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煙雨虛嵐,柳風巢睜開眼睛,只動了動手指,就覺得全身劇痛。他沒出聲,只打量了一下左右,已經知道自己在雲采真的住處。

柳冰岩站在床邊,說:「閣主首徒、長老獨子,在仙心泉遇伏,哼,你可真給我們長臉!」

柳風巢掙扎著想要下床:「父親,是風巢大意,令父親擔心了。」

他一動,傷口又開始流血,柳冰岩到底不忍,按住他不讓他亂動:「我擔心倒是沒有什麼,你若真有什麼好歹,難道還指望敵人原諒你的一時大意?」

柳風巢忍著痛,說:「父親教誨得是。」

柳冰岩說:「另外還有一件事,藍小翅經查實,是你師父失散十五年的親生女兒。」

柳風巢吃了一驚,許久反應過來:「藍小翅?她不是藍翡的女兒嗎?」

柳冰岩說:「藍翡那個人,一向心思叵測,難以揣測其用意。但是現在你師父已經當眾認回女兒。所以以後,你要視她為師妹。這次的事,你雖受傷,卻總無性命之憂。就此揭過,以後也不得再提。」

柳風巢說:「我……我的傷不要緊,我是說,爹,我不會因為她偷襲我而記恨。可是她畢竟在羽族生長十幾年,真的能夠再回到仙心閣嗎?如果日後,她仇家追至,也由仙心閣一力承擔?」

柳冰岩嘆了一口氣,人在江湖,並不是是非黑白那麼簡單。柳風巢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雖然今時今日沒有查出藍小翅其他確切罪行,但不代表沒有。

四根絕脈釘,今日溫謎受了,他日呢?

他說:「事到如今,也是沒有辦法。爹想,我們也只有看住她,日後不為非作歹就好。以前的事……聽閣主的吩咐吧。」

柳風巢說:「是。」

柳冰岩說:「雨苔那邊,你也多勸著一點。仙心閣向來團結,自己人之間不可再生嫌隙。」

柳風巢說:「雨苔師妹的傷……」

柳冰岩說:「外傷,已經處理好。這些天她多半在煙雨虛嵐照顧你,也是有心。」

柳風巢心中一跳,果然柳冰岩問:「你們二人為何會同時在仙心泉中伏?」畢竟事關女兒名節,他也不好人前問。但是賀雨苔父母雙亡,師父溫謎又剛受完絕脈釘之刑。他當然只有問問自己兒子。

柳風巢有些尷尬,說:「當時……藍小翅修書分別約我和雨苔師妹在仙心泉會面。」

柳冰岩點點頭,突然說:「你覺得雨苔如何?」

柳風巢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麼?」

柳冰岩說:「你也不小了,以前只擔心你因旁事分神,影響練武。但如今,也已長大成人。男大當婚,也是時候考慮了。」

柳風巢不由紅了臉:「爹。」

柳冰岩說:「這是好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爹覺得雨苔不錯,性子好,懂得照顧人。你與她一起投師學藝,也相處了不少日子。想來也十分了解。」

柳冰岩注意著兒子的神色,他承認自己有一點私心。畢竟藍小翅那個小妖精,長得真是太禍水了。而且歪道理一套一套的,實在是難以管束。

老天保佑自己兒子別栽她坑裡,身上這幾個窟窿已經夠驚心動魄的了。兒媳婦嘛,還是品貌端莊、溫柔體貼得好。娶個白骨精回家太折騰。

柳風巢說:「風巢也覺得,師妹不錯。」神色平靜,沒有欣喜,也並不為難。

柳冰岩鬆了一口氣,說:「如此甚好,爹會找時間跟閣主說說。此事當不會有人反對。」

柳風巢說:「有勞父親。」

柳冰岩點頭,這個兒子從小就聽話懂事,學武什麼的也極少讓他操心。他說:「父子之間,何言辛勞。爹知道你是懂事的,依閣主的性子,不久之後會帶藍小翅過來向你賠罪。那丫頭性子野,你身為師兄,當知忍讓、幫襯。不能同她計較。」

柳風巢說:「風巢明白。」

柳冰岩放了心,這才起身出門。見賀雨苔在跟雲采真說話,他略略點頭,說:「這些天以來,風巢的傷有勞你了。」

旁邊雲采真說:「難道不是有勞我嗎?」

柳冰岩無語,你這時候跳出來幹啥,你要嫁給我兒子啊?無視雲采真,他繼續對賀雨苔說:「你自己的腿也還傷著,注意身體。」

賀雨苔聽出他言中關切之意,臉色微紅,低下頭,行禮:「謝謝長老關心,雨苔的傷已經沒事了。」

柳冰岩心下滿意,看,這樣子的女孩才好嘛。溫婉有禮,宜家宜室。雖然有點嬰兒肥,但女兒家也正要如此才好生養。他不再多說,點頭離開。

溫謎的房間里,圓桌瓷壺清茶,另外擺了一盆還帶著露水的紅果果。溫謎端坐在藍小翅對面,雖然受了絕脈釘之刑,但他仍然衣著整齊,不見病容。

藍小翅眼睛盯著紅果果,問:「你想幹嘛?」

溫謎說:「上次你與木香衣偷襲風巢,令他身受重傷。無論如何,你應該向他道歉。」

藍小翅說:「我憑本事偷襲得手,憑什麼要向他道歉?」

溫謎說:「以前你以羽人身份行事,但是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女兒。風巢是我大弟子,也是你的師兄。你必須向他道歉。」

藍小翅說:「不要。」

溫謎說:「吶,這是覆盆子。」他把那盆紅果果推到藍小翅面前,「這個季節沒有的。如果你去跟師兄道個歉呢,這就是你晚上的晚飯了。」

藍小翅驚奇:「你這招哪學的?」

溫謎微笑,說:「我思考了一下藍翡可能會用的教育方法。」

藍小翅說:「他才不會這麼教育呢,哼,他一般說,『寶貝兒你當然可以不用去,那傢伙什麼東西,配我女兒前去道歉?不過爹覺得你應該再考慮一下。』哼,然後就讓我去外面跪著考慮,到我答應為止!」

她提到藍翡,雖然不滿,卻是很親密很親密的口吻。溫謎羨慕到哀傷,說:「我知道啊。」藍小翅看他,他說:「可是如果捨不得懲罰,當然只有給點獎勵了。」

藍小翅說:「那你把我內力解開。」溫謎說:「這個不行。你會欺負人。」

藍小翅說:「那要是有人欺負我呢?」

溫謎說:「爹會幫你。」藍小翅哼了一聲,看了看那盆覆盆子,說:「真是我的啊?」

溫謎說:「當然了,不過你要有點誠意才行。」

藍小翅抓了一把果子,說:「別的沒有,誠意很多。」

溫謎笑,比如對我么。

正說著話,柳冰岩推門進來。溫謎說:「你來得正好,風巢傷勢如何?」

柳冰岩說:「雲大夫說已無性命之憂。只是傷口還須將養,短時間之內不能動用內力。」

溫謎點頭:「這事都因小翅而起,我帶她去見見她大師兄,免得同門不睦。」

柳冰岩當然明白他的心思,先前已然囑咐過兒子,他也不擔心,說:「他是後生晚輩,閣主本不必如此。但是小師妹見見師兄也是常理。我就不阻攔了。」

溫謎拍拍他的肩,這麼多年知交好友,默契已不必言語。他示意藍小翅起身:「走,跟爹過去。」

柳冰岩視線轉移,見藍小翅換了一身仙心閣的衣服,長發用絲帶紮起。白色的弟子服十分合身,雖然仍是漂亮得過了份,但總算是端莊多了。

只是那雙眼睛太亮太清澈,盈盈顧盼,勾魂一樣。美貌近妖,不是吉兆。

他說:「我跟你們一塊去。」

溫謎當然沒什麼說的,藍小翅盯著他,問:「你的眼神很警惕,咦,你在防備我什麼?」

柳冰岩意外,立刻板著臉:「不許胡說。」

藍小翅興味更濃了:「噫,被我戳中心事,惱羞成怒了。」

柳冰岩氣得,溫謎輕聲責備:「小翅!」藍小翅一臉不以為然,溫謎指了指那盆果子。好吧,她撇撇嘴,站起身來,跟二人一併出門。

煙雨虛嵐。

柳風巢知道師父要過來,重新梳洗更衣。賀雨苔說:「大師兄,你還傷著,這樣一動,傷口又要裂開了。小心些。」

柳風巢說:「我沒那麼嬌弱,倒是你,幾天沒好好休息,要累壞了。」

賀雨苔得了這一聲關心,頓時臉色緋紅,說:「只是閑時幫雲大夫打打下手,哪就師兄說得那麼嚴重了。」

柳風巢說:「父親方才對我說,師父和小師妹大約會過來。既然師父都認了她這個女兒,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賀雨苔說:「可是你的傷……」

柳風巢說:「雨苔,師父親自帶她過來,定就是為了此事。不要讓他老人家為難。」

賀雨苔說:「反正我不喜歡她!」

柳風巢說:「噓,他們來了。」

果然,片刻之後,溫謎、柳冰岩、藍小翅走進來。柳風巢第一眼看清藍小翅,是在仙心泉。彼時有一瞬驚艷。而這一次,藍小翅穿著仙心閣的弟子服,衣服非常合身,襯得纖腰細弱。

絲帶束髮,珠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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