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局外有局

安以若醒來的時候,牧岩睡得正熟,柔軟的頭髮散落在枕間,趴睡的姿勢宛如酣睡的嬰兒。在不驚醒他的情況下輕輕挪開摟在她腰間的手,她趴在床上望向窗外。

外面淅淅瀝瀝下著雨,滴答滴答輕敲著窗子,雨淚伴著細微的、似有節奏的聲響自玻璃上緩緩下滑。

「最不喜歡下雨天了。」她幾不可聞地輕嘆,歪著腦袋看著還在熟睡的牧岩,輕輕親了下他線條極是優美的下頜,然後重新縮進被窩裡躺在他身側,臉上帶著嬌憨又純凈的笑意,像是偷腥的小貓兒。

不羈的臉龐上似有若無地漾起懶洋洋的笑容,閉著眼睛的樣子很是滿足,「有專屬司機還怕什麼下雨。」許是因為剛睡醒,聲音略顯沙啞,流淌入耳里,讓人產生某種醺然的醉意。

原來裝睡。惡作劇般揉亂他本就睡得很不規則的七彎八翹的頭髮,她笑他,「整個就是一鳥窩。」

「鳥窩就鳥窩。我今天還不管它了,就這麼上班去。」將她扯進懷裡,長腿半壓在她身上,他孩子氣地嘟嘴。

她咯咯笑,扭動著身體企圖掙開他的鉗制,反被他抱得更緊,「別動,這樣很危險。」

推搡著他,她耳際微微泛紅,轉移了話題,「明晚風行內部有酒會,你能來嗎?」她設計的「意」系列服飾銷售空前的好,按公司慣例盛夏安排了慶功酒會。

「我不會跳舞,要是別人請你跳我會吃醋。」嗅著她的發香,牧大隊長沉聲抱怨。

就猜到他不喜歡那種場合。可是,她想要他陪著。想了想,她一臉正經地說道:「你穿警服來,往我身邊一站,保證沒誰敢靠前。」

他嗯了一聲,似乎對她的提意頗為滿意,然後輕咬了下她的肩頭,說道:「還得把配槍帶著,靠前者當場擊斃。」

她失笑,抱住他的窄腰撒嬌,「那你別忘了啊,明天晚上八點半。」

他哼了一聲算是答應,重歸於好的兩人又耳鬢廝磨了一會兒才起來。吃過早餐,牧岩送她去公司,下午的時候接到局裡打來的電話,開車去取金鑰匙。

「牧岩,你知道這把鑰匙的重要性,千萬謹慎。」鄭局長頗有些不放心,再三囑咐,「顧夜是重犯,這是能引他出來的唯一砝碼。」

牧岩接過鑰匙,放進專用的盒子里,神情肅然地說道:「局長放心,我有分寸。」

鄭局長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注意安全,小心為上。」

離開局裡的時候,雨依然在下,天與地之間被細密的雨點連接成混沌的一片,視線極其不好。牧岩仰頭,覺得灰濛濛的天空暗沉得有些詭異。將手中裝有鑰匙的盒子放在副駕駛座上,他啟動了車子。

途中遇到紅燈,牧岩偏頭揉了揉眉心,抬眼的瞬間警覺地發現有輛金杯似乎始終跟在他後面。他斂下眼,狀似調整座椅定睛望向車後鏡,蹙起了濃眉。

當綠燈亮起,他沒有急著踩油門,而是緩緩打著方向盤。車子平滑地駛出去,似有若無地放慢了車速,謹慎地注意著後面的情況。

似是對他的「龜速」不滿,後面有轎車按喇叭,然後與切諾基擦身而過超了過去。倒是那輛金杯自始至終不急不緩地與他保持些許距離,速度跟著慢了下來。

故意繞了段路,依然沒有甩開隨在後面的車子,牧岩凝結了眼神,已經可以確定金杯車是沖他而來。邊注意路況邊戴上耳機給大勵打電話,「東太大街西段,立即派人增援。」不可能只是跟蹤這麼簡單,他猜測著他們很快就要動手,那麼只有僻靜的街道,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電話掛斷的瞬間,後面的金杯忽然直追而上。牧岩握緊方向盤,猛地向右側駛去,以迅雷之速超越前面的車子,有驚無險地避開第一次有意的碰撞。

透過倒車鏡,他看到轎車車尾被金杯刮到,車子打滑,衝上了人行道,撞到路邊的樹榦上。

唇角抿成一線,他摸出腰際的配槍握住。

牧岩心念急轉,眼底鋒芒畢露。他踩下油門,車子以驚人的速度衝出去,直奔東太大街西段。

金杯鍥而不捨地追趕,有些慌不擇路,連連撞到路上其他車子。與此同時,有子彈連連射向牧岩的車胎。

遠遠看見大街西段似是已被封鎖,在極短的時間內布上路卡。牧岩擰眉,腳下一松,車速慢了下來,剎那間車尾被金杯狠狠撞了一下。

濃眉擰緊,他狠踩住油門,迅速與金杯拉開距離,然後又突然踩下剎車,跳下車的瞬間迅速轉身,雙手握槍,跨立在街道中央。

雨霧裡,他微眯雙眸,食指一勾,冷光一掠而過,子彈飛馳向卡車的風擋玻璃。

「嘭!嘭!」連續兩聲槍響,玻璃被穿透打碎,七零八落地掉下來,金杯司機被當場擊中,是生是死,暫無法判斷。車子歪斜著衝上道沿才停下來。大勵帶人迎上來的時候,金杯后座車門自里被拉開,瞬間衝出四人,手上握著的,居然是單兵連發槍械——衝鋒槍。

「別過來。」牧岩厲喝,眸光驟然變冷,顯然沒有料到他們有如此的重型武器。

話音未落,腳下快移,他急速轉身,衝到切諾基車門處,霍然握緊了手,迅速尋找伏擊點,眼中驚騰起怒意。

太快了,比他預想的要快了很多。幸好增援及時趕到,否則他根本脫不了身。丟了金鑰匙又送了命,他還真是滿盤皆輸。

衝鋒槍不但有較高的射速,火力更為猛烈,車門霎時被掃出一排洞。牧岩只覺手臂一陣酥麻,太過直接的刺痛感令他的手腕微微動了一下,又極快地收緊了指關節。

「頭兒!」大勵帶著幾名訓練有素的警員就地翻身一滾,隱藏在車子後面,連連射擊掩護他後撤。

四名黑衣人明顯也是受過專業訓練。他們動作敏捷地避開警方的射擊,兩人打前鋒,兩人向牧岩的車子逼近。

牧岩背靠在車身上,朝著隱在警車後面的大勵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不必掩護他帶著警員散開試圖將黑衣人包圍,然後雙手握槍舉在耳側,犀利的目光掃過四周,在車鏡中看到右側有人接近。

空中流動著暗沉而有危險的氣息。牧岩凝神,深沉的目光直視前方,忽地翻轉身體,趴伏在地上,朝著側前方精準地射出一槍。

事實上只是一個瞬間,隨著一聲痛呼,子彈穿透腿部血肉,不遠處有人頹然跪倒在地。與此同時,其中一名殺手大力朝著他這邊拋出了什麼。

牧岩愕然,來不及搶回車座上的金鑰匙,忙沉聲喝道,「全部趴下。」

砰!

世界被驟然間擾亂,劇烈的爆破聲,飛竄而起的火焰,灼人的熱氣瞬間吞沒了一切。

轟隆的巨響剎那間響起,震聾了耳膜,震碎了神經,震翻了整座A城。深霧籠罩著這座幾分鐘前依然寧靜祥和的城市,眨眼之間,腳下的土地似是都在搖晃。

當濃煙散去,視線恢複,被炸得變形的切諾基里哪裡還有金鑰匙的蹤影。

牧岩的眸子凝成暗沉的黑色,深不見底,臉色暗得像是密布了陰雲的天空,神情峻寒。

收起配槍,自警員手中拿過對講機,他冷聲命令已驅車追出去的大勵,「全力追捕。」語落之時,對講機被他狠狠擲於地上,摔了個粉碎。

在第一時間向上級領導彙報完現場情況,切掛電話之時,牧岩深濃的劍眉蹙起,雙目之中滑過冷寒的凌厲,唇角抿成一條線,右手緊握成拳。

滂沱大雨里,一抹挺直的身影僵立在街道中央,雨水順著他剛毅的下巴滑落在腳下。牧岩合了合眼,再睜開時,眼眸迸射出懾人的寒光。

「顧夜!」他沉聲喚出那個名字,慣有的冷靜與漠然褪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肅殺與冷絕。

老天果然吝嗇,甚至不肯給他再多一點兒的時間,已經在極短的時間內耗光了他最後一絲耐性。

牧岩被子彈擦傷了小臂,沒有傷到骨頭,算是皮外傷。包紮好傷口後從醫院直接回了隊里,召開緊急會議部署下一步工作。

「金杯車的司機死了,身上有八處中槍。」大勵將從現場獲知的消息帶回來,「四名兇手三名脫逃,一名當場死亡。」就在車子被爆的瞬間,三名黑衣人不止帶走了金鑰匙,也將司機和受傷的同伴殺了。

牧岩靜默,眼中有深沉的裂痕,良久之後,抬眼看著大勵,「依然從他們使用的武器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或許,這幾樁案子有什麼共通之處……」

這時,外面傳來聲響,「你不能進去!大隊長在開會……」

話音未落,會議室的門被人大力撞開。門口,安以若臉色慘白地站在那裡,含淚的眸光投向牧岩,有擔憂,有心慌,還有深深的恐懼。

那麼重大的爆炸案,轟動了整個A城,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因為打不通他的電話,才顧不得想太多,她直接就衝到了隊里。

「大隊長,她……」新來的警員並不認識安以若,生怕牧岩發火。

屋子裡的男人們紛紛看向安以若,一片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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