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愛情迷局

她沉痛的呼吸讓他驚痛,也讓他憐惜,牧岩無法拒絕她最後的,謙卑的請求,他說不出那個「不」字。於是,他輕輕將她抱入懷裡,俯在她耳際,他叫著她的名字:「蕭然……」聲音是難得的輕柔,心情是無可奈何的沉重。不是每個男人都情薄如紙,即便從不曾與她走進愛情的局裡,在她彌留之際,牧岩到底無法狠下心。

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對她展露出溫柔的一面。哪怕已經晚了,彼此已經不在乎。

終是露出了心裡的悲愴,濕鹹的淚輕輕滑出眼角,蕭然垂下眼眸恬靜地笑了。

再難堪,也都即將過去,再不甘,也只能如此了。

「牧岩,我愛你。哪怕你從不願意愛我,我依然愛你,只愛你……」她喃喃著,喃喃著,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即便最初愛上他就是錯,她也一路錯到了底。後悔嗎?不。不後悔。

再也無法抹殺那句「我愛你!」的真誠與心傷,牧岩偏頭閉上眼,將淚意封存在眸底,將她摟得更緊,用他溫暖的懷抱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淚,風乾在眼角,蕭然想回抱住他的腰身,然而,手臂卻再也無力抬起來了,她似乎已聽到催命的鈴聲,她的世界已經漸漸回到了黑白無聲的時代,她面上帶笑,終是永遠沉睡在他懷裡。

她人生最後的心愿,就是請他拋開一切,真心地抱抱她,僅此而已。她已經明白,再愛他,也終會成了他生命的風景。如果幸,她或者可以不被淹沒在他記憶的長河裡,如果不幸,他很快就會將她遺忘。過客,永遠無法永恆。

飛鳥與魚,到底是有著天地之隔,無論她怎樣掙扎,終究無法靠他太近。能死在他懷裡,她已別無所求,就這樣吧,一切,也只能這樣了。

當牧岩趕來,當醫生宣布搶救無效,蕭然卻奇蹟般有了心跳,只是,她的心尤如冰天雪地般透心的沁涼,她的陽光,她的救贖,從來不曾屬於過她,不曾得到,又何來失去?她釋然了,望著眼前挺拔俊逸的男人,蕭然忽然笑了,透著隱隱死亡的氣息,許久之後,她似是拼盡了渾身的力氣,依然細弱蚊聲:「如果我死了,你會記住我吧……」

緊抿唇角,牧岩深遂的目光第一次專註地望向她,卻是生離死別前的最後交凝。

她哭了,卻也笑了,半哭半笑之間,看在他眼裡太過凄清,太過絕望。於是,他緩緩坐在床邊,將她的手握住,「蕭然,不該放棄生的希望。」她是毒販,她逃不脫法律的制裁,可是未必非要選擇這樣一條路不是嗎?為什麼她竟如此執著求死?他是不愛她,可他也不願意看著她死。他是人,他有心,他會痛。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與往日的記憶大不相同,眼裡漫過淚水,蕭然凄然說道:「心愿已了,沒有什麼值得堅持了……」為了愛他,她掙扎過,也努力過,可到頭來,終究是得不到想要的。蕭雨死了,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惟一的親人,她貧乏得一無所有,她活著究竟還有什麼意義?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牧岩抱著體溫漸漸變得冰冷的蕭然,眼中的鋒利早已柔軟下來,交織著沉重的痛苦,還有外人看不懂的複雜。

「蕭然……」他喃喃著她的名字,想說一句「對不起」,又覺得這其實是最傷人的一句話,於是,他只是抱緊她,像她所說:「牧岩,真心地抱抱我好嗎,只是一個男人抱著一個愛過他的女人。」這一次,他拋開一切,真心真意地將這個摯愛他的女人抱在懷裡,只是這一切,像是一場夢,擁抱已變得不再真實,反而很是凄涼與沉痛。

「牧岩,為什麼你身上總是這麼暖呢……」蕭然偏頭靠在他胸口,閉上眼晴的樣子是牧岩從未見到過的滿足與沉靜,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太無情。哪裡他的懷抱溫暖,明明是她的身體太冷了,亦或是她的心,冰冷徹骨。

蕭然去了,帶著那顆疲憊至極的心,走出了他的生命。

窗外月朗星稀,月光灑落人間,將這座小城籠罩在孤單冷寂之中,牧岩只是靜靜地抱著她,不允許醫生和護士碰她,就那樣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直到深夜。然後,他把她平放在病床上,親手將她微皺的衣服拉平,又將她額際的碎發拂開,最後將白色的床單輕輕蓋在她臉上……

街上無人,牧岩徒步走回醫院,回到病房裡已是凌晨,他看到席碩良坐在病床前為安以若掖著被角,而她,似乎已經睡著了。站在外面許久,久到兩名警員都有些慌亂,他才伸手撫上太陽穴,轉身走了。

這一晚,有兩個男人徹夜未眠,席碩良守在安以若身邊,愛憐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眷戀又溫柔;而牧岩,安靜地躺要病床上,眼晴閉著,心卻醒著。

這一晚,有兩個女人決定遠離,蕭然選擇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她走得平靜而安詳;而安以若,似是也有了決定,睡意朦朧中她隱約聽見有人溫柔地叫她,「以若……」恍惚中她分辯出那聲音的主人,是那個她不顧一切愛了六年的男人。他在叫她,那麼輕柔,那麼輕柔。這是夢,又不是。他來了,他就在他身邊。在獲知她平安的消息後連夜搭飛機到了雲南,轉了三次機才在第二天黃昏時分來到她身邊,來到監獄醫院蕭然的病房外找到她。

這個驕傲的男人抱住她的瞬間,竟然哽咽了,「還好嗎?」

好不好呢?她無聲地問自己,心裡難過到不行。她的答案其實是不好,不是因為手上傷了而不好,而是脆弱的心出現了小小的裂痕,似乎很難回到從前了。然而,她又如何說得出口。

好與不好也就如此了,一切終究是要歸位的,再難忘,也只是一段經歷,身邊的人才真實的,她愛的。於是,她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任由他摟著她出了監獄醫院,任由他陪在自己身邊。安以若告訴自己,眼前的他,這個叫席碩良的男人,才是她愛的。

女人與男人不同,男人太理智,女人卻視愛情為生命,當愛情得到回應之時,她甘願為她愛的男人飛蛾撲火,明知會粉身碎骨,不到最後一刻,又怎會回頭?

人與人之間,總是擺脫不了欺騙,有人欺人,有人被欺,還有人自欺,只是不知,在這一天里,到底是誰欺騙了誰?而誰又被誰欺騙?

寂靜的夜,無法沉靜下來的心情。他們之間,有些剪不斷,理還亂。只是,生活還得繼續,他們不能停下來,他們必須往前走。

之後的三天,安以若老老實實呆在病房裡,席碩良細心地照顧她,似是把她當成了易碎的娃娃般呵護。

「說了讓你有需要就叫我,就是不肯聽話。」席碩良握著她的手腕防止到她亂動,醫生正細心地為她重新包紮著傷口,聽出他的擔憂,忍不住勸道:「有些習慣一旦養成是很難改的,下意識里很有可能忘了自己手上還傷著。」抬頭對安以若笑了笑,又說:「不過你的傷口恢複得實在很不好,你還是聽席先生的話別亂動了,看把他心疼的……」

聽醫生這麼一說,安以若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你剛才出去了,我醒了渴得要命,就想著自己倒點水喝,誰知道你突然回來,嚇我一跳。」要不是他忽然出現在她身後,她哪裡會把水杯打翻,燙到手呢。

「你呀……」席碩良皺著眉,扶著她靠坐在他身前,忍不住輕責:「這幾天老是神情恍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進門叫了你兩聲都沒聽見。」

安以若明顯怔忡了下,神情恍惚?她嗎?這麼明顯嗎?她以為……她以為除了有些心煩並沒有什麼異樣。緊握著唇,她沒說話。

「估計是嚇壞了,聽說這次挺危險的。」醫生多少聽說了些關於安以若的事,以為她是嚇壞了,還沒醒過神來呢,包紮好傷口,她又囑咐:「好好休息吧,後背的鞭傷好得倒是挺快,只是這手,可千萬別再出差錯了。」

「謝謝你,醫生。」席碩良道謝,拉過薄被蓋到安以若胸口,而她似乎是累了,閉著眼晴像貓兒一樣縮在他懷裡不吭聲。

「要是累了就再睡一會兒,嗯?」席碩良的手臂輕環在她腰上,下巴貼著她的額頭輕輕蹭了蹭,語氣透著無限的心疼。對於這幾天的遭遇安以若避而不談,他體貼地沒有追問,怕她心有餘悸。

「才睡醒呢。」安以若偏了偏頭,閉著眼晴嘟囔了一句。她不想睡,可也不想睜眼,她很累,從身體到心,莫名地疲憊。

席碩良輕聲笑了,寵溺地說:「那就和我說說話,你這幾天話特別少。」

「你不是一向喜歡清靜嗎?」他素來話少,在一起這麼多年,似乎總是她在說,記得那時他還皺著眉輕責:「就你話多,去吃東西吧,我買了你愛吃的蛋撻。」

她嘟著嘴不幹,抱著他的腰撒嬌,「我不管我不管,你忙得連我長什麼樣子都快忘了,今天什麼都事都不能幹,就陪我。」

他苦笑,放下手中的資料,抱起像樹賴一樣半掛在他身上的女孩兒,「都多大了還撒嬌?就不能像個大人?」

「誰說大人就不能和男朋友撒嬌了,我只是想你多陪陪我。」她委屈地像個小媳婦一樣窩在他懷裡,鼻尖輕輕蹭著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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