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八節

傍晚的時候,我打車去了月亮灣,海風可真是輕柔,我躺在海灘上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海灘上沒有幾個人,我摸了摸口袋,連打車的錢都沒有了只好去找不遠的自動提款機。

人點兒背的時候連喝水都能嗆死。

我咬著嘴唇從24小時自助銀行出來,很鬱悶地坐在路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楚悅悅的電話。電話響了十幾聲被接起來,楚悅悅困意正濃的聲音像是剛從糨糊里拉出來:「我的大小姐,現在是北京時間凌晨兩點,趕著投胎跟我告別啊。」

「我被吃卡了。」 「啊?啊。我知道了。沒事了吧?」

早知道這個瞌睡蟲在睡覺的時候不會有什麼友善正常的反應,說了等於白說。我掛了電話脫下腳上的小皮鞋拎在手裡,慢慢地沿著梅樹和黃色燈光竟相掩映的公路走。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不時有轎車流淌著一串溫柔的燈光帶著破風的聲音穿過,穿過黑夜的安靜和空氣里桉樹葉浮動的暗香。

這個城市的名字叫青城,聽說是因為是美麗的海濱城市而得名,說起來恰當,聽起來卻古香古色,似乎沉澱了一種感覺使這個地方變得美好而神秘起來。終於走累了,坐到公路邊上揉腳,路燈照在身上,映出淡淡的影,忽然就笑起來。記得初中畢業的時候,我和可豪去旅遊,路上看見一片金黃金黃的油菜花地,他說:「姐,你看到油菜花田有什麼感覺?」

我說:「幸福。你呢?」

他說:「我看到了愛情。」

我一直以為他看見油菜花地里走出來一個扎兩條小辮子撐著雨傘的小姑娘,於是肆無忌憚地嘲笑起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只是寄託,我看見了海,就像看到了尉遲修一,也就看見了愛情。

我抬起手腕,兩點五十分。於是連忙穿上鞋子,心裡喃喃地咒罵:該死的銀行,該死的鞋子,該死的臭悅悅。還有該死的自己,閑得皮癢才會跑到這個連計程車都沒有的月亮灣來看海。

幸好,這個城市有很好很好的治安。悄悄做了個上帝保佑的姿勢,幸好這麼多不幸里,還有一個幸好。人有時候是越貪婪越不知道滿足,而有的時候一點小小的不經意的恩賜都會感恩好久。

楚悅悅像一隻發瘋的烏鴉一樣大吼大叫地拍我的門。沒有反應?再拍。還沒有反應?再拍,再拍。一直等到我面色蒼白,雙眼浮腫地打開門,像殭屍一樣惡狠狠地瞪著她,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楚悅悅,我要掐死你。

「我擔心你一個晚上,所以一大早就來看你啊。」楚悅悅笑得有點尷尬。我抱了肩膀維持一個不變的表情,冷冷地盯著她。楚悅悅終於破了功,一臉的懊喪:「好啦,好啦,是我不對,你也知道啊,我一睡覺腦子就像進了蛀蟲一樣,什麼東西都聽進去就被吃掉了。我認錯,動家法好了。」

「一指禪?」

「不行,你的指甲尖得像巫婆,不癢死也被你抓破相。」

「空手翻?」

「不行,我今天有大姨媽拜訪。」

「流星拳?」

「我……」

「我警告你楚悅悅不要太過分。」

楚悅悅拍拍胸脯:「來吧,被打不要緊,只要主義真,打死楚悅悅,還有周杰倫。」這個傢伙算準了我嫩嫩的拳頭打在身上就像一塊棉花糖一樣柔軟。看到她努力討好的樣子,我撲哧一聲就笑了,拳頭揮過去沒有半分力道,楚悅悅很「痛」地躺在沙發上裝死。

「原諒你了,反正下次你還會像這次一樣見死不救。」

「我是死了才救。」楚悅悅開始在我的賓館房間找東西吃,慶祝自己的劫後餘生。她嘴巴里塞著薯片含糊不清地說:「驚水,昨天晚上接到兩通電話,一個是可豪打來的,問你在不在房間。」

我立刻緊張起來:「你怎麼說的?」如果讓可豪知道我凌晨三點還在外面那就死定了。

楚悅悅驕傲地揚揚她舉世無雙的小臉說:「我告訴他你在洗澡。」

「哈哈,悅悅你真聰明。」

「還有一通是尉遲修一打來的,他說周一下午放學後在操場等他。」

「他說有什麼事了嗎?」

「沒有。」楚悅悅大呼小叫:「驚水,你臉怎麼那麼紅?」

「我只是有點激動。」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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