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回到原點

牧岩在她接通電話的時候就醒了,他睜開眼晴,借著病房內昏暗的燈光靜靜看著她,短短几日,她似乎瘦了,臉上還沒有恢複紅潤,看見她微低著頭抿嘴笑,牧岩其實想說「醒了就看見你,真好。」誰知,話到嘴邊卻完全變了味。

安以若見他醒了,儘管看上去依然很虛弱,但見他語帶調侃,懸著的心終於歸位,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牧岩望著她笑,眼底划過的那抹溫柔掩去了神情的疲憊,見她好半天不說話,他輕聲要求,「坐過來一點兒……」如果沒有那一吻,或許他還可以剋制得很好,可是現在,他似乎管不住自己,他那麼想靠近她,想她在身邊。

情感的變化好像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面對安以若,牧岩再也回不到從前的自然。

聞言,安以若怔怔地往他面前移了移,然後他從被中輕輕伸出手,握上她的。

左手是溫暖的,卻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他握著的緣故;右手是冷的,可以肯定的是心在掙扎,有些彷徨,也有些無措。

一切都開始亂了,不明白是亂,明白更亂。

不理是亂,理了還是亂,甚至很有可能亂上添亂。

氣氛凝滯,兩人靜靜望著對方,四目交凝,陷入長久的沉默,各有各的心事,百轉千回。

下意識回握住他的手,心尖驟然一顫,似乎握緊的是埋在深心處的疼痛。緊接著,一張英俊的臉清晰地浮現眼前,安以若渾身一僵,她在做什麼?她不可以。身體快速撤離,頹然放手,狠心地從他手中抽回,她別過臉故作平靜地說:「我幫你倒杯水喝。」

牧岩不語,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情緒像湧起的波濤,剋制般將空落的手掌死死握住。

她是個一心一意的女人,她的心裡有別人,她或許對他有好感,但卻不是愛。他本不該如此,這對她而言,或許會覺得很難堪,至少不是心甘情願。

穩了穩心神,安以若轉過身搖高病床,小心地扶他坐起來些,將衣服披在他肩上,牧岩配合地任由她擺弄,望著她微微泛紅的耳根,拳頭幾不可察地鬆開,他竟然抿嘴笑了:「不怕我了?」現在他也是上身赤 裸,她雖然有些害羞卻和那次忽然闖進病房時的反應迥然不同,無論如何,他們的關係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

「啊?」病房裡太安靜了,她真恨不能暈過去,被他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不解地抬頭,腦袋卻不小心撞上了他的下巴,隨即聽牧岩噝了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放下杯子,她邊道歉邊去揉他的下巴,「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她柔軟的手輕輕碰觸他的肌膚,牧岩渾身一僵,等放鬆下來抬高手覆在她手背上,抬眼望著她,聲音放得很柔:「以若。」

呼吸頓時困難,大腦停止了所有的思想,安以若咬著下唇,手一動不動僵在他臉上,怔然看向他,焦距卻似乎在其它地方,神色不勝悲涼,什麼都別說,我們或許還可以是朋友。

凝望著目光茫然的她,牧岩的心空蕩蕩的,莫名有點抽痛,伸出手臂攬過她的細腰,下一刻,她已被他重重帶進懷裡,「以若,我……」他忽然很想告訴她心裡的想法,卻仍舊有幾分猶豫,她才脫險,或許還有些驚魂未定,這個時候開口真的適合嗎?手臂微微收緊,讓她的臉輕輕貼在他頸側,牧岩欲言又止。

靜默了片刻,感覺到懷中的人不安地想要退卻,牧岩扣緊她的腰,更緊地將她摟在胸前,讓她感受到心跳,他沉聲:「別抗拒。」或許她需要時間確定心意,他可以等,可是此時此刻,他想抱抱她。心底的不安蔓延開來,牧岩覺得過了今夜,他們就不可能有機會這樣親密地靠在一起了。

低沉的聲音似是有些顧慮,卻又是那麼不容拒絕。雙手垂放在他身側,沒有再掙扎,但到底沒有回抱他,安以若的心很亂,幾次張嘴,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說:「你,你先放手……」感覺到摟在她腰際的大手滾燙的溫度,她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見他不肯鬆手,她皺了皺眉,「你弄疼我了……」他的情緒不穩,連她背上受了鞭傷都忘了。

牧岩果然很快鬆開手,或許是牽動了傷口,他不得不放下右手,只是左手扳著她的肩膀,抬眼問道:「擦過葯了嗎?」對於自己的不冷靜,他心中是懊惱的,可臉上卻已經平靜下來。

安以若嗯了一聲,不著痕迹地撥開他的手,「喝點水吧,你嘴唇乾得厲害。」話一出口才覺得曖昧極了,臉頰微微泛紅,她不自在將杯子遞到他手邊。

牧岩盯著她的臉,不說話也不伸手接杯子,安以若的手不敢著力,只是倔強地雙手捧著,似是和他較勁兒。

氣溫驟然降了下來,病房裡划過長久的沉默。

「我手抬不起來。」就在安以若忍不住要說話的時候,牧岩終於出聲,目光牢牢鎖住她,然後像個耍賴的孩子一樣氣鼓鼓地靠回床頭。生氣是有些,誰讓她竟然躲避他的碰觸,但說得也是實話,胳膊一動就會牽動傷口,疼得厲害。

尷尬的空氣莫名散去,安以若瞪著他,不得不將杯子抬高了些遞到他唇邊。牧岩低頭的瞬間,她看見他唇邊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不由地搖了搖頭,原來男人也會任性,真是……

「怎麼不去休息?」喝完水,牧岩質問。

「睡飽了。」她當然不會說是因為擔心他而睡不著。

「飽成這樣?」牧岩擰眉,抬眼看向她的黑眼圈,「和熊貓沒啥區別。」女人不是最愛漂亮嗎,她不知道睡眠不足對身體很不好嗎?她會暈倒也是因為體力有些透支。

橫他一眼,安以若反駁,「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醜。」

「你這自我批評還挺中肯。」牧岩打趣,看了眼她的手:「右手刀口挺深的,千萬別使力,更不能沾水,否則好得慢還容易留疤。」他可能還沒發現,自己變得嘮叨了。

她點頭,見他沒絲毫睡意,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蕭然呢?她怎麼樣了?我問他們他們說不知道。」門外有兩名警察留守在醫院裡,安以若在去找護士給牧岩拔針的時候問過一次,答案當然是沒令她滿意,而且他們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犯人,於是,她放棄了追問的念頭,就等著他醒直接問他呢。

「照例她是該被送去監獄醫院的。」提到蕭然,牧岩神色一黯,她被捕了,在那種情況下,顧夜救不了她,最後放棄了。

「她的手好像傷得很嚴重,不要緊吧?」並不意外她被抓了,可她那無限的愛心又開始泛濫,早就忘了蕭然還企圖給她注射毒品讓她生不如死。

「那狼受過特殊的訓練,雖然不至於咬死人,可是她的手……」話說到這裡,牧岩的眼底涌動著複雜的情緒,或許他出手太狠了,如果不是他捏碎她的腕骨在先,或許她不至傷得那麼重,如果她因此失去那隻手,那麼他……牧岩已經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對於蕭然,他雖無心也無情,卻也不希望落得如此結局。

「對了,那狼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訓狼人到底是誰?卧底嗎?」這才是她最不解之處,情勢的逆轉似是超乎了她的接受能力,安以若很糊塗。

平復著情緒,將臉上莫名的黯然斂去,他說:「陳文生,就是訓狼人,在九鑽工作了兩年,因為訓過狼,終於在半年前得已接近顧夜。」調整了下坐姿,見安以若皺著眉表示不解,他耐心地解釋,「九鑽是雲南最大最有名氣的珠寶公司,而顧夜對外的身份是九鑽的老總,他很有生意頭腦,接手不過幾年時間,已經將九鑽推向了極盛,甚至形成了壟斷銷售。」想到被直升飛機救走的顧夜,牧岩握緊了拳頭,「都怪我反應太慢了,如果能在陳文生刻意接近你的時侯就發現他的異樣,或許顧夜就跑不了,他看著我們的眼神明顯不同,那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訓狼人該有的表情。」如果他能在他身上再多一點心思,不那麼防著陳文生,或許就不會錯失了機會讓顧夜逃走。

「顧夜跑了?」安以若訝然,顯然對於後來發生的一切是一無所知的。

駕駛直升飛機的侍從開槍打死了那隻狼,在顧夜爬上軟梯的時候,訓狼人不顧自身安危撲上去企圖抓住他,可是子彈不長眼晴,他連中數槍,終於倒在了血泊之中。急救車一路狂奔,與死神爭分奪秒,到底沒能搶回他的生命,還沒有趕到醫院,他就已經沒了呼吸。

警隊就這樣失去了一名同志,陳文生用鮮紅的血為自己的警察生涯和人生划上了句點。

在這一場營救中,身為卧底的陳文生犧牲了。

牧岩微仰起頭,沉沉嘆了口氣。像他們這樣生活在槍林彈雨中的人,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雖然有了十足的心裡準備,可是面對戰友的離去,依然難過不已。

生命有時很堅強,但更多的時候,卻是很脆弱的。好像只是轉個身的功夫,人,就不在了。

感受到他沉重的心情,覺察到觸目驚心的凄涼,安以若沒再多問什麼,只是輕輕握了握他的手陪著在他身邊,靜靜地任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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