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地動山搖

黑騎兵主力一到,山腳下的形勢隨即逆轉。眼前敵我雙方人數相當,我們更佔有山頭的地利,但在山腳的平曠雪地里,近衛軍密集的箭雨仍射不住黑騎兵前進的步伐。

「集中火力掩護部隊上山。」我吩咐守在峰頂四側的精銳射手。近衛軍沒有力量正面抵擋黑騎兵的,再讓他們在平地上堅持苦戰,將會蒙受無謂的損失。

戰士們迅速向我們據守的山峰靠攏,然而這一次黑騎兵早有準備。雪兒的部隊剛剛從山腳退開不遠,現在她的黑騎兵立即跟了上來。他們如魅影一般掠過近衛軍的後隊,戰士們立即倒下一片,受傷的人馬在潰散中亂跑,已經達到山壁前的隊伍也被衝動。

「敵人的調度全然不同了!」阮達爾叫道,「現在指揮他們的決不是那個魔女!」

是的,敵人的調度已經同片刻之前大不相同,黑騎兵的大隊援軍開到戰場,他們的隊形在擁擠的戰場上相互交錯,但仍是紋絲不亂,井然有序。除了雪兒,他們應該還另有指揮官。難道,現在指揮他們的,就是哈德本人?

方才連續地使用魔法,我的精神力已有些難以為繼。我勉強把「火牆術」投下山擾亂敵人,但現在的敵人已經有足夠的兵力從兩側包抄,單單一道火牆再不能阻擋靈活機動的黑騎兵。山頂的近衛軍射手拚命地放箭,但山下的同伴仍一個又一個地被敵人的鐵蹄攆上。只有半數的近衛軍攀上了安全的高度,其餘都淹沒在了黑騎兵洶湧的衝鋒陣中。

頃刻之間,四面山腳都被敵人迂迴包圍了。

「他們來吧,我倒要看看!——」阮達爾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的衝鋒再厲害,難道還能拍馬飛到山頂上來嗎?」

「他們不能——他們不能嗎?!」我心裡猛地一緊。

一團幽藍色的光芒忽然在身畔綻開!我無暇細想,立即挺劍迎了上去。

藍光散開,光團後邊果然是那些黑甲的騎兵!是「瞬間傳送」,我早已不止一次目睹過這種伎倆。在溿嵐澤,雪兒就曾經用瞬間傳送魔法幫助過懷斯滕的!

「不要放箭,大家拔刀!」敵人驟然出現在射手們身邊,近衛軍百發百中的羽箭已毫無用武之地。我奮力擋開兩把寒光閃閃的長刀,阮達爾趁虛一腳蹬出,把其中一個敵人摔下山崖。阮達爾雖然只能單手握劍,但他腳步敏捷,出劍快速。同這個蜥蜴人背靠背一站,我心神略定,一劍刺倒另一個偷襲我的傢伙,然後環顧周圍的敵情。措手不及之下,近衛軍戰士們略有折損,但他們很快換了武器,同黑騎士激烈地肉搏起來。

「不,我們還沒有失利!」我喘了口氣小聲勉勵自己。這些出其不意傳到山上的敵人,不過幾十人,而且他們還沒有坐騎!看來,雪兒對「傳送術」的掌握,還遠不如他那樣精湛……

「只有他才是最強的魔法師……」我望著手中的劍,那正是他給我的劍啊。

雷,只有雷。雷曾經用傳送術搬運整支黑騎兵部隊翻越斯代威克的城牆,幸好,現在我們對面的黑騎兵不由雷來指揮!

黑騎兵沒有攀援山壁的本領,於是我們的近衛軍戰士也不必為防守山崖而分散力量,上千名戰士現在紛紛抽出短刀和匕首,以絕對的人數優勢圍攻傳上山峰的敵人。而那些躲過了黑騎兵衝擊的數千名近衛軍,現在正陸續登頂加入戰團充實我們的力量。峰頂促狹的地形確實不利於擅長射術的近衛軍,但這個地形黑騎士同樣也無法施展!雪兒沒有把他們連人帶馬傳上山,自然也是有此顧慮。可是失去坐騎的黑騎士畢竟威力大減,終於一個又一個被我們撼倒在地……

然而這個時候,幾道幽藍色的異光又在四下閃耀!

「可惡……」我用力重新提起劍,我想凝聚意念為戰士們施加祝福魔法,但我真的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了。

※※※

必須用最快速度解決這撥敵人!否則,當雪兒再凝聚起法力施展「瞬間傳送」,山頭上的黑騎兵形成規模,近衛軍的防線就會動搖。

戰士們立即把黑騎兵逼在了幾個包圍圈中,但這一回我們的敵人不再各自為戰。黑騎兵背靠背結成嚴密的圓陣,他們不再貿進攻擊近衛軍射手;而短兵相接之間,近衛軍一時也無法擊破黑騎兵的一身重鎧和鋒利長刀。

阮達爾哼了一聲,猛虎般撲了出去。我來不及攔他,他就已經扎進了一個包圍圈裡。「阮達爾?」我驚得叫出聲來,但我的驚呼隨即被戰士們的歡呼掩蓋。隔著人群我無法看得真切,彷彿是阮達爾連同幾個黑騎兵同時仆倒在地。敵人圓陣的一角陡現缺口,戰士們轟地趁隙而入,這一隊腹背受敵的黑騎兵隨即陷入了沒有希望的混戰。

我搶上前去,把阮達爾拖了回來。黑騎兵沉重的軀殼壓到了他的傷臂,若不是戰士們幫忙,這個掛了彩的蜥蜴人自己幾乎爬不起來。

「我沒事,你用心指揮。」阮達爾強撐著笑了笑說。「留意那個魔女,她的招數只怕不止這些!」

話音未落,「瞬間傳送」特有的幽藍光線再次掃過山頭。

雪兒的傳送魔法雖然還做不到一次調動千軍萬馬,但她的魔法力似乎源源不絕。片刻之間,陸續被傳上山頂的黑騎兵已不下數百人,雖然其中有大半被我們用圍攻奮力擊倒,但近衛軍方面的傷亡也逐漸在增加。

比傷亡的增加更讓人擔憂的,是戰士們開始流露出疲憊和恐懼。他們的呼吸越來越粗重,他們的行動越來越僵硬。在寒風肆虐的山頂上,長時間保持嚴陣以待是非常累人的,更何況,敵人的每一番攻勢總能夠繞過我們的戒備,「傳送」在每一個出乎意料的位置,就好象我們總要先被敵人在背後刺中一劍才開始交鋒一樣,這樣的被動局面正逐漸讓我們的軍心陷入沮喪。

「不能!不能等她傳送更多敵人……」我用力閉緊眼睛,強行念動咒語。

聖光超度!這是專門克制死靈的法術。但在精力交瘁之下,我還能不能召喚聖光的威力?

我聽到那縹緲的唱詩聲在豁然開朗的天空中響起,我看到那祥和的聖光如水銀一般灑落在山峰之上。然而我心口一陣劇痛,痛得我跪倒在地,冰涼的汗水落到發梢,迅速結成薄冰,但痛得失措的我,卻緩不出手去擦拭。

「怎麼回事,蘭若!?」阮達爾大驚失色。我努力想在他攙扶下重新站起,但那股突如其來的疼痛已擴散到每一個骨節。我下意識地去看自己的手掌,「生命之環」,這枚神奇的七彩戒指此刻竟如炭火般赤紅。

「那些黑騎兵……打倒沒有?」十幾名戰士擁著我身邊,人群之外一片沸沸揚揚,疼得神志恍惚的我已經看不到山頂的形勢。

「你的聖光殺傷了他們,剩下的幾個也撐不了多久的!——可你這是何苦……」阮達爾痛惜地說,「在溿嵐澤你已經試過一次,現在你何苦再冒險嘗試?……」

聖光術,死亡的敵人。它不但會殺傷黑騎兵,同樣也殺傷我……我不由一陣戰慄。

在溿嵐澤,我曾橫下心要用「聖光」和懷斯滕同歸於盡;然而我沒想到,即使從灰燼中復活,我仍然是聖光的「敵人」。我以為我已經徹底擺脫的惡夢,難道還象影子那樣跟著我么?

「生命之環」如針一般刺痛著我的手指,它現在的異狀,是不是在報復我幾天來不斷揮霍它的力量?在剛才,如果沒有這魔戒的守護,我會不會重新被聖光打回原形、化作飛灰?!

不遠處傳來一聲怪嘯,那想必是一名黑騎士被戰士們合力砍翻。這些敵人的魔法軀殼能比尋常人承受大得多的傷害,但在密集的致命打擊之下,不死怪物仍然有它所不能逃避的毀滅。戰士們雷鳴般歡呼,他們用歡呼來激勵自己,可是,徹骨的疼痛卻讓我魂不守舍。一個黑騎兵的頭顱翻滾到我們身邊不遠,它被斬斷的脖頸間冒出噝噝的怪氣。我盯著這個死物已經失神的眼睛,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淚眼模糊著。

※※※

「這是什麼?!」我連忙收住淚水,眼前的異狀讓我再顧不上出神感傷。

這個黑騎兵的頭顱居然還在翻滾!它滾過我的腳邊,在亂軍踩得坑坑窪窪的冰地上磕了幾下,居然越滾越快,一路翻下了山崖。

這道反常的墜落軌跡讓我心底一陣發毛。

「不好!」阮達爾猛然大叫。不僅僅是那個頭顱,現在散落在山頂四處的屍首、盔甲、斷槍折箭,乃至每一顆石子,每一段枯枝,地面上所有的一切物事,都雜亂無章地翻滾起來!

「地震!?」周身疼痛的我固然掙扎不起,可現在我身邊所有的戰士也如同喝醉般站立不穩。整個山頭都在劇烈地震蕩,無數剛剛飄落的浮雪被晃得飛起,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對面不能相望人影,只有近衛軍的驚呼聲不決於耳。

「不是地震,是敵人的魔法!」我心中一凜。我見過這種被稱為「地震術」的魔法,在埃拉西亞首都的攻守戰中,雷就曾經使用這種魔法破壞了斯代威克城堅固的城牆。

這個大魔法師雪兒究竟是何等人物?!……那些我原以為只有雷所掌握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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