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當一個男人的輪廓清晰地呈現在視線里,蕭語珩很是意外:「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蕭語珩底氣不足,音量不高,卻還是把趴在床邊淺睡的蕭熠驚醒了。

他坐起來,探身摸摸她額頭,確認燒退了才沒好氣地答:「陰風。」

想到她昨夜的高燒,開口時語氣中不是沒有責備之意:「也不怕燒傻了嫁不出去。多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這是我恰好在A市,否則看誰管你。」

這樣家常的嘮叨,本不該出現在眼前這個一身精英味的男人身上。然而因為他們是親人,這樣的關懷又顯得那麼的自然而然,令蕭語珩因生病變得略有些啞的聲音里都不自覺帶有一絲嗔意:「說得我好像生來就只是為了嫁人。」

「就算不是人生目標,也是早晚的事。」蕭熠到底沒辦法對她疾言厲色,語氣回暖:「要不怎麼說:女大不中留。」

「男大也是愁。」虛弱讓蕭語珩的語速比平時慢,卻絲毫不影響她調侃兄長的心情:「三十好幾的人,還是光棍,可不可恥?那些誇你「鑽石五老五」的話,不是恭維是捧殺。」

從來都是這麼沒大沒小。然而看著小妹眼中的淺淺笑意,蕭熠的心裡軟軟的,於是玩笑道:「跑到我地盤上捉姦,啊?林業給我打電話,嚇得我以為是馮晉驍。」

蕭語珩卻像沒發現話題中的主角是誰:「五星級酒店的客人,好歹過慮一下,也不怕警察找你喝茶!」就不再繼續。

這樣的刻意迴避,彷彿是在暗示和馮晉驍劃清了壁壘界線。

那又是誰,在燒得幾乎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半夜裡給他打電話?

算了,女人有權利口是心非。

蕭熠也不揭穿她,順著她的思路繼續:「總不能遇見同進同出的男女,就查人家結婚證吧?我是商人,不是警察。對了,公司那邊給你打過招呼了,你們機組的同事早上都來過,有位叫『菜菜』的姑娘特意讓我轉告:你的班她代了。」忽然想起什麼,他笑問:「是上次電話里你提過那個詢問我近況的小空姐?」

「見到你本尊,她就能安心地擇良木而棲了。」深怕他聽不懂,蕭語珩不客氣地補充了四個字:「你太上相。」

上相?意思是,他本人難看?蕭熠險些氣笑:「什麼話。」他為自己辯白:「我很搶手。」

蕭語珩不回應的自誇,看看天色,估摸著航班應該都落地了。雖然有些懊惱病發的不是時候,可基於不具備預約生病的能力,就說:「看來我這個月的獎金是沒有了。」

居然還有心思想這個。蕭熠失笑:「去找我媽要禮物,當是補償。」

蕭語珩有些意外:「姨媽也回來了?」

「怕我給她娶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兒媳婦兒吧,迫不急待地非要回來。」 蕭熠掐她臉蛋,眉宇間流露出寵愛:「還特意讓我選你們公司的航班,要給你個驚喜,可惜有人不爭氣,只飛國內航線。現在應該在你家,和你媽上演姐妹情深呢。」

蕭熠兩年前去了國外。名義上是陪父母,讓二老享受天倫之樂。知子莫若母。他借遠走療情傷的心思,蕭母始終洞若觀火。

然而,絕口不提和永不相見並不足以令傷痛平復。

身為過來人的蕭母就說想念在國內的妹妹了。蕭熠是個細微的人,母親的苦心怎會不知?況且他在國內的生意也不能總是遙控指揮,畢竟那是他踏著多少人的屍骨打下的江山,如何能拱手讓人?反正早晚都要回來,不如順了母親的意。

「然後你就被放羊了?我看你不是恰巧在A市,而是特意為了某人過來的。」蕭語珩可不像蕭母那樣婉轉,她直接問:「去看你的那個她了嗎?」

蕭語珩口中的那個她,是蕭熠的禁忌。

果然,他的笑容瞬間苦澀了幾分:「總這麼一針見血地往人痛處戳,能交到朋友嗎?」那個已經屬於別人的女人,太久沒有成為他的話題,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朋友和男人一樣,不貴多,貴精。真正懂我的,不會因為我有多尖銳棄我而去,心裡沒我的,再溫柔也是負累。」

「你這丫頭太剛了。」一語切中要害。

蕭語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說他言外之意是說她傻不愣登。

蕭熠在她腦門拍一下。

蕭語珩不再和他抬杠,抬手指指桌上的水:「照顧下病號,渴了。」

蕭熠順勢輕輕托住她掌心,避免滾針,又搖高了床,才側過身,單手為她端過一杯水:「和馮晉驍一個德性,使喚我都不用打草稿。知道你病在了A市,三更半夜限我十分鐘趕過去。那語氣,比呵斥手下還嚴厲。」以此說明把他吹來的那陣陰風是馮晉驍。

其實,即便他什麼都不說,蕭語珩也已猜到。

「別把我和他混為一談說,那樣我會覺得自己是爺們兒。」蕭語珩保持端杯子的動作:「再說,他和你是交情,我和你是兄妹,哪來的可比性?」

蕭熠是何等精明的人,從她的輕描淡寫中,立即明白她瞬間的心理活動。

可是——

你把你們和我的關係定位的很明確,怎麼獨獨忽略了你們之間的關係?

不過,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不折騰,算哪門子的愛情。

攬臂摟過她纖細的肩膀,蕭熠隨口開著玩笑:「你發沒發現,我變得特別愛助人為樂了?」

「何止助人為樂,簡直雪中送炭。」

算不上高招的話題轉移。

但兄長的這份體貼卻令蕭語珩神情一軟:「有個妹妹挺麻煩的吧?」

誰讓我們有著世上永不能被割斷的血緣之親。換作別人,與我何干?

但這樣的話蕭熠不會宣諸於口。他只是笑著摟緊她,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回應:「還行。要不我這無限愛心也沒有用武之地,浪費了可惜。」

久違的親情令人安心,蕭語珩偏頭靠在蕭熠懷裡。

蕭語珩只是免疫力下降引起的感冒發燒,不需要住院。下午的點滴打完,蕭熠取了葯,帶她回公寓休息。吩咐助理訂了機票,準備明天一起回G市。

深夜,等蕭語珩睡下,蕭熠的手機有個電話進來。他接通後也沒廢話,把第二天的航班號直接告訴了那邊,末了忍不住問:「你們到底是個什麼狀態?怎麼她好像對你,沒了期待?」

馮晉驍聽到這話眼神沉了沉:「她和你說的?」

「關於你,她似乎,無話可說。」

濃重的夜色里,男人坐在車裡,久久都沒動一下。

次日清晨。

雨後的空氣格外濕潤,馮晉驍的手臂隨意地搭在陽台欄杆上。晨光下,男人眉宇疏朗,短髮清爽。白色背心下的麥色皮膚泛出彈性的光澤,襯得繞過肩胛處的白紗布十分醒目。微風中,他眸色靜謐,似在思考。

手機鈴聲打斷思緒,他分開窗帘走進卧室,接起:「哥。沒事,小傷,好得差不多了。別讓爺爺知道,免得他擔心。今天恐怕不行,周末吧,要是她沒飛行任務,一起。好,掛了。」

過了一會,馮晉驍換上淺藍色襯衫出門。此時時間尚早,體育場上到處是晨練的人。他在這個小區住了三年,雖說平時工作忙,倒也有很多熟識的鄰居,大家看見他,都熱情的打招呼。有人奇怪他怎麼好多天沒晨練了;也有人約他周末打球;還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笑眯眯地問:「小馮,上次那個空姐是你對象吧?姑娘模樣可真好,性子也好。」

此時陽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運動場上。馮晉驍在明亮絢爛的光影里淡然自若的答:「是,我女朋友。」心下卻想:看來就對我,脾氣不好。

來到辦公室還不到七點,馮晉驍開始處理桌上積壓的文件。從回來他就在省廳,還沒到過隊里。關於新隊員選拔,集訓方案赫饒已經擬好,並向他彙報過,但他還需要再過目一遍。

十點,陸成遠和赫饒過來開碰頭會。

赫饒翻看由她執筆的方案,此時上面已經多了馮晉驍的批註,筆鋒剛正,頓挫有度。

他們警隊自組建以來,隊里的每個人,包括惟一的女隊員赫饒在內,都是由馮晉驍親自選拔,親手訓練出來的。但這次——

「今年的集訓我不親自抓了,成遠整體負責。老隊員的季度考核同步進行,赫饒你辛苦一下,協助成遠。」得到兩人的回應後,他繼續:「下周是我們的首輪選拔,名單出來了嗎?」

赫饒把剛剛整理好的全國各警隊通過本地選拔的名單遞過來,陸成遠瞥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意外:「去年刷新了記錄,上百名學員,在三個月的入警培訓中被全員淘汰,我以為今年不會有人來了。」

赫饒指指那些被加黑加粗的名字:「這36人是去年被淘汰過的。」

捲土重來?勇氣可佳。

陸成遠就笑:「有點意思。看來我有必要看看他們的精神分裂病例。」

馮晉驍不動聲色地看完,飛速運筆,補充了三個名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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