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總有這樣一個人 第十節

與和琳的再次見面只是那一夜的隔日,赫饒與賀熹在賀父的安排下去射擊俱樂部。路上經過凱悅廣場,她看見身穿火紅色裹裙的和琳,凹凸的曲線,波浪似的捲髮,足有八厘米的高跟鞋,立在人群之中,在一個男人面前風情萬種地笑。

赫饒匆匆往車門處擠,「麻煩停下車,有沒下完的。」

正好是紅燈,公交司機一腳剎車停住:「想什麼呢,趕緊下。看車啊。」

賀熹一怔,拉住她:「我們還沒到呢。」

赫饒來不及向她解釋更多,只說:「我才想起來有點事,你先自己去。」

賀熹跟上她:「什麼事啊,我和你一起。」

赫饒按住她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行。」

車門在這時打開,她急步下去,揚聲喊:「等會我去找你。」

隔著車窗,賀熹看見赫饒向凱悅廣場而去,川流不息的廣場上,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人影攢動,賀熹沒發現什麼尋常,然後,公交重新啟動,左轉。

和琳與男人面對面站著,她五官倒是很敏銳,明明隔著很遠的距離,居然看到了僅有一面之緣的赫饒。以為是偶遇,也確實是偶遇,但沒想到赫饒的目標是她。

感覺到背後漸近的腳步聲,男人回頭,眼神倏地一緊,赫饒卻是腳步一頓。

和琳不動聲色地把一切盡收眼底。撥弄了捲髮,她淡淡地笑起來:「又見面了,小姑娘。」

男人眉心一蹙,問和琳:「熟人?」

原本兩人只是迎面而立,沒有肢體接觸,和琳卻在這時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姿態親昵地回答:「剛認識的警校小妹,別打人家主意,名花有主。」

不過是一天時間,就被人家摸了底。她是誰?赫饒眼神一緊。

男人的面色不顯山不露水,他抽回手改為擁抱和琳,「既然你有朋友,我先走了。」然後他貼在和琳耳邊,像情人似的耳語:「晚上打給你。」

當著赫饒的面,和琳主動向男人索吻。

這樣的旁若無人的親熱,令站在一邊的赫饒感到尷尬,除此之外,還有難堪。

是和琳故意給她的難堪。

待男人走後,和琳抄手站在赫饒面前:「不會初吻還在吧?」

赫饒是個比一般女孩子更為冷靜自製的人,可在男女之事上,她的羞澀之心卻與常人無異。聞言耳根就紅了。

和琳閱人無數,見狀就笑了:「還真在啊,」她嘖嘖了兩聲,以眼神打量赫饒:「可惜了。」

似乎是褒獎,實則是諷刺。赫饒聽出來了,但她不以為意,只關心:「為什麼查我?」不查如何知道她是警校學生?

「為什麼?」和琳笑得有幾分散漫,「我高興查誰就查誰,還要試先向你請示?」然後她上前一步,湊到赫饒耳邊,以曖昧的語氣說:「眼光不錯,你男人,賣相好,功夫也棒。」

她說完就退後一步,眼含笑意地觀察赫饒的反應。

或許是赫饒表現出來的冷靜讓她覺得無趣,也或者是,她沒有看出端倪放棄了。片刻,和琳說了句:「再見赫小妹。」說完轉身走了,走出幾步,她又停下,回頭:「對了,我叫和琳,你想查什麼,我無所謂的。」

赫饒根本不相信和琳和蕭熠發生了什麼。因為蕭熠對賀熹的愛,三年來,她看得真真切切。至於查和琳,為了堂姐赫然,赫饒真的著手去查了。

那天,赫饒之所以突然在凱悅廣場下車,不是因為和琳,而是和她站在一起的男人。

陳鋒,赫然的男朋友。確切地說,當時已經是赫然的前男友。他們分手已有一年之久。

拋開赫然和陳鋒的關係不談,陳鋒和赫饒也有些淵源。他們同是公安大學的學生,比赫饒大三歲的他,在赫饒入學那年正好畢業。令人不解的是,畢業後陳鋒放棄了刑警工作,隨父親經商,然後沒多久,就和赫然分手了。

兩人相戀多年,彼此很相愛,赫饒以為,他們會在畢業後理所當然地結婚。結果等來的,卻是兩人分手的消息。

赫然為此頹廢了很久,直到半年前才勉強走出失戀陰影。不過,據赫饒所知,赫然才在不久前去找了陳鋒。然後,赫饒就遇見他和和琳一起出現在凱悅廣場,而他,假裝不認識她。

赫饒眼中的陳鋒是正義的,對赫然也是極盡寵愛,甚至對她這個准小姨子,也愛屋及屋的格外關照,還經常和她討論刑偵方面的知識,分析案例,對伯父伯母更是沒話說,赫饒早已認定了他會成為自己的姐夫。

對於和赫然的分手,面對赫饒的詢問,陳鋒只說:「為了公司的發展,我的婚姻我自己作不了主。所以赫饒,對不起。」

赫饒神色清冷:「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除了赫然,還有你自己。」

「赫饒,萬一哪天我出了什麼事,替我好好照顧然然。」

「你會出什麼事?」

陳鋒微微一笑,「我只是說萬一。」

他的笑看在赫饒眼裡太勉強,她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生病了嗎?」

陳鋒斂了笑,回答:「沒有。」

是沒有苦衷,還是沒有生病?赫饒走出了很遠,陳鋒依然站在原地不動,望著她背影的眼神看在旁人眼裡像是不舍。但赫饒知道,他不舍的,是赫然。

既然如此,何必分手?為了公司,多荒謬。他忠愛的,不該是警察事業嗎?

赫饒折返回來,「你為什麼突然決定不當警察了?」

陳鋒默了一瞬,垂下目光:「怕死。」

怎麼可能?在遭遇交通意外時,以己之身對陌生人都能捨命相護的男人,會怕死?

當晚陳鋒就打來了電話,問赫饒:「你怎麼會認識她?」

赫饒也有同樣的疑問:「你呢,是因為她和赫然分手的?」

這個她當然是指和琳,他們默契地彼此心照不宣,像和琳的名字是禁忌,不願提及。

明顯感覺到電話那端沉默了一瞬,然後陳鋒真的承認了,「是。」

不可能!和琳與赫饒是截然不同的人。陳鋒曾那麼愛赫然!

是啊,還許諾畢業就和赫然結婚,結果誓言還在耳邊迴響,人卻分道揚鑣了。

諾不輕許,故我不負人;諾不輕信,故人不負我;

赫然與陳鋒,究竟是他輕許承諾,負了她?還是她輕信了他的誓言,被辜負了愛情?

赫饒忽然不想繼續這通電話了。

陳鋒在這時再次開口,他的聲音聽上去低沉而沙啞:「赫饒,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做的事。比如你,我相信,為了警察事業,你甘願放棄一切。」

躺在床上,赫饒輾轉難眠,她一遍又一遍地咀嚼陳鋒的話,總覺得,他是在傳遞什麼信息給她。是什麼呢?他說該做的事,還提警察事業。

「甘願放棄一切,為了警察事業。」忽然想到某種可能性,赫饒心中一驚。黑夜中,女孩子眼中竟有迫人的寒意閃動。

那麼,和琳是什麼人?讓陳鋒為她放棄了深愛的赫然?

赫饒試圖摸和琳的底。可惜,身為警校生的她,沒有人脈,沒有根基,要查一個全然陌生的人,而且這個人又根本不是a市人,實在太難。

邢唐在這個時候從g市而來,代表大唐,代表邢業出席一家公司的十周年慶酒會。

赫饒對於他突然出現在a市已見慣不怪,得知他此行用意,只一反常態地問:「需要女伴嗎?我行不行?」

向來冷漠的邢唐微眯眼睛看她,「太陽打東邊出來了?還是我聽錯了?」

赫饒的神情很嚴肅:「我是認真的,沒開玩笑。不過,我不能買太奢華的禮服,只能租一件,會不會丟你的臉?」

二十四歲的邢唐挑了下一側的眉毛:「如果我說會丟大唐的臉,你願意接受我送一件給你嗎?」

赫饒也不嬌情:「好吧。」卻不是接受他的饋贈:「我以五百的預算去買一件體面的,只能這樣了,再貴的話我會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畢竟只穿一晚。」

以一個平民家庭的女孩而言,用做家教的一個月所得買一件只穿一次的禮服,已經很奢侈了。

邢唐笑:「好,就五百。」

那是邢唐第一次見赫饒穿禮服,白色的蕾絲繡花修身款,穿在身上更顯赫饒身材高挑,玲瓏有致。而她些許的不自然,竟有幾分性感的味道。

赫饒似乎也很滿意,站在穿衣鏡前,前後左右的看。

到底是女孩子,都愛美。

邢唐一捶定音:「就這件吧。」

赫饒去試衣間把衣服換下來,「我再看看吧。」

邢唐俯在她耳邊,一副怕別人聽見的樣子:「折扣很大,好像,五百都用不上。」然後看向營業員:「幫我算下折後價。」

營業員的態度很好,微笑地說:「好的先生,您稍等。」然後拿出計算器,一邊算一邊說:「今天我們家全場2.5折,活動就一天,趕上了很划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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