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滴血珍珠 第四十四章 支柱崩潰

很多事情往往出人意料。

當江洪波從重症監護病房走出來的時候,衛延年立即迎了上去。

「情況怎麼樣?」

「沒事,他很平靜。」江洪波長出了口氣,「現在沒事了,護士給他打了針鎮靜劑,現在正在做檢查。」

「真的沒事了?」

江洪波點了點頭,勉強笑了下。

衛延年似乎還有點不放心,又朝緊閉著的房門看了一眼,這才與江洪波朝樓道走去。

被送到海軍總醫院的重症監護病房時,祖壽清的情緒可想而知,當時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得了重病。結果,衛延年與江洪波費了很大的口舌,好說歹說才讓祖壽清同意接受檢查,並且答應「暫時」住在醫院內,在確定沒有得病之後就可以出院。

顯然,再次檢查之後,不會出現第二種診斷結果。

上車之後,衛延年才說道:「元帥希望這件事情暫時保密,至少在你正式就任西太平洋戰區司令官之前,不要讓更多的人知道。」

江洪波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衛延年的意思。

「另外。白佑彬已經在趕回來地路上了。大概十多天後就能到達。」

「確定需要我兼任第一艦隊司令官嗎?」

衛延年微微皺了下眉頭。似乎沒有明白江洪波地意思。

「我是說……」稍微停頓了一下。江洪波改口說道。「我地意思是。白佑彬有足夠地能力擔任艦隊指揮官。而且他之前在祖壽清手下擔任過作戰參謀。而且當時祖壽清沒有參謀長。因此由他兼任了參謀長。另外他還指揮過戰列巡洋艦。在第31艦隊幹得也很不錯。以他地表現。我覺得他是現在海軍中最適合出任快速戰列艦艦隊地指揮官。如此一來。要不要我這個兼任地艦隊司令都沒有太大地問題吧。」

「你也覺得他有能力擔任第一艦隊地指揮官?」

江洪波點了點頭。又說道:「他最初可是被我發現地。而且是在我地手下做事。我怎麼可能不了解他呢?」

「其實,元帥讓你兼任第一艦隊司令官,主要是擔心白佑彬太年輕了。」衛延年拿出了香煙。「年輕不見得是壞事,可也存在很多問題。比如,能否服眾,讓手下聽他的指揮就是個很大的問題。如果有一個德高望重,且威信很高的司令官,相信他以艦隊參謀長的身份能夠更好的指揮艦隊作戰。另外,就是他地經驗問題。艦隊司令官不僅僅是指揮艦隊作戰,還要負責管理艦隊,特別是處理艦隊的人事關係。在這方面。他幾乎沒有經驗,更需要一個對海軍非常了解的人來幫助他,是不是?」

「這麼說來。元帥是要我去當第一艦隊的大管家了?」

衛延年笑著搖了搖頭。「我可沒有這麼說,元帥也沒有這麼說。再說了,白佑彬可是你培養出來的嫡系人才,更是南洋艦隊的驕傲,也是你們南洋系的翹楚。他幹得出色,你將是首要獲益人,到時候你臉上也有光彩,是不是?」

「得了,我可不是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江洪波也笑了起來。「也行,既然這是元帥與參謀長的意思,我也不多說什麼,讓我去當管家,我就當好這個管家,別地事,我不會插手,也不會亂干預,現在放心了吧?」

「我怎麼可能不放心呢。再說了,這可是元帥的意思,元帥看人的眼光,我可不敢懷疑。」

談笑間,這兩個帝國海軍最有權勢地中年上將就把問題給解決了,當然,也把白佑彬的前程給決定了。

此時,年輕的海軍准將還在回國的路途之中呢。

可以說,第31艦隊的歸國航程並不順利。

還沒有進入俾斯麥海。三艘輔助戰艦就因為受損太嚴重。難以直接返回帝國本土,只能改道去了臘包爾。在那邊做簡單修補之後,再跟隨運輸船隊返回帝國。隨後,艦隊在到達加羅林群島西部海域之前,「東海」號戰列艦的一號蒸汽輪機徹底報廢,最終不得不讓三號蒸汽輪機停止工作,只靠兩具螺旋槳推進。幸虧,戰艦在靠兩具螺旋槳推進的情況下,仍然能夠達到十二節的巡航速度。經過加羅林群島,還沒有進入菲律賓海,「南海」號上的兩台抽水機同時罷工,為了避免更多地海水湧入艦體,艦隊不得不暫時停了下來。直到三天後,快速戰鬥支援艦送來了兩台新的抽水機,艦隊才重新上路。進入菲律賓海之後,艦隊遭遇了在這個季節非常罕見的風暴,結果耽擱了至少一天的時間。等艦隊離開風暴區的時候,「南海」號的露天甲板幾乎被海水淹沒了。不得已,白佑彬再次命令艦隊停止前進,並且派了三艘護航戰艦去幫「南海」號抽水。直到進入巴士海峽,艦隊才算恢複了「正常」,並且順風順水的到達了高雄。

可以說,第31艦隊一路「磕磕碰碰」的回到了帝國。

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有一艘戰艦在返航地時候沉沒,都堅持到了高雄港,或者台南港。

此時,已經是一月十八日了,也就是說,正常艦隊只需要十天就能跑完的航線,第31艦隊花了十五天。

也就在這個時候,白佑彬接到了海軍司令部送來的命令。不是通過電報發來的命令,而是一名海軍總參謀部參謀軍官送過來的。

將艦隊的維修工作交給於右任與楊定方去負責之後,白佑彬在當天晚上就登上了從高雄到舟山的快速客輪。十九日一大早,他就來到了舟山海軍總參謀部。

「什麼!?」

聽完衛延年的話,白佑彬一屁股就坐到了沙發上,同時露出了極為不敢相信的神色。

「醫生已經發了病危通知書。」衛延年走了過來,把咖啡杯放在了白佑彬面前地茶几上。「祖壽清將軍地家人前幾天就到了,現在情況很危險。雖然總醫院已經盡了一切努力,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他還能撐多久。」

白佑彬端起咖啡杯的時候,感到混身上下有點麻木。

可以說,意志再堅強地人,當確認自己得了絕症,而且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數的時候,都會被擊垮,幾乎沒人例外。

在拿到複診結果之後,祖壽清整個人都垮了。

短短半個月內,他不但精神變得極為萎靡,就連相貌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當時,江洪波甚至不敢去醫院看望他。任何認識祖壽清的人都不會相信,那個在戰場上從來不害怕敵人,敢於嘲笑死亡的「猛將」最終沒有倒在敵人的炮口下,卻倒在了病魔的淫威下。也許,祖壽清怕的不是死亡。

作為軍人,而且是在前線戰鬥的軍人,穿上軍裝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死亡隨時可能降臨,軍人的生命得不到任何保證。

用陳錦寬的話來說,祖壽清是害怕死在病床上。

或者說,祖壽清是害怕再也不能上戰場,再也不能指揮戰艦,害怕再也無法嗅到咸濕的海風,害怕再也不能像一個男子漢一樣的去挑戰強大的敵人。

沒有追求,就沒有理想。

沒有理想,就不會成為優秀的將領。

祖壽清絕對是有追求,有理想的人,也絕對是一名優秀的海軍將領。正是如此,當他發現無法達到所追求的目的,無法實現心中的理想時,支撐著他的精神支柱轟然倒塌,堅強的外表也掩飾不住內心的崩潰。

這是一個殘酷的事實,一個沒有人願意承認,願意接受的事實。

「你有時間的話,就去看看他吧。」衛延年在白佑彬的肩膀上拍了幾下,「祖壽清將軍一直很器重你,而且覺得你最像他。這個時候,需要有人去勸慰他,需要有人讓他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白佑彬微微點了點頭,放下了咖啡杯。「我現在就去,參謀長,其他事……」

「去吧,其他事暫時別管。」衛延年首先站了起來,「這幾天,你不用到我這裡來報道,有時間,多陪祖壽清聊聊。即便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們也應該為他做點事情。」

白佑彬沒有多說,立即告辭而去。

在去海軍總醫院的路上,白佑彬一直精神恍惚。

雖然他早就知道祖壽清得了胃癌,而且已經到了晚期,但是當他得知祖壽清的生命就剩下最後幾天的時候,仍然覺得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可以說,在帝國海軍中,除了陳錦寬,衛延年與江洪波這幾個老上司之外,白佑彬最欽佩,也是最尊敬的就是祖壽清。他甚至在很多時候,不自覺的學習與模仿祖壽清。比如,在指揮艦隊作戰時,他的很多表現,很多小動作就與祖壽清如出一轍。

顯然,在白佑彬的眼裡,祖壽清不但是他的曾經的上司,還是他的老師。

是他在離開海軍學院之後,邁上海軍軍官生涯的時候,遇到的第一個可以稱得上是老師的上級,而且也可以稱得上是朋友。

白佑彬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親人,除了爺爺之外,他有的只是老師,上司與朋友。

可想而知,在他的心目中,即是上司,又是老師,還是朋友的祖壽清有著多麼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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