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和離

落日城外,連鏡在外面躲了很多時日。藍翡下的毒,真是狠毒至極,他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隻老狐狸抽筋扒皮。但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他母親突然以急信聯絡。

肖景柔這些年,可謂是一心為自己兒子打算。被趕出九微山之後,母子境況可謂凄慘。她將這一切都算在藍小翅頭上,專門在家裡扎了許多小人,以詛咒這個妖女不得好死。

可惜都不太靈,藍小翅還活蹦亂跳著。

連鏡以幻綺羅劇毒害死慕容綉,她也是事後才知情。但身為母親,她不但沒有責備連鏡,反而覺得兒子是個干大事的人。正所謂無毒不丈夫,誰自己不幫自己,難道還真指著神明護佑不成?

所以慕容綉死後,她幾乎天天都到九微山上,幫著步寒蟬料理一些微生世家的家務事。她有意討好,當然是事無巨細,都十分妥貼。再加上微生歧傷痛悲憤,無暇他顧。竟也讓她在九微山站穩了腳跟。

夫人身死,微生瓷被囚禁,連鏡這個義子的地位,突然就重要了起來。肖景柔更覺得兒子這一步做得對。

她十四歲就嫁給了劍客連遜,十六歲生下連鏡。這時候還算是風華正茂。有時候看著偉岸強壯的微生歧,無論樣貌還是武功,都比自己亡夫連遜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她心裡自然也難免生了其他心思,每每在微生歧面前總是溫柔似水,一心想要爬到慕容繡的女主人位子上去坐上坐。

可惜當時的微生歧,整個人都死了一樣,只剩了一副軀殼,每日里不是在愛妻墳前發獃,就是去石牢教微生瓷武功。

她一腔柔情自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倒是也不氣餒,每每打扮得精巧細緻,只望盼這個男人一個回顧。

微生歧的痴情,是真的打動了她。可惜這一場美夢,最終還是因為藍小翅的到來而破碎一地。

那些日子,她隨連鏡流浪,卻無數次在夢裡都忍不住把藍小翅切成一片一片。如今,連鏡認了迦夜作義父,武功也恢複過來。她也瞬間又從無家可歸的乞婆變成了貴夫人。

家裡僕婦成群,她過得也還不錯。只是每每想起微生歧的身影,總是將藍小翅詛咒了千遍萬遍,那些小人上扎滿了銀針,如同她刻骨的仇恨。

這一日,她醒來之後,突然發現自己鼻子里有點異樣。她伸手一摸,摸到一段細如髮絲的東西,不像是鼻毛。她對鏡照了照,用手扯著那細絲,最後驚恐地扯出了長如頭髮的白色細絲——這是什麼?

然後她就發現這種細絲越來越多——天啊,這像是從她身體里長出來的!

沒過多久,她的幾個貼身侍候的婢女也發生了這種異狀!肖景柔驚恐之下,忙以秘信聯絡連鏡。

連鏡身上的毒也養得差不多了——這種毒會腐蝕皮肉,被它腐蝕的皮肉又會變成新的毒漿。一層一層,長生泉治癒了一層,另一層又繼續發作。

他只得將中毒的腐肉全部剜除,那種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但比起這種一日一日被毒漿腐蝕,還是好受多了。

得到肖景柔的傳信,連鏡就是一愣——肖景柔信上所說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了。

那正是暗族教父迦夜的菌粉,以長生泉培育,需要隔幾日便服用長生泉,以令菌絲吸引。否則菌絲必然以人的血肉為養份。現在這種東西在自己母親體內,這是怎麼回事,不用多說了吧?

當然是迦夜見他長時間未歸,派人找到他的母親,以此要挾了。

他心中冷笑,什麼義父義子,也不過嘴上說說罷了。微生歧是,迦夜更是!

他顧不得再對付藍翡,當先趕回肖景柔的住處。肖景柔見到他回來,立刻哭天搶地:「鏡兒!娘這到底是中了什麼邪!怎麼會這樣……」

連鏡查看了一番她的癥狀,跟料想一樣。他從腰間掏出一瓶長生泉,取一碗水,滴了幾滴,說:「娘先喝下吧。」

肖景柔只得喝下去,還想問什麼,連鏡把剩下的長生泉都給她:「如覺不適,服用此泉,一碗兩滴,不必多服。」

肖景柔顫抖著道:「鏡兒,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臉……是你把你傷成這樣?!」

連鏡身上的傷口,長生泉癒合,毒漿又腐蝕,這些日子下來,確實是猙獰恐怖。他說:「已經好多了,我要回一趟落日城。母親保重。」

肖景柔還想問什麼,他卻一轉身,離開了。

落日城,迦夜返回之後,心中終於也開始不安。看起來,溫謎也服用了昊天赤血。一個微生瓷已經如此棘手,如果再加上他和微生歧,只怕自己難有勝算。

他飲下一瓶長生泉,身後傳來響動,他轉過身,看見門外站著多日不見的連鏡。迦夜目光微凝:「鏡兒,為父命你前去九微山盜取慕容綉屍骨,這些天你都去了哪裡?」

連鏡跪下,說:「義父,孩兒無能,誤中藍翡埋伏,身受毒傷,耽誤至今,還請義父責罰。」

迦夜也看見他臉上的傷勢,說:「怎會如此大意?起來吧。」

連鏡站起來,迦夜以長生泉澆淋他的傷口,那毒漿經長生泉一洗,慢慢地凝固。等長生泉一干,他指尖蓄力輕彈,頃刻之間,那些濃漿化為細沙。

連鏡頓時覺得困擾多日的劇痛,慢慢平息。他低下頭:「孩兒有負義父。」

迦夜說:「不要緊,不過如今溫謎也服用了昊天赤血,只怕落日城,不是他的對手。」

他說「也」,連鏡眼中光芒一閃——這麼說來,迦夜武功大進,是因為服用了昊天赤血?不對,他哪裡來的昊天赤血?落日城曾經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羽族昊天赤血的配方。但是藍翡那老東西,奸詐無比,多年來他雖然為朝廷培養死士,卻始終不肯透露配方……

為此迦夜甚至不惜投靠慕流蘇,想聯合慕流蘇一起奪取。

就連這樣,羽族都沒有交出來。如今迦夜從哪裡獲得?

嗯?藍翡曾經為十名暗族戰士注入過昊天赤血。這十個人,如今何在?

連鏡心念數轉,說:「可惜孩兒功力不濟,真恨不得現在就有昊天赤血,孩子拼著一死,也必提升功力,保護義父!」

迦夜聽了,卻只是淡淡一笑,說:「可惜藍翡,卻未必肯交出昊天赤血,讓義父提升你的功力。」他可不蠢,現在連鏡已經服下長生泉,只因不知泉眼所在,只能受他所制。一旦連鏡也服下長生泉,功力必定高過他。

溫謎雖然與他為敵,但是畢竟是個君子。還不算可怕。如果連鏡實力大增,還是太難控制了。他還需要再考慮一下。

連鏡看出來了,也不動聲色,說:「義父說得是。」

二人各懷心思,連鏡說:「聽聞迦隱和月妹還在羽族手上,義父是否需要孩兒前往,將他們救出?」如果我你信不過,那麼你自己的兒子,服下長生泉,又注入昊天赤血,你總應該信得過吧?

迦夜沉吟不語,迦隱當然更能信得過。他說:「也好,趁著如今微生瓷重傷,微生歧等人在此保護雲采真和宇文超等人,我們去一趟方壺擁翠。」

連鏡心中冷笑,果然我在你眼中,確實不可信嗎?

落日城外,溫謎等人確實是顧不上其他。微生瓷傷著,其他人被種下菌絲,藍小翅身懷有孕。溫謎又服下了昊天赤血。宇文超球用沒有,慕流蘇和慕裁翎都被喂下了長生泉。

一團亂糟糟的局面。

藍小翅讓溫謎去接木冰硯——她只相信溫謎可以保護木冰硯的安全。溫謎只能趕往九微山,還只能偷偷地去,以免迦夜知道他不在,前來行兇——沒有溫謎,現在可沒人能治住他。

此舉有些冒險,但是微生瓷一直昏迷不醒,也沒有辦法。

微生歧日日守著微生瓷和雲采真——這個當口,雲采真可是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落日城外仍然是大火衝天,映得整個夜空都成了金紅色。藍小翅坐在遠處的一根橫木上,獃獃地看遠處衝天的火光。不時有官兵前去添上柴火或者桐油。

暗族不喜歡光,是以也沒有人露面。身後響起腳步聲,藍小翅回過頭,看見木香衣。他本來應該主持羽族其他商鋪的事務。但是實在是放心不下這邊,還是趕過來看看。

藍小翅說:「你怎麼來了?雨苔呢?」

木香衣在她身邊坐下,說:「現在江湖高手都在這邊了,鳥場和驛站倒是無人尋釁,有她在就足夠了。」

藍小翅說:「你這樣老是把媳婦丟下,是不好的。」

木香衣不答,反而問:「你在這裡發什麼呆?」

藍小翅說:「心裡亂,出來吹吹風。」

她小腹已經微隆,五個月的身孕,身子慢慢就有些笨重了。木香衣說:「小瓷還傷著,你怎麼不進去陪他?」

藍小翅不說話了,木香衣難得微笑了一下,說:「這樣顯得很沒有人情味了。」

藍小翅遲疑,終於說:「我不想進去。」

木香衣將她攬過來,讓她靠在自己肩頭,說:「小時候你每次哭鬧的時候,都吵著要我背,最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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