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偉大的海洋生物

綠瞳殭屍的皮膚漸漸經不起這般燒灼,巧兒揪著它極力往海水深處走些,海水沒過她的脖子時,馱著她的綠瞳殭屍始覺好受些。而遠處的道士們並不打算善罷甘休。

此時翠微山已經將綠瞳殭屍得罪狠了,如不趁機消滅,到得晚上它便能自由活動,只怕後患無窮。

巧兒也知道這層道理,她不斷地與綠瞳殭屍商量:「你先走,晚上再來救我吧!」

綠瞳殭屍只馱著她跑來跑去避開道士們扔垃圾一樣扔過來的法器。巧兒是人,符錄對她沒用,綠瞳殭屍在水底,所有的符都不防水。

大夥瞧不見綠瞳殭屍,巧兒那顆在海面上蕩漾的腦袋就成了活靶子。樊少景只差沒有給道士每人發一框飛鏢了。

於是綠瞳殭屍便只得不停地變換方位,好在海面風涌浪急,巧兒雖喝了不少海水,卻總好過被紮上個幾劍。

不多時,海水裡有道士抱腳尖叫,巧兒在逃命時節還捉住一隻螃蟹,更可怕的是那隻大螃蟹沖她咧嘴一笑:「老大,我們來了!」

巧兒嚇得差點劈手將它扔回海里。

所有的道士都開始抱腳,雖然道士一直就是妖物的剋星,但這波濤洶湧的大海,卻實在是水生物的世界。

螃蟹與龍蝦人緣甚廣,綠瞳殭屍跳下海時一隻正在海底調戲蚌的龍蝦精已經得一海螺報信:「蝦大,淺灘上有許多道士在圍毆你們家老二老大!」

龍蝦一聽,這還得了,忙不迭組織了廣大蝦蟹前來救駕。如此一來,翠微山的道士就吃了大虧。甚至不用聯繫別的海生物,光蝦蟹已經足以讓他們頭疼——這幫小妖五行缺德,別的不做,專門鉗下三路!

從海水中逃出來的道士沒有一人的褲子保得完整……

久攻不下,眼見得紅日漸斜了。樊少景決定先救出樊少皇。法陣外,樊少皇的魂魄一直蘇醒,見到他仍沒好氣:「你來看我笑話嗎?」

樊少景很是無奈:「先出去再賭氣好嗎?」

樊少皇又是一冷哼,樊少景在陣外忙活了一陣,終於出聲:「這……明明是風雨掩月陣,陣眼在哪裡?」

樊少皇更怒了:「若是能找到陣眼,你覺得我還用被困在這裡嗎?!」

樊少景語塞,默默找尋。等他沿著觀天苑走出十里時,他終於怒了:「這陣眼到底在哪啊!!」

巧兒知道他在破陣,但是她不急,這個陣其實要破開不管是對樊少景還是樊少皇,根本一點難度都沒有。但是陣眼離觀天苑……

她可是騎著綠瞳殭屍都跑了一天呢!樊少景想要在日落之前趕至陣眼處,萬萬來不及。

道士們退至沙灘之上,龍蝦精們託了只海龜將巧兒遠遠地載到礁石上。她全身俱都濕透緊緊地貼在身上,好在這時候秋陽正烈,她本身也有了些修為,並不畏寒。

綠瞳殭屍傷得嚴重,沉下海底避光兼療傷,附近海域里幾隻龍蝦圍著礁石轉來轉去,頗有些巡邏的意思。

巧兒檢查了自己的傷勢,肩上俱是擦傷,並不嚴重,只是在海水裡泡了許久,有些刺痛。打鬥時樊少景只想制住她,並未存心取她性命,故而沒有其餘傷處。

她坐在礁石上抱膝等日落,陽光灑落海面,大海遼遠,入眼一片皆天青水藍,不見邊際。她憂心著綠瞳殭屍的傷勢,眼前浪頭飄金的景緻難以入眼。

等待讓時間遲緩,巧兒望著天邊的紅日,甚至覺得這天永遠不會黑、時辰根本沒有移動一般。待最後,暮色終於還是緩緩地降臨了。

綠瞳殭屍從海里爬上來時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不少,只是乾涸乾裂的皮膚仍然沒有好轉。它只在水中一冒頭就瞅見了巧兒,興奮地啊啊了兩聲,急急地遊了過來。

巧兒一翻身騎到它脖子上,動作太熟,如若行雲流水般自然。

「你沒事吧?」她在它身上寫字,它高興地馱著她在原地轉了兩個圈,踏水而行,仍是往觀天苑方向行去。

先前巧兒還擔心翠微山的人還在,但去時觀天苑已經空無一人。一直香火鼎盛的道觀,安靜得落針可聞。

巧兒先去查看了法陣,樊少皇果然還在,見到她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臉色。巧兒也不以為意,她在陣前站了一陣,到綠瞳殭屍催促方輕聲道:「樊少皇道長,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別緻的陣式,請道長試陣。」

樊少皇正火冒三丈:「還有完沒完了!你那個陣眼到底設了多遠啊我靠!」

巧兒輕眠了唇:「我也不知道地名,但是現在是中秋,等少景道長找到的時候,估計該吃元宵了。」

樊少皇終於理解了鬼車,破口大罵的本事,有時候真是讓人羨慕啊……

生氣無用,樊少皇三次深呼吸後方問:「現在又是何陣式?」

巧兒命了些蝦蟹精將觀天苑的山脈稍作更改,與海水相接,她的聲音仍舊很輕:「此陣會連通山海之勢,若你以前告訴我的陣法原理是真的,郝家道長們也沒有說謊的話,則海枯山陷,此陣方破。」

樊少皇細詢了陣圖,當下也是沉吟:「此陣是借用海水與地脈山靈之氣相互制約平衡所維繫的空間,海枯山陷都必須同時,除非神跡,否則我的魂魄也必被另一方力量擊碎。好陣!」

他嘴裡難得冒出個好字,巧兒卻高興不起來:「我直到現在仍不知道為什麼要對付你。我的很多東西都是你教的。甚至很多事我都不明白。」

樊少皇仍在沉吟陣式,聞言也是心不在焉:「你根本不配與我為敵,自然與我無什仇怨。況且以你這種裝滿豆腐渣的腦袋,不明白方為正常。」

巧兒也不生氣,她其實並不想從誰那裡獲得答案,她只是太久沒有與旁人交流,想梳理自己的思路而已:「在陣式交替之時,會有一瞬的空隙,不過你現在仍是凡人魂魄,這一瞬的破綻,怕是與你無用。」

樊少皇如何不知,只冷哼著不再作答。

妖多力量大,至四更天,陣式布置完成。巧兒緩緩接引山海地脈,廢去原來陣式之時,突然眼前白光一閃,又一條魂魄沖入陣中。

樊少皇終於效仿了一次鬼車:「我靠,你進來幹什麼?嫌這裡還不夠擠嗎?腦袋被門夾了你!」

陣內又一個聲音響起,卻是樊少景:「別動不動就瞪眼罵人嘛,被逐出師門的師弟。你看,師父將一身修為俱都傳給了我,閉關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師兄當時把胸口都拍腫了誇下海口,稱必然保得師弟你平安無恙。可如今言猶在耳,師弟你已經……咳,若是他日師父出關,一看師兄我好胳膊好腿地站著,師弟你神魂分離、屍骨難尋……這、你讓大師兄我情何以堪。」

樊少皇的態度可絲毫沒有因這番話而緩和:「虛偽!」

樊少景似乎早料到他有些一言,當下便笑道:「師弟,你我二人合力破陣,是否會容易些?」

樊少皇絕望了:「愚蠢!你進來時沒有看清陣式嗎?」

「嘎!」樊少景初時一直凝神準備元神出竅,他並不愚笨,心知巧兒肯定會改變陣眼位置,而有綠瞳殭屍在,他根本不可能趕在巧兒之前找到陣眼,故而一直在等巧兒換陣之時的瞬息破綻。離近了怕被她和綠瞳殭屍發覺,此時方才打量開始陣式……

綠瞳殭屍渾然不覺危險靠近,這日夜裡,它將巧兒抱到小木屋,以七星燈布了法陣,將身上樊少皇曾經吸納的妖力全部轉承與她。

巧兒亦是大吃一驚,她腦子裡第一印象就是樊少皇奶貓事件,綠瞳殭屍得意地安撫:「放心吧,這些妖法經他凈化,又經我過濾,已經乾淨了。」

磅礴的妖力洶湧而來,巧兒默默將之納入心魂,綠瞳殭屍坐在一旁安靜守護。巧兒雖有樊少景之功力,到底不如他們的閱歷,接收此番妖力她並不敢大意,只得慢慢吸納。綠瞳殭屍自是不急,待天色漸亮,旭日東升時,小木屋一處縫隙中透入一線光亮。

它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迷戀那種金色的暖意,情不自禁地伸了手,小心翼翼地試探,而五指未能觸摸。金色的陽光彷彿紅蓮業火,劇烈的疼痛從指尖滲入身體,經不住這樣的溫度,它的手開始發黑,焦味散開。它恐巧兒嗅見,忙收了回來。

傍黑暗而生,永遠不能沐浴在陽光之下。來自血脈源頭的言咒,此後所有的魃都只能雌伏在黑暗之中,神靈不眷,萬物相斥。

它靜靜呆坐,燒傷的手卻突然被握住,它轉身就看見了巧兒,巧兒帶著笑握了它的手重新伸向那縷陽光。金色的光止在她的手背,手心傳來極淡的光感。

「暖暖的、直視的時候會很刺眼,」巧兒另一隻手仍在它手心中寫字:「其實照久了,感覺也沒那麼好啦。」

綠瞳殭屍收了手,縮進棺材裡將她緊緊地抱了,再不去看那光:「以前,我總是獨自一個。後來有了你,我覺得有個人可以玩,真好。再後來你學會了寫字,我覺得有個人可以聊天,真好。可是現在……」

巧兒將臉貼在它的臉上蹭蹭,仍舊是在寫字:「你不是一直想要活著嗎,現在你就活著了。所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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