不明白這個精靈為什麼忽然變得傻乎乎的啊！」雪兒依舊一副漫不在意地神情說，「剛才那種情況，難道還要我特別同他解釋說我只是蘭若的朋友，我也想和你交朋友但是你不承認……」
「我們可能是朋友嗎？！」蘇珊妮怒喊道，「你害死了我父親，卻一再跑來惺惺作態？！」
「什麼？」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料想不到蘇珊妮和雪兒之間有這樣一層恩怨。
雪兒害死了蘇珊妮的父親？……我記得蘇珊妮同我說，他的父親是因為一場「魔法試驗」而意外早逝，這個不幸的事件會同雪兒有什麼聯繫么？
「那件事情我還要解釋多少次？」雪兒彷彿一腹委屈的樣子，「誰都沒想到會是那樣結果的嘛……」
「『沒想到』！——你一句『沒想到』就害了我父親！」蘇珊妮已經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就算不提私怨，你們冰魔堡正在同德加勾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冰魔堡雖然在布拉卡達，但也不是你們魔法學院開的啦，」雪兒也有些生氣起來，「我們喜歡和誰聯合就聯合，現在又沒打到你們你生什麼氣嘛！」
我和高炎夾在她們中間聽得一頭霧水，雪兒和蘇珊妮之間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看來並不是三言兩語能夠分辨明白。
「好了吧，你們聽我一句！」高炎開口道，「——雖然我忘記了很多事情，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現在不是你們爭辯的時候！」
「那些敵人剛走，他們後邊還有沒有幫手？我們在這裡的位置已經暴露，是原地防禦戒備、還是先找個另外的地方……」高炎停了一下說，「然後兩位小姐再慢慢『討論』？」
「哈……」雪兒朝我擠擠眼睛說，「你的高炎真地受『詛咒』了么？他好象還沒有變得太笨嘛？至少……」
她側過臉看了蘇珊妮一眼說，「至少，比某些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的最高法師好太多啦！」
※※※
是的，這裡不宜久留，否則如果光·奧德麗親自殺回來，就算我們齊心協力，也殊難抵敵。
可是，我們現在該去哪裡？
「當然是，到我那裡啦。」雪兒說，「不過我可只是邀請蘭若，那個最高法師可不要來啊。」
雪兒這樣一說，剛稍稍緩和的氣氛又緊繃了起來。
「我會希罕么！」蘇珊妮扭頭道，「蘭若，你和她去吧……帶著高炎。」
蘇珊妮……我不禁怔住。
我想，現在蘇珊妮或許也無處可去了。她不可能回去魔法學院，因為那場末日她令同伴陷入死地；她不可能再會自己的家，因為布拉卡達人和那個神秘的「法王」都可能在那裡等著她——現在她收留高炎的隱秘去處也被人發現，她就算另有地方可去，恐怕也不會是安全的去處了。
從布拉卡達到克魯羅德，或許也只有冰魔城堡，現在還未被光或神秘法王的勢力染指。雪兒的冰魔，加上雷，或許，再加上德加的死靈法師，這是我們唯一看得到的能夠跟神秘敵人對抗的力量。但是，這個力量和蘇珊妮也格格不入。
雖然我還不了解雪兒同阿瑪迪羅家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我看得出來，蘇珊妮即使無路可去，也不會向雪兒服軟的。
「那麼，你要去哪裡，蘇珊妮？」高炎問道。
「總之我不會去冰魔城堡，」蘇珊妮淡淡地說道，「但不論我去哪裡，你們都不許跟著我！」
從她的眼神里，我猜出了一些什麼：我想，蘇珊妮現在沒有安全的去處，她也不奢望去任何「安全的」去處。
她現在想的，一定是儘快捅破那個神秘法王的真相？——為什麼瓊斯菲爾守護的銀琴和神冠都會在光的爪牙手中出現？如果說是法王出了意外，為什麼甚至哈德也掌握了瓊斯菲爾驅役魔法人偶的本領？——難道真地是法王已經同光·奧德麗達成了某種默契？那麼，百年前「失蹤」的那批最高法師，現在究竟是怎樣狀況？
無路可退的蘇珊妮，多半是想直闖法王的隱秘所在——或許，那裡已經成為邪惡盤踞、危機四伏的地方……
「你不能走，蘇珊妮！」高炎聲音堅決地說，「不管你要去哪裡，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離開！」
「高炎？」他竟然會這樣表態……我愣了一下才回味過來，但這滋味……仍然是我說不出來的滋味。
「真是遺憾……」高炎有些局促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雪兒，「我說不清楚……在我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但從我回憶起來的那一刻，蘇珊妮就時常在我身邊……」
「蘇珊妮每夜都為我奏琴，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時候，是她讓我逐漸想起來一些東西……」高炎說，「我彷彿被困在一個空無一物的世界中——是蘇珊妮，一直守在那裡，是她告訴我，這個世界應該有一個通向外部的『門』……」
「所以你當然不會丟下她，讓她一個人冒未知的風險。」我點了點頭，「高炎……雖然你已經不認識我，但你還是……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高炎……」
※※※
如果蘇珊妮不去冰魔城堡，高炎也不會去的。
在高炎空白的回憶里，恐怕只剩下蘇珊妮是他可以信賴的朋友，而我只是一個剛剛邂逅的陌生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再不離開我會冒什麼風險？」蘇珊妮只是對高炎苦笑，「——象剛才那個黑爵士……不，將會有比那樣的傢伙更可怕百倍的角色接踵而至……」
「我感覺得到，」高炎平靜地說，「既然如此，我更不能這個時候離開。」
是的，即使高炎不能認清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但他感覺得到蘇珊妮即將面對的風險——在這個時候，高炎怎麼會放心舍下一直幫助他的女孩，同著兩個「陌生人」揚長而去？
「高炎……你會這樣決定只是因為你忘記了很多事情！」蘇珊妮看了我一眼說，「你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上的詛咒有多嚴重！」她咬了咬牙繼續說道，「而你跟著蘭若他們走，才更有機會擺脫它——高炎！一旦你回覆記憶你就會明白：那樣做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我應該做的事情！」高炎重複著這句話，「……蘇珊妮，我現在非同蘭若她們走，才是應該做的事情嗎？！」
這個精靈又一次凝視著我，他彷彿想從我的眼睛裡看到他自己那樣地專註，他這專註的目光直盯得我有些心神不定。
「蘭若……你說是不是這樣？」高炎問我，「蘇珊妮說，只有我跟你們走，我才能找回自己的過去，是不是這樣？」
是這樣么……我曾經一再詢問蘇珊妮，幫助高炎解除詛咒的辦法，可蘇珊妮一直是欲言又止——我想，即使蘇珊妮知道那樣一種辦法，那個辦法也無比艱難。
現在蘇珊妮明明同雪兒有隙，卻一再堅持要我們把高炎帶走，帶去雪兒的冰魔城堡，她應該也是暗自做過考慮、下了很大決心的——蘇珊妮現在決意去冒險探求法王的真相，已經自顧不暇；而只有在冰魔城堡，在雷的智慧和雪兒的力量幫助下，高炎才更有希望復原吧……
「我想，我遲早會去你們所說的冰魔城堡，」高炎對我點了點頭，「不知為什麼，你的目光深處彷彿有一種東西……那種東西讓我有一種很留戀的感覺——難道那就屬於我的『回憶』么？……」
「高炎……」看著這個半精靈誠懇而認真的表情，我的情緒幾乎不能自已。
「但我不能現在去！」高炎接著說，「現在我必須留在蘇珊妮身邊，她去哪裡，我去哪裡。」
「蘇珊妮，我想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