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嗯,就這樣數,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六隻七隻八隻九隻十隻……」暖歌刻意壓低了的公鴨嗓在這個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詭異和難聽,刺激的言慈允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八十九隻加上四百六十七隻是多少?」

「呃……」暖歌一怔,本能的開始動起手指。

言慈允早有感覺,壓住了她的手。

「五百……五百五十六隻。」暖歌費力心算,猶豫的回答。

「七百五十二隻被人偷走三百四十九隻,還余多少?」言慈允慢條斯理的又問,他承認自己很無聊。

「這個……」暖歌悲哀的懇求:「我可以用算盤不?」

「不可以。」

暖歌的手指在言慈允的掌握中掙扎著動了一會兒,「四百零三隻。」

「那麼八百……」

「等等,可是王爺你考我算術做什麼?」

「我只是證明你的方法並不管用,數羊只會讓你數的越來越精神。」言慈允慢條斯理的說著:「難怪你算術不精,原來都是數羊數出來的。」

暖歌咬牙切齒的反對,「好心沒好報,王爺總是考我,難道你算術就精了?」

「不信的話,你也可以考我。」

「如果你算不出怎麼辦?」

「你想怎麼辦。」

暖歌仔細考慮了一下,斬釘截鐵的回答:「若是王爺算不出,那便回答我一個問題。」

黑暗中的言慈允遲疑了稍許,若是她問出的問題事關機密……便不置可否的吭了一聲,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暖歌對於這類的監督一向不擅長,早自顧自的出開了題目,「王爺可聽好了。有一天問夏姐姐帶了人出府買東西,馬車上起初坐了八個人,在南市下了兩個,又上了三個;到藝街上了五個下了四個;到綢緞行上了七個下了兩個;到葯莊上了四個下了一個;到海味行下了五個上了六個……到……到……請問!」

「車上除了問夏之外,還餘下三個人。」言慈允輕鬆的回答著,總算有了些玩味的語氣,「程管家,你的問題很像你的智商能出具的。」

「是咩?」暖歌拉長了音:「王爺你慌什麼?我問的是,問夏姐姐的馬車一共去了幾個地方。」

四周再次恢複了安靜,只有言慈允幾乎停止了的呼吸聲……以及暖歌輕輕的呲笑聲。

「王爺,千萬不要小看任何人哦!唉,所以說嘛,凡事不能看表面,也不能聽表面,更不急流於表面嘛……」暖歌滔滔不絕、得意洋洋。這幾乎是她進府以來的第一次勝利,雖是小勝,卻足以讓她悲戚了數天的心有了小小的安慰,她一向如此。

「你想問什麼!」言慈允握緊了手掌,黑暗中半眯了眼睛,若是暖歌問了什麼不該問的機密,就休怪他翻臉無情。

「咳。」暖歌的頭側了過來,好奇的語氣隔著八條大街都嗅得出來:「我想問那個什麼,方才你擰我大腿,不是男子對女子用強的時候才會痛才會喊叫嗎?男人和男人也疼?哪裡疼?啊……」

暖歌沒辦法說話了,因為一床大被蒙了上來,被子外面,是有種想撞牆衝動的言慈允。

總有一種人,會讓人精神失常,暖歌便是。

當然,現在的言慈允還沒有完全的察覺這一點。他只是在心裡覺得程歌這個管家傻的……想讓人捏死他。

數羊的方法自然是沒起到任何的作用,言慈允為了避免程歌再說出什麼刺激的話,就只有閉著眼睛裝睡。外面監視的人應該已經走了,不知道宮裡還會出些什麼花樣來對付這個冷清的王府。

言慈允擅長裝睡,從小就擅長。他可以一個人呆在黑暗的空間里很久很久,久到人們忘記了他還是個活物,還會呼吸。

暖歌卻不行,被那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折騰的翻來覆去。更何況……王爺畢竟是個男人,她可以在表面上大大咧咧,可一想到程少陵,心裡便會絲絲的甜。

她以為王爺睡著了,便悄悄的爬了起來,繞過王爺的身子下了床,也不敢再點蠟燭,借著月色坐到了書案旁,仍舊摸出小小的白玉算盤繼續練習算了。

「少陵,我現在可以靠自己生活了,雖然沒有了商學院,可我一定會再回去的,最好是在爹娘回來之前就能要回商學院,我不怕,什麼都不怕。」暖歌喃喃自語著,對著小算盤。

言慈允只隱約聽到了一個名字:少陵。

會是誰?這個管家倒像是有點故事的。

天大亮,沒有了熟悉的幔帳的遮掩,言慈允睜開眼睛的同時就被照進房的陽光刺的半眯了起來,也幾乎在同時驚出一身的冷汗。

讓他驚的並不是哼著小曲對著菱鏡粘假鬍子的程歌,而是他自己。

他居然睡的這麼沉,在仍舊可以算是陌生人的房間里,這幾乎是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更讓他憤怒的是,那個小丫頭鎮定的就好像……就好像他不算是個男人!

「王爺醒啦。」暖歌聽到他忽然坐起的聲音,扭過臉微笑著打招呼。

言慈允的表情很是古怪,陽光把他的臉映的愈發蒼白,黑黑的劍眉下那雙仍舊帶了層霧的眸子里,染了抹錯愕而又尷尬的意味,最重要的是,臉頰上有些許的微紅……

那個表情……暖歌怔了一會兒,極不合時宜的補充了句:「我可是什麼都沒幹,在凳子上睡了一晚,你不會要我負責吧?」

言慈允的手指捏緊了……

兩個人各懷鬼胎的在房裡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大丫環問夏總算在外面叩門了。暖歌鬆了口氣跑去開門,問夏一臉平靜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幾個端了洗瀨用具及清水的小丫環。看也不看暖歌,徑直走向床榻,熟練的伺候著言慈允更衣。

陣仗倒也不算太誇張,可就是透著古怪。

言慈允的表情恢複的神速,方才還是一臉錯愕,問夏一進來立即換上了一臉肅然,舉手抬臂間又是懶洋洋的,間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暖歌,紅臉的人便換成了暖歌。

「小鴿子。」言慈允勾了勾手指,居然是對著暖歌。

「呃,啊?」暖歌指向自己,「小……鴿子?」

「從今以後,你就是本王一個人的小鴿子,府里的大小事務交由你打理。」言慈允說的極誠懇。

問夏躬著腰,正在幫王爺繫上腰帶,聞言並沒做聲,也沒資格做聲,只是手指滯了一瞬。

「回王爺,小的……小的叫程歌,要不然……王爺還是直接叫我程歌?」

「不好。」言慈允詭異的微笑,「小鴿子親切。當然,除我之外,別人還是要尊稱你一聲『程管家』。」

暖歌咬了咬嘴唇,本來疑惑於言慈允態度的忽然和善。可她再傻也看得出,言慈允不是真的要扶持她什麼,他做的一切,都有背後的原因。比如昨晚,再比如今早,他是在做樣子給別人。

山雨欲來風滿樓,暖歌自小也在大宅院長大,這種味道,她嗅得出。

「程管家。」

「程管家。」

「程管家。」

暖歌在園子里走了一圈,滿耳的程管家,僕人們果然比前幾天叫她叫的勤了些,可叫歸叫,每個家……字後面都拖了半截的尾音。

做為一個靠「色」字被上位的管家,暖歌表示壓力很大。

我也是有能力的人!暖歌握拳,瞪著眼睛吼了一聲:「全體,集合!」

天上有烏鴉嘎嘎的飛過,昭示著三個字:不太平。

三天後,王府內宅小花園。

當初,這個園子是暖歌進王府考試的地方,現在變成了她做為一個管家首先要利用的場所。此刻正值盛夏清晨,初升的太陽已經有些熱度了,言慈允坐著輪椅,仍舊居高臨下的在景廊橋上向下看,廊橋的雕檐倒是擋了大部分陽光曬不到他,更何況問夏還站在他身後幫著舉了紙傘。即便如此,細汗還是微微滲出,薄薄的衣衫貼在後脊之上,卻不知道下面那個丫頭不怕曬瞎忙些什麼。

言慈允看著的,是暖歌。

暖歌束了發,眉清目秀極精幹的樣子,唯獨身量尚小,看起來倒的確是像男寵,言慈允心下好笑。

她站在園子空地的正中,面對著排成幾排做著古怪動作的丫環僕人們訓話。表情倒是嚴肅的,偏偏骨碌碌轉著的大眼睛和裝也裝不出的傻氣眼神,讓那嚴肅的表情變了味道。言慈允看得出,那些個丫頭僕人們壓根就不怕暖歌,肯做那些個古怪動作也多半是覺得好玩而已。

「王爺,您就由著她胡鬧嗎?」問夏的語氣是輕描淡寫的,可說出的話卻是直指某人。

言慈允笑了笑,「你很少會這樣的語氣。」

「恕奴婢斗膽,程管家這三日來組織丫頭僕人們練什麼……古典芭蕾?這有何用?傳出去……豈不又是一個笑柄。」

「她越是胡鬧,你便越安全。宮裡的人視線聚集在她身上,你便可以去做該事的事情。」言慈允擺了擺手,「我倒是希望她鬧騰的再大些,這麼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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