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你今天做了什麼?」言慈允忽然發問,聲音不大,卻仍舊把暖歌嚇了一跳。

「去了戲班給王爺訂戲。」

「然後呢?」

「然後……然後阿德一定跟您說了。」暖歌悶悶不樂,「我去將軍府不過是想找一個朋友,我沒想給王爺找麻煩,不過其中的利害關係阿德給我講了,我不會再犯,若是王爺想罰……那便罰吧。」

「這點麻煩我還應付得來。」言慈允的表情竟是輕鬆了一些,「再說將軍眼下並不在京城。」

暖歌並沒想到言慈允會以如此平和的語氣來講今天的事,壯了膽子連忙發問:「王爺,將軍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年輕嗎?」

「年近古稀。」

「啊?那他可有和王爺差不多大的子嗣?」

「膝下無兒,有三女遠嫁在外」

「那怎麼會……」暖歌皺緊了眉,心想那程少陵究竟跟將軍是何關係?

王爺見她的表情,心下好笑,「你要尋什麼人?」

「呃……沒什麼,很久之前的一個朋友罷了。」暖歌咬了咬嘴唇,不敢說實話。

「程少陵?」

「啊!你怎麼知道!」暖歌瞪圓了眼睛,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完全是一臉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言慈允一聲冷笑:「你惺惺念念的不就是他,夜裡說夢話都會叫他的名字。不過將軍府里並沒有那號人物。」

「萬一他只是個下人呢?王爺又怎知將軍府的情況?」暖歌不信,壯了膽子反問。

言慈允不置可歪,「是不是下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不論以前發生過什麼,今生你們都再難有瓜葛。」

「為什麼!」

「因為你是懷獻王府的人,你的命在我手裡。」言慈允手中的毛筆伸過來,蘸了暖歌剛剛硯好的墨,在紙上寫了個大大的字:命。

暖歌怔怔的看著紙上的字,她不知該不該信命,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離開商學院,卻離開了,這是命嗎?她從沒想過會來京城,卻來了,這是命嗎?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這樣的尋找程少陵,卻找了,這也是命嗎?發生的一切的一切都非她所願,她卻只能一天一天的活下去,這都是命嗎?

「余暖歌,唱首歌聽聽。」言慈允似乎很喜歡忽然間叫她的真名。

暖歌長嘆一聲:「我數羊,一隻兩隻三隻四隻……」

「我的話還沒問完,今天你做什麼了?」言慈允打斷了她。

「不是說過去了將軍府啊。」

「之後呢?」

「之後回來了啊。」暖歌一臉坦誠,可卻瞧著言慈允的臉色又晴變黑,著急的補充,「之後真的回來了,不信找車夫來問話啊,阿德一直跟著我的,我哪裡也沒去了!」

言慈允眯了眯眼睛,手中的筆也不叫洗,直接扔回了筆筒,臉上的線條綳的緊緊的,冷冰冰的吩咐了句,「替本王更衣,本王累了!」

「呃,要睡了?那我叫丫環進來伺候王爺洗瀨。」暖歌本能的站起來。

若是以往,言慈允會默許,可今天卻剛好相反,言慈允似乎更加的不悅,「這麼早洗漱做什麼!」

「呃……不是王爺說累了?」

「本王……」言慈允停了下,手臂不自然的抬了抬,似乎想說什麼,又活生生的咽了回去的樣子,猶豫了下,問了句離題八百里的話,「你……你可吃過了?」

「還沒。」暖歌沮喪的回答,順便在心裡把言慈允批評了個底朝天,一回來就只顧著伺候他,哪有時間吃晚飯啊?

言慈允清了清嗓子,「那還不吃。」

「哦,那……那我去後廚?」暖歌抬腳試探性的想走,卻見言慈允只是從鼻子里哼了聲而已,便停下了腳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耐著性子又問:「王爺,行嗎?」

「也不必非要去後廚,難道你在後廚藏了什麼好吃的怕本王看到?」言慈允慢條斯理的問。

暖歌啼笑皆非,卻還真是想起件東西,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啊,對哦對哦,我還買了蛋餅放在房裡!有紅豆的,還有綠豆的,很甜的!」

說著說著……暖歌怔然的停了下來……

對面的言慈允……看上去真的很奇怪,在聽到蛋餅的那一剎,臉上冷冰冰的表情瞬間釋然了,若是沒看錯的話,本來凜著的嘴角也不經意的向上揚了揚,雖然只是一瞬,可暖歌確定那是不同的。心中大樂,不依不饒的性子就立刻恢複了,「啊……我知道了,難道王爺一直惦記著的是蛋餅?哈哈,難怪方才一直嚷著要吃甜的!」

「放肆!本王從不喜甜,本王只是……只是體貼下屬。」

「哈哈!騙人,騙人!明明是王爺一直拐彎抹角的想知道蛋餅的事情,哈哈,是不是阿德說的我買了?」

「還不去拿!」言慈允臉上忽然漲出一線可疑嫣紅,聲音抬高了幾分。

可暖歌一旦放鬆下來,再想讓她緊張也難。她越想越好笑,越想越有趣,王爺明明就像個小孩子性格,想吃蛋餅又不好意思,還千方百計拐彎抹角的啟發她,便一邊笑一邊跑著出去拿蛋餅,好在她的房間離的並不遠,沒一會兒就拿了回來,油紙包的,雖不熱了,但也不至於太過冰冷,反而糯糯軟軟的剛剛好。本來想一進屋就直接拿給王爺吃,轉念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刻意打開紙包之後深嗅一口氣,先捻了一隻自己咬了一小口,含糊不清的誇讚起來:「好吃,真好吃,真甜,哎,可惜王爺不喜歡吃……可惜。」

言慈允一直瞪著暖歌的舉動,她吃東西一向不成樣子,粘的小鬍子也歪了半邊,蛋餅里的一點紅豆泥不小心被擠在了她的唇角,她還渾然不覺,照樣吃的香噴噴的,可是……可是……,「阿德明明說這蛋餅是你買給本王的,你怎麼……」

「哈哈!」暖歌笑了個不亦樂乎,「看吧看吧,王爺承認了吧,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惦記蛋餅的事!小氣極了!」

言慈允自知失言,手指習慣性的捏緊了輪椅扶手,又氣又尷尬,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懊惱,自己堂堂的懷獻王,怎地真的對一個小女子買的東西這般的在意,亂了亂了,一切都亂了,怔忡間瞪著暖歌,竟不知如何回應才好。

暖歌卻讀不懂王爺那麼複雜的表情,她只是瞬間心軟了十分,安靜的走了過來,把其它的蛋餅一股腦的塞進了言慈允手裡,柔聲說著:「王爺自小深宮大院的,一定沒吃過這樣市井的東西吧,試試,真的很好吃。」

東西很普通,被紙包了後還變了形,黃黃軟軟的一大團而已,色澤也不那麼誘人,氣味更是沒那麼的香甜。可是言慈允的確沒有吃過,也從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吃這樣一個醜醜的東西,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真正在意的並不是這一口甜食,而是有人,有個人會送這樣一個東西給他。

暖歌說的對,阿德回府之後就把暖歌整天的行程一五一十的向他彙報了,他不介意暖歌去了將軍府偷看,若是有麻煩,他還有本事去解決掉。可阿德臨走卻補充似的說了句:「王爺,程管家後來買了幾塊蛋餅,說是給您嘗嘗。王爺可小心,吃的時候別忘記先試試毒,小心為上。」

因為阿德的話,言慈允發了好一會兒的呆,並不是怕毒,而是怕一份心意。一份從沒有過的心意。

她買了蛋餅……要給他嘗嘗。

山珍海味他吃了不少,美酒佳肴一向不是他所好,可除了已逝的母妃,從沒有誰會想到他,會遞給他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禮物,並告訴他,「這是給你買的。」

沒有,從沒。

「怎麼了,你吃啊。」暖歌的臉湊近了,奇怪的看著言慈允。

王爺今晚真的是古怪,拿著個蛋餅還能發獃,難道……怕有毒?

暖歌恍然大悟,搶過蛋餅先咬了一小口又遞還給他:「你看,我也吃了,沒事沒事。」

言慈允怔怔的由著她的舉動,看著被她咬掉一個小月芽兒的蛋餅,慢慢的又送到自己的唇邊,小小的嘗了一口,真的很甜,也是紅豆的,里料磨的細細的,還加了些許的芝麻。

圓圓的蛋餅上,兩個月芽兒,挨著。

「來跟我做,首先是手臂,五六七八,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好,每個系列做一個八拍。嗯,好,不錯不錯,注意手背。」暖歌拿了個小棍,煞有其事的指點著眾多家僕們練形體,「收腹,注意提臀不是撅出去。」

「程管家,我們今天練了半個時辰了,差不多了吧?」阿德苦著個臉抱怨,他現在的姿勢比較怪異。程管家說他後背不挺,讓他雙腿繃緊了直直的坐在地上,後背還不能靠東西,總之看上去簡單,可坐下沒一會兒就汗流浹背,腰挺的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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