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是我把那個男人寵壞了。可我現在已經不想再寵他了 第四節

我抱著胳膊邊看田美女跟夏文麒他媽每天都要看的韓國家庭劇,邊咬著蘋果幸災樂禍地看葉榛吃餃子。原來看人的希望破滅是那麼好玩的一件事情,他每咬開一個餃子,面色就沉重幾分,好像面前擺著的不是餃子,而是會咬人的毒蛇。

我幾乎要笑噴了,還要裝作一本正經實在忍得很辛苦。

終於等到葉榛吃完,綳著臉,失望又有些憋屈地盯著盤子,恨不得把盤子一起吞下去。我咬著蘋果,看笑話一樣莫名驚詫,「呀,沒吃出來!」

葉榛這下不僅飽了,還有些消化不良的趨勢,綳著臉看著我,怒氣一點點攀升。我悠閑地蹺著二郎腿,內心一陣陣為自己悲哀。原來折騰葉榛讓我這麼高興,我八成是在夏文麒的潛移默化下,在沉默中爆發,在隱忍中變態了。

葉榛看了我一會兒,終於站起來,「我先走了,餃子很好吃,謝謝。」

我說:「哦。」

小梨這人精聞聲馬上跑出來,「爸爸,你要走了嗎?」

葉榛苦笑,「過兩天跟爸爸去醫院看奶奶好嗎?」

「好。」

小孩子很懂事,別人的爸媽都住在一起,他卻有兩個家,他都知道,所以什麼都不問。而這種過於早熟的懂事,也讓我多少有了些負罪感。

葉榛走後,我蹭到葉梨身邊,他邊翻漫畫邊隨著裡面的情節微笑或者皺眉,非常的入迷。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影響他的世界,電視上和網路上那些因為單親家庭而心靈發育不健全的小孩子,他完全不沾邊。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們家唯一的男人頂天立地,就像柯南是縮小版的工藤新一那樣。

「小梨,你喜歡爸爸的家嗎?」

他警惕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誠實地回答:「喜歡。」

「為什麼?」

「……房子很大,可以養少爺和公主。爸爸說可以再養一隻拉布拉多,不過我要跟他一起在院子里給狗壘一個窩。」葉梨說完立刻諂媚地加了一句,「不過媽媽和姥姥更重要,我更喜歡我們家。」

我兒子比我懂事比我貼心,我還玩些小脾氣小報復,送到眼前的就戲耍一氣,像個孩子。我兒子比我更清楚他想要什麼,不愧是葉榛強大的基因作祟,這孩子真是前途無量。

第二天去醫院我還在想著葉榛吃的那碗餃子。

我沒告訴他,那餃子裡面根本沒有糖餃子,那是超市裡七塊錢一斤買的。夏文麒送來的餃子里一共倆糖餃子,全讓我吃上了,會有才怪。

下午我咬著筆杆子整理檔案,順便替老師把他狗窩似的辦公桌整理一下,一翻抽屜看見個翻開的檔案,粗略一瀏覽,女性,二十一歲,各項指標正常,自願無償捐獻左側腎臟。

我正看著,老師上廁所回來,看見我手上的東西,眼白一翻,「沒見過吧?活體捐獻呢。」

「這姑娘得了絕症?」

「沒有,活蹦亂跳的,非常健康。」

「她這是要捐給家人?」

「不是,就閑著沒事捐個腎來體現新時代的大學生覺悟高啊,簡直是活雷鋒。」老師枕著雙手往椅子上一靠,老神在在的,「雖然這話不該我說,可我要是她爹,我就揍死她。」

現在國家的師資隊伍真的是素質每況愈下啊,老師不應該都鼓勵學生捨己為人么?我撇了撇嘴,其實心底也認同。要知道現在B市等待腎源的人起碼有六萬人,可是每天捐獻的腎臟也只有四五百個,這個比例是相當令人悲傷的。

就算是自己的親人需要換腎,也少有人願意換的,何況是無償捐給個陌生人。國家為了禁止器官買賣,所有的捐獻和被捐獻人的資料都是保密的。覺悟高些的人簽的是身後捐獻器官的協議。

這種活體捐獻給陌生人不能說沒有,可我跟一刀切老師都沒見過。

我翻著檔案問:「被捐獻人確定了沒?」

那麼多人等著腎源,總有些人可以獲得一些優先權。

「還沒有,這兩天醫院裡會安排下來。」

我心裡隱隱覺得興奮,小心地問:「老師,這台手術我能跟嗎?我、我會很小心的……嗯,實在不行,那就看儀器,可是我真的很想……」

器官移植手術我參與過一次,不過是屍源移植,站在旁邊看儀器,因為手術太複雜,連助手用的都是主任級別的醫生,手術長達八個小時,非常的艱辛——最重要的是術後排斥反應,沒有成功。

一刀切老師看著我,少了那種玩世不恭的輕浮,眼中重重瘴氣散開,就像剝開洋蔥,露出讓人想流淚的慈愛。自從上回差點搞錯病人檔案後,老師一直不願意拿正眼看我,更別說帶我進手術室。

在這方面我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大多新手上路都是不敢動手,而我非常熱愛將疾病與人體分離的感覺。用副院長的說法就是,盯著病人的內臟就像狼看見了熱騰騰的羊肉。

「唐果,這台手術的助理醫生我已經選好了。」

我有些失望,撇了撇嘴。

老師把椅子轉過去,「你去做好準備,這台手術你來做麻醉,我已經跟麻醉科的李主任打好招呼了,他為你護航。誰都會有第一次,我相信你的第一次會頂別人的一百次,我說過,你天生就該吃手術台上這碗飯的。」

「老師……」

「幹嗎?」沒好氣的。

「您真帥!」

「哼,少拍馬屁,幹活去。」

我應了一聲跑出去巡房,出門後又探出半個腦袋偷看他,發現悶騷的梁千里老師正拿出小鏡子整理髮型。我撲哧一笑,一轉頭卻差點跟莽撞地衝進來的男人來個熱情擁吻。

他比我還害羞,大姑娘似的環著胸退後兩步。

「你看病?前列腺科在二樓。」

小夥子快遞員臉通紅,「我是來送快遞的!給唐果醫生!」

我說:「哦,我就是。」

小夥子忙把封信交給我,示意我簽好字,然後像風一樣的男子那樣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劉翔估計都攆不上他。我龍心大悅,打開信封,裡面只有一串鑰匙,一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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