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建安風骨,正始玄風——魏晉南北朝文學 眾人皆醉我獨醒——范縝

人生好比樹上開的花,遇到風花瓣便會隨風飄落,自然就會有的越過窗戶落在席墊之上,有的則翻過籬牆羅入糞穢之中。

——范縝

中國古代南北朝時期,正值佛教盛行。佛教認為,人的富貴貧賤都是命中注定的,是前世積善行惡的因果報應;偏偏有一個叫范縝的提倡「無佛」。范縝,字子真,南鄉舞陰(今河南泌陽西北)人,曾先後在齊、梁兩朝做官,是當時著名的思想家,無神論者。有一次,竟陵王蕭子良問范縝:「您不相信因果報應,可是人為什麼會有富貴貧賤的不同呢?」范縝回答說:「人生好比樹上開的花,遇到風花瓣便會隨風飄落,自然就會有的越過窗戶落在席墊之上,有的則翻過籬牆羅入糞穢之中。落在席墊上的人,就如殿下您,羅入糞穢之中的人就是我呀。人的貴賤際遇雖然各不相同,但哪裡有什麼因果。」范縝的回答使竟陵王在眾多賓客面前無言以對。後來,竟陵王又特意召集了許多僧人與范縝辯論,仍不能使范縝屈服。

范縝平時穿著樸素,性格樸實直爽,勇敢而不畏權貴,常有不同於世俗的獨立見解。他的主要思想保存在他的著作《神滅論》中。

《神滅論》的基本思想主要體現在「形神相即」、「形質神用」。

首先在形神關係問題上,范縝抓住了「即」與「異」的對立。「異」是指「分離」,佛教徒講「形神相異」、「形神非一」,稱人的靈魂可以脫離形體而獨立存在,人死以後形亡而「神遊」,精神(魂魄)跑到佛國或依附於別的形體,靈魂、精神就成為三世輪迴的主體、因果報應的對象。所以強調形神分離,是佛教徒論證「神不滅」的主要根據。對此,范縝提出「形神相即」,他說:「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也。」「即」,義謂「接近」,哲學上則有「結合」、「涵蘊」、「滲透」等含意。「形神相即」,就強調了精神與形體不可分離,所謂「形神不二」,形神「名殊而體一」,把形神看成同一實體的兩個方面,同時范縝又斷言「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肯定了精神必依附於形體而存在,隨形體滅亡而滅亡,較徹底地克服形神平行、形神二元的缺陷,堅持了唯物主義的形神一元論。

其次,范縝提出「形質神用」的命題,用統一的觀點說明形神一元論,進一步深化了對形神關係的考察。范縝認為「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是則形稱其質,神言其用,形之與神,不得相異也」。肯定了形體是物質性的實體,神是由形體派生的作用,以為神之作用是依存於物質性的形體才能發揮。他還用刀刃與鋒利的關係闡發「形質神用」的命題。認為神用之對於形質,猶如鋒利之對於刀刃;鋒利依附於刀刃而存在,兩者異名而體一;同樣,神用離不開行質,精神只能依存於形體,而形亡必然神滅。

再次,范縝以「浮屠害政,桑門蠢俗」,揭露當朝宣揚神不滅的危害,闡明自己闡釋神滅的目的和良苦用心。由於統治者對神不滅的提倡和宣傳,導致「浮屠害政,桑門蠢俗,風霧驚起,馳盪不體,吾哀其弊、思拯其溺」。神不滅思想及其傳播,不僅給當時封建倫理道德帶來極大的危害——「舍逢掖,襲橫衣,廢俎豆,列瓶缽,家家棄其親愛,人人絕其嗣續」,而且也會給國家造成嚴重的政治危機——「兵挫於行間,吏空於官府,粟磐於惰游,貨禪於土木」。范縝認為通過神滅論的宣傳,和對神不滅論的批判,可以使「小人甘其壟畝,君子保其恬素;耕而食食不可窮也,蠶而衣衣不可盡也。下有餘以奉其上,上無為以待其下,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為己,可以為人,可以匡國,可以霸君」。這無疑是范鎮站在世俗地主階級的立場,鞏固當朝的統治,醫治當權的門閥士族的愚昧。

在這部閃光的著作里,范縝一針見血地擊中了佛教的要害。他的論點一傳出,舉國嘩然,駁斥范縝的人誰也駁不倒他。據記載,在齊武帝永明七年范鎮在當朝宰相肖子良的賓客宴會上,就信佛問題與肖子良本人及眾賓客辯論,駁得眾賓及肖子良啞口無言。蕭衍看到硬的壓不住范縝,於是打算收買他。蕭衍派王融悄悄地對范縝說:「憑你的美才,何愁當不上中書郎呢?可你偏偏發表這樣怪僻的議論,太可惜了!應趕快放棄它。」范縝禁不住哈哈大笑說:「假使我范縝是賣論求官的人,早就做上尚書令、尚書僕射這樣的大官了,何止一個小小的中書郎呢?」

千年前的一部《神滅論》,讓我們看到了人類智慧的光輝和堅持真理不為名利所誘的偉大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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