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相愛的心

深夜的宜城,因剛剛下過雪而霧氣瀰漫。

銀灰色東風本田的車前燈射出一束刺目光芒,照亮茫茫黑夜。將車慢慢駛出,平穩滑入喧囂的街道。

「嫁給我我就告訴你!」元毅如鬼魅的聲音回蕩在耳邊,簡諾心煩意亂。他說郜馳的離開是袁淺析設計的,難道他們私下裡有什麼交易?到底真實的遺囑是怎麼樣的?太多的疑問令簡諾連續失眠好幾夜。

心底莫名升起毀滅一切的衝動。簡諾按下車窗,在冷冽的寒風中深深呼吸著冬的味道,將油門直踩到底,任由外面的建築物在眼前急掠而過,她的目光變得深邃而複雜。

城市的某個角落,潛藏著迷幻與狂亂,甚至連空氣中都飄蕩著誘惑的氣息。伴隨著動感極強的樂聲,簡諾在暈色的燈光里走向吧台。

向來滴酒不沾的女孩兒決定今晚喝兩杯,再這麼失眠下去,她會崩潰的。侍者將加了冰塊的酒遞過來,燈光下,高腳杯里琥珀色的酒液泛著點點光澤。

簡諾取過,一飲而盡,直至第五杯入喉。

奢華的酒吧內奏著激狂的樂曲,眉目傳情的男女們的目光中游移著心照不宣的慾望。簡諾偏頭枕在胳膊上,望向舞池的眸光已變得如夜般迷離,她感覺到有種頻頻騷動的交換正悄無聲息地向四處蔓延,讓人排斥,又讓人抵抗不了地為之迷醉。

當侍者遞上第六杯,簡諾正欲抬手去接,卻聽見一個充滿韻味的男聲說:「你喝太多了。」

並不陌生的聲音陡然將簡諾的思緒帶回一個星期前,元毅對她說:「如果我說是,你信嗎?」

那麼篤定的語氣,那麼堅定的表情,讓她想說不信都說不出口。可是,能信嗎?

情感使然,簡諾始終是站在郜馳這邊的。儘管不清楚變故背後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但簡諾始終堅信元毅是害郜家的兇手。這其實不該是一名律師在案子沒有結果前該有的判定,然而,人就是這樣,是情感動物。所以,當事情出現轉折的時候,簡諾有些接受不了。如果父親聽到的確實是遺囑的內容,那是不是說明元毅真的是合理繼承了郜家的產業?

想法還未完全成形,很快就被簡諾否定了。她怎麼都不能夠相信郜馳的父親會把偌大的家業留給元毅,置親生兒子於不顧。這不合情理,完全不合情理。即便他與郜家有著無法割斷血緣之親,即便是!

事隔四年,現在又不確定美國那邊是不是真的有了車禍的線索。簡諾有些猶豫該不該接受元毅結婚的提議。嫁給他他就會把真相告訴她嗎?一個兇手是不可能告訴別人他是兇手的。理智告訴簡諾,元毅無法信任。這條路,不能走。

甩開困擾的疑問,簡諾忍著微微的眩暈抬頭看去,元毅背光站在她身側,眼神複雜。輕柔的聲音裡帶著點滴酒意,她緩緩說:「還可以開車。」話雖如此,已經收回了準備握杯的手。

元毅回身望了一眼,然後伸出手握住她的,簡諾感覺到他手心傳來一種微妙的溫度,明明是暖的,又十分冰涼。

注視她的目光很深沉,他說:「我送你回去。」

簡諾下意識想掙開他的手,不料被他握得更緊,她皺眉,語氣淡冷地開口拒絕:「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元毅笑了,有著嘲諷的意味:「怎麼,難過了?覺得無法接受?」

「是不相信!」簡諾骨子裡的犀利即刻顯示出來,她冷靜地說:「我爸爸聽到的不可能是遺囑的內容,他明明就是被你脅迫的。你想表達的意思是你是郜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那為什麼否認姓郜?」目光陡然變得尖利,簡諾一字一句地說:「元毅,如果你可以看著郜馳的眼晴告訴他郜叔叔和伯母的車禍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遺產根本不是問題!」

是的,現在已經不再是遺囑的問題。郜馳在乎的一直都不是他拿走的產業,而是他父母的命。

簡諾成功地激怒了元毅,他倏地眯起眼晴,陡沉的臉色透露出危險的氣息。

簡諾只覺眼前一花,人已被元毅扯進了懷裡,根本來不及反抗,他的唇已經重重壓了下來。簡諾有一瞬的慌亂,沒有想到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失禮的舉動,隨即她冷靜下來,在他的舌頭試圖翹開她牙關的時候,她牙齒一合,狠狠咬了下去。

口中突來的腥甜之味換回了男人的理智。離開她柔軟的唇,元毅將纖弱的女孩兒緊緊按進懷裡,同時俯低頭,在她頸間惡意地吮出一枚暗紅色吻痕。

皮膚上傳來的疼痛令簡諾皺緊了眉,奮力掙脫他懷抱的時候,她聽見他說:「最讓我接受不了的就是你愛上了他。誰都可以,就他不行!」

簡諾顫抖著後退,眼晴里的氣焰頓時熄了,她輕搖著頭不可質信地說:「什麼意思?元毅,你別告訴我一切因我而起!」

元毅神秘地笑了笑,在簡諾恐懼的目光中緩緩靠近,以磁性的聲音說:「你說,如果他知道害他一無所有的人是你,他還會愛你嗎?」

「不可能!」醇厚的嗓音以極肯定的語氣反駁,簡諾偏頭,是駱羿恆,身後還跟著蕭輝。

「不要以為郜馳回了美國一切就在你掌握之中。元毅,報應很快就是降到你頭上,如果你是兇手就逃不過法律的制裁,如果你不是,」 駱羿恆邁著大步走到簡諾身邊扶住她,冷寒至極地說:「根本不需要和她說這些。如果你愛她,就和郜馳公平競爭。是男人,就要輸得起!」

回到公寓,簡諾頭疼得厲害,她將所剩不多的止痛藥一下子全吃了,整夜未眠。

第二天,她向駱羿恆請假去了警隊,葉優里正好沒有出去,中午兩人就在食堂用餐。

葉優里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問:「怎麼想到來我這?稀客啊。」

簡諾化了淡妝,掩飾了些許的憔悴,她略顯不滿地說:「你嫌我煩啊?那我吃了飯就走。」

葉優里向來沒有駱羿恆的風度和耐心,瞪了簡諾一眼,他說:「你應該現在就走,幹嘛還要吃完飯?」

簡諾才不理會他的激將法,她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然後孩子般笑了笑:「就不走,非要宰你一頓!」

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沒有看見她得那麼心無城府的笑了,葉優里探身摸了摸她的頭髮,「趕緊吃吧,只要你高興,任你宰割!」

簡諾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擁有駱羿恆那麼好的師兄的照顧,還有葉優里和步溫柔這樣的好朋友的關心,她有些淚濕,低著頭喃喃了句:「謝謝!」

「說什麼呢?」葉優里把飲料推過去:「別和我見外,不樂意聽!」

逼回湧上來的淚意,簡諾沒再說什麼。之後簡諾給葉優里舀湯,遞給他的時候因為太燙沒端穩,整碗燙灑的他滿身都是。

葉優里被燙得跳腳,簡諾嚇得一邊用紙巾幫他擦,一邊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糟糕,肯定燙壞了,怎麼辦啊……」

見她都要急哭了,被燙得呲牙咧嘴的葉優里不由心軟,硬著頭皮說:「沒事沒事,我辦公室還有套衣服,先換下來再去醫院,沒什麼大不了的,哎,我說你別哭啊,你得負責送我去醫院。」

怕濕褲子令燙傷嚴重,簡諾跑去葉優里辦公室取來衣服,換好後兩人去了醫院。或許是警察同志皮糙肉厚,大腿上的燙傷沒有想像的嚴重,醫生囑咐擦幾天葯就沒事了。簡諾這才放心,離開他家的時候,她愧疚地望了葉優里一眼,在心裡說了聲:「對不起。」

隊里沒什麼重要的事,「負傷」的葉優里下午就沒過去。在家裡睡了個下午覺,醒來的時候覺得有點餓,他蹭到廚房打開冰箱,空空如也。

懊惱地撓了撓頭髮,扛不住餓的他還是決定下樓買些吃的,套褲子的瞬間他似是發現什麼不對勁兒,怔了好半天,又疑惑地把上衣和褲子里里外外翻了個遍。在沒找到要找的東西後,他警覺地把電話打到了隊里,接通後冷聲吩咐道:「去我辦公室看看桌上有沒有東西,現在,馬上!」

年輕警員不明所以隊長幹嘛這麼緊張,也不敢多問就跑著過去看了,回來彙報說:「除了文件夾還有兩個檔案袋,其它什麼都沒有啊。」

心裡浮現某種不好的預感,葉優里不死心地說:「你確定?」

「確定,隊長!」

掛了電話,葉優里癱坐在沙發里。閉著眼晴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忽然,他猛地坐起來,神情驟然間變得冷沉至極。

利落地套好衣服,他邊下樓邊打簡諾的電話,鈴聲完整地響過三遍依然無人接聽。葉優里怒極,口不擇言地罵了句粗話,又打駱羿恆的手機。

駱羿恆倒是很快接了,他剛剛說了兩個字:「優里……」就被對方急匆匆打斷,葉優里焦急地問:「知不知道簡諾在哪?」

被他的大嗓門吼得皺了下眉,駱羿恆說:「她今天請假了,說要去醫院拿葯。怎麼了,你找她?」

葉優里已經衝到了停車場,啟動車子的時候罵道:「找她?我他媽想揍她!」

意識到發生了大事,駱羿恆急問:「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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