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感激他不娶之恩 第四節

程瀟回國整整一周,才回家拜見她爹。

程厚臣年逾五十,眼角已經有了歲月滄桑的痕迹,見到學成歸來的女兒,眼底明明有喜悅之意,卻刻意掩藏起來,底氣十足地教訓道:「還記得我是你爹,也算沒白養你。」

程瀟懶洋洋地坐到她爹旁邊,順手抽走他手上的財經雜誌:「總看這麼枯燥的東西,會越來越孤僻的老程。」

程厚臣就孤僻給她看:「那也是因為你不孝。」

程瀟笑嘻嘻的,玩世不恭的態度倒不像是與父親說話:「噯,我回來理都不理你,你還給我送支票,夠義氣啊。」

到底誰是爹誰是女兒?居然和他談義氣!

對她的囂張仍記憶猶新的程厚臣語氣嚴肅地警告:「敢有下次,看我不打折你腿!」

程瀟煞有介事的樣子,「哇,看來虎毒不食子的故事都是騙人的啊。還是這麼多年我認錯爹了?」

程厚臣抬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程瀟一般不吃虧,即便對方是親爹。她適時挽住老程的胳膊,安撫道:「差不多行了,氣大傷身,就算你不承認是我親爹,我還當自己是你親閨女呢,不忍心看你走彎路。」

程厚臣瞥了她一眼,沒堅持動手,語氣卻沒有半點鬆緩的意思,繼續訓斥:「那天是怎麼回事?追個尾要什麼支票?我給你的零花錢都揮霍哪去了?」

「你向來大方,但我也不是敗家的,揮霍錢財這種傻事從來不幹。」程瀟沒有隱瞞,坦言相告:「遇上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說什麼我傾家蕩產賠不起她的寶馬,我看不慣,殺了殺她的銳氣。結果你猜怎麼樣,劇情狗血得和偶像劇似的,那人竟然是斐耀未婚妻,你說我不滅了她威風對得起你的威名嗎?」

「小斐的……未婚妻?」程厚臣的臉色在頃刻間由晴轉陰,「你們倆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分的手。」

「就那天分的啊。」程瀟不以為意,「我還甩了他一臉支票作為分手費呢。」

分手費?程厚臣慶幸自己沒有心臟病,勉強承受得住這種「打擊」:「說你什麼好呢。」忽然想到什麼,他立即追問:「有沒有被那小子佔了便宜?」

被佔便宜?程瀟笑起來,覺得老程真是天底下最保守最可愛的爹了,「憑我的機智,當然不能讓他得逞。」

程厚臣安心了不少,卻還是感慨:「女兒大了就是操心。你啊,給我消停點。」

程瀟不滿:「我都沒找他算賬,多冷靜啊。」

結果程厚臣竟然恨鐵不成鋼似地說:「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窩囊的女兒!」

前一秒還在警告她不許惹禍,下一秒又翻臉嫌她太大度息事寧人了。

這是什麼爹啊?全世界最奇葩吧。

程瀟和他抬杠:「那你得問我媽啊!」

程厚臣到底還是沒忍住,給了她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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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程厚臣問:「去看你媽了嗎?」

程瀟繼續夾菜的動作,「我是多夠意思的人,當然要先看你了,媽往後排。」

明知道是哄他的,程厚臣眼裡還是有了笑意,「算你有良心。」

程瀟隨口問:「給我找後媽了嗎?一個人孤單沒夠啊?」

程厚臣再次懷疑面前這個沒大沒小的傢伙不是自己親生的:「你長本事了,管起你爹的閑事!」

程瀟笑望著他,「我這不是八卦嘛,要不改天去見我媽沒話題多尷尬。」

什麼女兒嬌慣富養,都是騙人的。程厚臣很想給她一筷子,「我太慣著你了是吧?」

他家閨女不僅不怕死地「嗯」了一聲,還振振有詞:「害我一身毛病。」然後在老程發作前,她又討好道:「幸好你能給我撐腰,否則我哪能活得這麼囂張。」

話至此,程厚臣護短的本性就暴喜出來了,他沒再對女兒嚴厲,而是縱容地說:「我的女兒,天生就有囂張的資本。」

程瀟憋不住樂了,「我謝謝你啊。」

程厚臣懶得和她計較感謝的話里有幾分誠意,改問:「工作的事情有什麼打算?」

對此程瀟的想法是:「目前國內航空總體資源有限,飛行人員匱乏,謀職不難。」

這是事實。儘管整體就業環境不佳,但飛行員卻很稀缺,甚至限制了航空業的發展。程厚臣正準備誇獎他閨女有眼光選擇了飛行專業,就聽程小姐補充道:「只有工作了,才能每天飛來飛去,讓你見不著人影。」

嫌棄他嗎?程厚臣差點沒控制住把碗拍桌子上,忍了忍,撂下話:「去海航。小馮和我提過好幾次,希望你畢業後去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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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程瀟就被通知,下午去海航面見馮總。

站在二樓的程瀟為她爹的行動力點贊,「寶刀不老,雷厲風行。」

程厚臣有事要出門,臨走前看了她一眼:「把你那個色彩斑斕的頭髮給我還原過來。」

程瀟撓撓蓬鬆的頭髮:「你視力什麼時候出問題了?」

程厚臣沒明白。

程瀟用胳膊拄在樓梯扶手上,居高臨下地問:「我這明明是單一的酒紅色,怎麼成了色彩斑斕呢?」

程厚臣用手指點點她,沒說話。

程瀟語帶笑意地問:「染頭挺貴的,給報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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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吃過早餐,程瀟轉悠去花房,李嫂正在澆花。

李哥和李嫂是夫妻。李哥是程家的司機,李嫂則負責照顧程厚臣的一日三餐,和料理家務。程厚臣是個挑剔又脾氣暴躁的人,但並不吝嗇,給夫妻倆的待遇很豐厚,兩人也格外盡心照顧這對見面就鬥嘴的父女。

見程瀟過來,李嫂就笑了:「要是先生在家,肯定不讓你過來。」

程瀟隨手摘了一朵玫瑰:「深怕我虐待他的花草似的。」

李嫂太了解她的性子了,也沒阻止,「這些花都是夫人喜歡的。」

程瀟隨手擺弄著花:「他什麼時候學會睹物思人這一套了,是因為年紀大了人變委婉了嗎?」

李嫂回答:「先生喜歡在花房思考問題,安靜。」

「只要我不在,家裡哪兒不安靜啊。」程瀟隨口問:「我媽回來過嗎?」

李嫂搖頭。

應該是和預想的一樣,程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追問:「那,我後媽來過嗎?」

李嫂從不多嘴程厚臣的私事,確切地說,也不關注,聞言一愣。

程瀟秀眉一挑,發現新大陸似的:「看來是來過。」

李嫂忙解釋:「沒有沒有,沒來過。你這孩子,竟欺負你李嫂嘴拙。」

「你不是嘴拙是老實。」程瀟笑笑:「就算她人沒來過,電話肯定是來過的。」

這回李嫂沒承認也沒否認:「先生的事,不該我亂說。」

程瀟沒再繼續下去,只是把一排開得正好的玫瑰一股腦全拔了,面對李嫂的詫異,她無所謂的說:「這麼俗氣的東西,看著礙眼。」人都快走出花房了,又轉過頭來說:「別說是我給他撥的,就說下冰雹給砸壞了,要不好像我故意氣他不孝順似的。」

冰雹?李嫂環顧安好無恙的花房,忍不住笑:「你這孩子。」

程瀟背對她擺擺手:「給你和李哥的禮物放在餐桌上。不用謝,老程埋單。」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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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程兩家是世交,馮以和程厚臣又是革命戰友,交情自然不言而喻。但因馮家這一輩人是兩個男孩子,程瀟和他們的接觸不多。尤其馮家次子馮晉驍不在g市工作,也確實沒有交集。但程瀟是飛行學院的高材生,又沒有合同在身,身為海航新任總經理的馮晉庭對她極為關注,有意納於麾下。

憑海航的實力和在業內的聲譽,程瀟沒有拒絕的理由,況且程厚臣下了旨意,她怎麼都要去一趟的,所以在馮晉庭主動打來電話約見面時,程瀟答應了。

海航總部位於g市商務中心區的陽光廣場內,程瀟提前十分鐘到了。前台得知她和馮總有預約,客氣地告知樓層,並及時通知了馮晉庭的秘書。

電梯前,一男一女也在候梯。程瀟走過去時梯門正好打開,她理所當然地跟在他們後面,按順序上梯。結果,率先走進電梯的女人轉過身來時,程瀟腳下一滯。

是寶馬小姐。

短髮清爽,淡妝精緻,限量版小禮服,足下一雙細高跟,身姿輕盈,志得意滿。

程瀟想起夏至說過,斐耀這位新歡是被受媒體青睞的當紅模特,名叫商語。那麼此時跟在她身邊,打扮中性的男人就應該是她的經紀人了。

人生何處不相逢。程瀟不顯山不露水地彎了彎唇角。

商語也認出了她,神色從前一秒的語笑焉然瞬間變冷。

程瀟沉默著,觸及對方充滿敵意的目光,視線坦然無懼。

商語盯著她。

梯門關上,經紀人先生按下二十層,紳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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