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二十章 沉重之殼

浴火重生篇前文提要:蘭若為解除身上的詛咒,和她的朋友們重返恩洛斯,尋找失蹤的祭司長露娜。而他們卻捲入了另一個危險的漩渦中。

蘭若登陸的蠻族王國克魯羅德正在成為一個被詛咒的世界:一支神秘的勢力正在這裡悄悄蔓延,他們以「光·奧德麗」為領袖,實力甚至比德加的亡靈巫師更加可怕。

號稱是索默爾·凌「千年敵人」的光屢次追殺,蘭若身邊的新舊同伴紛紛失散,生死茫茫。

終於,蘭若來到了布拉卡達,這個孤立自守多年的魔法師國度。在她最困難的時刻,得到了汝斯·沃文王子和最高法師蘇珊妮·阿瑪迪羅的幫助……然而詛咒仍在蔓延,那些可怕的敵人也出現在布拉卡達的領域。蘭若和蘇珊妮攜手衝破黑爵士的包圍,這個時候,蘇珊妮卻接到了神秘的命令,反倒向蘭若痛下殺手。

※※※

誰也不知道死是什麼滋味,你品嘗到那種滋味的時候,也再沒有機會告訴別人。

我不知道,特殊的我是否已經品嘗過真正的死亡?我自己也不能確定,因為那太過太過特殊的經歷,從未有人能與我同樣體驗,為我印證、為我分擔——即使是高炎、即使是雷,他們能救我一次、又一次,但他們卻還是不能、不能替我承當那面對命運的茫然和恐懼、那本能深處最深最暗的孤獨……

別問我死是怎樣的,即使我曾經死中復活,那秘密也決非言語所能描述。

但我知道死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當蘇珊妮的琴聲擊中了我,我感到無比的震驚和無助,但這並不是真正的死亡。

這個念頭一直在我的軀殼裡,雖然我不能動作、不能感覺、甚至不能思考。

我的靈魂彷彿一個冷漠的觀眾,看著我的身體在深淵中不斷下墜,然後沉重地撞擊在鋼板一般的地面上。

然後我的軀殼就一直躺在那裡,在方才我和蘇珊妮立足的懸崖底下。阿瑪迪羅的琴聲在最後一刻還是選擇了仁慈,她不忍心真地把我炸得粉碎,她只是要殺死我,這樣已經足夠。

但這決不是真正的死亡!……雖然我並不明白,這特殊的體驗又是怎樣產生。

意識只是短暫的停滯,然後它又重新回來。我只是無法指揮我的身體,它驟然變得那樣沉重,就連移動一個指頭也毫無可能。

不、這也不是瀕臨死亡的重傷癥狀,我已經好幾次受到重創,但沒有一次傷痛會是這樣情形: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沒有解脫式地昏厥,有的只是壓迫全身的沉重感,彷彿有一座大山撲倒在我的身上——我象被千萬條鎖鏈固定住了四肢和身體,我想,我已經恢複清醒,可我為什麼不能指揮我的身體——哪怕,讓我自己能夠撐開唇齒,能讓我開口呼喊一聲,能讓我自己喘息,讓我能聽見我自己的喘息也好啊!……

我是活著還是死?這樣不死不活地僵卧在這裡,我要耗到幾時?!我焦慮得害怕,可我的身體仍然毫無知覺,我簡直想哭,但就連流淚也是奢望。

天似乎一點點亮了起來!?我撐不開眼帘,但我能感應到那照著眼帘的光線。至少我是有實實在在的感覺的!黑鐵一般凝固的黑暗正向四周退卻,我仍然不能移動,但我的意志正在逐漸嘗試著「接受」這個世界……

風聲,我有聽覺了,我聽得見峽谷間的風聲!我傾聽著,現在我除了聽,什麼都不能做到。聽著,聽著,我彷彿聽到高空里有一種聲音飄蕩下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雷鳥!是雷鳥!

天啊,這是不是被馴養的雷鳥?這是不是有人要來有人經過?!看在該死的神的份上讓他發現我,即使他是我的敵人,即使他是一個食人魔把我撿回去生吞活剝;看在神的份上讓他發現我,別讓我一百年一千年晾在這地方慢慢晒乾!

雷鳥真地更加靠近我了!它的高度已經是飛入深淵,或許它本來就是要在這深淵中搜尋什麼;它分得更近!現在它一定是發現我,正在呼嘯著向我飛來。

現在它的聲音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作響,我開始擔心它的爪喙是不是已經在啄我的身子,只是我麻木了的身體感覺不到?!

「築,不要碰她!」就在不遠的地方,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雷鳥築!?是汝斯他們豢養的那隻雷鳥!!?

他是雷鳥的主人么?但他的聲音比汝斯王子要洪亮得多,又比阿萊汀的聲音更加沉穩,這是一個中年人的聲音,他、會是誰?!

「達斯……索蘭!……」

※※※

達斯·索蘭!

我的聲音終於從胸腔中掙脫,它微弱得象一隻牛虻的呻吟,但他好象聽到了,他真地聽到了。

「你認得我?!」他快速接近我,現在他應該就蹲伏在我身邊。

「真是不可思議!」他大約看清楚了我的情形,他的聲音因為極度震驚而微微顫動。「你一定認識汝斯或者阿萊汀!——莫非、昨夜你和汝斯·沃文他們在一起?!」

昨夜……據蘇珊妮說,昨夜達斯·索蘭曾出現在那個戰場的另外一端,但我們並沒有面對面,他多半還不了解——之前之後,我們這一隊人當中發生了多少變故?!……

「我……」我細微的聲音再一次被那種莫名沉重地壓迫感阻斷。其實,就算我現在言語流暢,也很難交待清楚我昨夜和前夜遭遇的一切:真真假假的阿萊汀,還有那個突然反目的蘇珊妮——有的事情我只能臆測,有的事情我即使臆測也找不到答案。

而且,我該告訴這個達斯什麼呢?——他是汝斯的師父,大約也是蘇珊妮的朋友,汝斯救過我,蘇珊妮卻把我打下懸崖。

現在這個汝斯是來救我?還是、他也象蘇珊妮那樣,懷揣著一道神秘而無情的命令?!

我的太陽穴上感應到一點溫暖的粗糙,似乎是達斯的手指正有力地按壓在我的頭部。「現在你的狀況真是奇特無比!——可是,你聽我的,喂,你是不是還在聽?!」

我是在聽,雖然我無法表示,甚至沒有辦法眨一眨眼睛。我知道我現在「狀況奇特」,但我卻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狀況?我真地希望達斯能告訴我,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天啊……看在神的份上……

然而達斯卻沒有告訴我:「現在你需要的是鎮定!放鬆、還有絕對地鎮定!」

「是的,放鬆!」達斯的手正用力扳住我的肩,「你為什麼不試著睡一覺、為什麼不試一試?!」

是的,睡覺!?……我怎麼竟然忘記了,我的意識突然被困在這不能動彈的絕境里,我太過懷疑、太過焦慮,我甚至把疲勞也忘記了,把睡眠也忘記了……

「別猜疑、別抗拒我。」達斯在我耳邊說,用一種特別能讓人安寧的聲音。「我先帶你離開這個地方,你現在需要的只是放鬆、絕對放鬆。」

放鬆……一旦我意識到這一點,那股慵懶的睡意就如蠶絲結繭一般,漸漸把我包裹了起來。

※※※

好吧……最近這是第幾次了?我被人象貨物一樣搬來搬去。

或許這一次我沒有真地睡著,但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意識不到自己身在何處。

似乎不曾有人撫住我的額頭念治療咒語,不曾有人試圖更多地觸碰我的身體。我分明從絕高的懸崖頂上墜落,但直到我意識逐漸清晰的時候,身上也沒有任何地方感到疼痛。

難道我不該摔得四分五裂?我本以為我的身上不該有一處完整。可我只是感到有一股重量壓在身體上,這出奇的重量讓我動轉不靈,這也是唯一讓我不舒服的感覺。

現在我又被放平了身體,我不知又躺了多久。偶爾能感到身邊有人走動,我想那是達斯·索蘭一直在一旁守候。

半睡半醒之中,我焦躁的心情逐漸變得無可奈何。或許也是在這個時候,那股重量的壓迫感也在一點又一點地消退。

「這是哪裡?……」我的聲音終於再一次「掙脫」出來,「請問、這是哪裡?!」

我的皮膚恢複了平常時候的敏感,我能夠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這裡陰涼得象個地窖,但卻不是有一絲絲熱風滲透過來,熱辣辣地拂過我的臉龐。

「……達斯?!」剛才他分明還在,現在卻去了哪裡?

我用力地睜開如同鎖住了的眼睫,白晃晃的陽光頓時灌得我眼花繚亂。「啊!」我不自禁地用手去遮臉,我這才意識到,我的手臂已經可以移動!

可以了!我已經可以行動!……雖然我的身體里仍然象填充著幾千磅的鉛塊和鐵砂,但我的神經已經能夠指揮四肢。我有些興奮地坐直起來,立即用逐漸適應了光線的雙眼四處打量。

身下是一方低矮的土床,四面都是粗糙的棕黃色砂岩,這個地方與其說是房間,莫如說是一個廢棄的窯洞。窯洞的一側豁開著一連串的洞口,刺眼的陽光和熱騰騰的過堂風就是穿過這些不知是「門」或是「窗」的孔洞貫入房中。

「待在那別動!」一個人影忽然從某個孔洞邊浮現,逆著陽光,我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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