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三省烽火初燃 第三十七章 愚人節

黎二少洗心革面的速度快到飛起。

第二天中午,她正撅著個腚在後門邊上煎藥,藥味濃烈,她不由得回憶起以前看的諸多小說,什麼某美人身上帶著淡淡的葯香……

雖說她現在藥味濃了點,但是再淡她也不覺得好聞吶!

這時候黎二少匆匆的進院子一頓喊:「駿兒!駿兒!人呢?!」

黎嘉駿剛扇起一波濃煙,聽到聲音剛起身,就被自己扇出的煙熏得淚流滿面:「後頭呢!咳咳咳咳咳咳咳!」

黎二少跑過來,氣喘吁吁的:「快收拾東西!準備這兩天走!」

這快的簡直不真實!黎嘉駿下意識的問了句:「今天幾號?」

「四月一號。」黎二少迅速回答。

卧日還真是愚人節!這年頭有這節日嗎?黎嘉駿糊塗了:「你說真的?」

「真的啊,這有什麼好騙你的。」

因為今天愚人節啊!她沒敢說出來。

「別廢話了,快理東西,這兩天會有一班火車,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等我來接你!」黎二少說完就轉身要走,突然又回頭叮囑了一下,「包括我的,整理點必須的就行了,到那兒什麼都有。」

「哦哦。」事情來得太快,黎嘉駿很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擦擦手轉了一下,猛然想起手底下還有葯沒煎好,她鎮定了一下心神,蹲下來繼續煎藥,等煎好倒出了,她把葯端給幾個病人,吩咐她們喝下後,一轉身就跟聽到了發令槍似的衝刺進房,拿出床底的皮箱子開始理東西。

魯大頭聽到動靜,過來探頭:「黎小姐,你要走了?」

黎嘉駿一頓,又接著繼續手上的動作,低頭輕輕地恩了一聲,她覺得有點臊眉耷眼的,仔細想卻又覺得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她並不是貪生怕死,丟下吳宅老人奔赴安全大後方什麼的,她是正兒八經的去與家人團聚,而且不出意外,入了關又要經歷N波戰火荼毒,未來的殭屍將一波強過一波,如果她剛來時是柔弱無依自得其樂的向日葵,那在宰了兩個小日本後,她已經有向豌豆射手進化的趨勢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她要再次開始顛沛流離了,心裡好酸楚!

「大頭哥,你們過兩天要去收租了嗎?」她問。

「是呀,這是老爺吩咐下來的,就是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提起這個,魯大頭就很忐忑,「以前都有賬房和少爺,現在就我跟爹,凳兒爺又病著,實在是……哎,先別管那個,小姐你們是弄到車票了么?」

「是呀。」黎嘉駿想了想,問,「大頭哥,外面說我哥……」

「嗨!您別聽他們瞎說,您哥啥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昨兒的事兒我也聽說了,那群王八犢子就是欺負黎少爺不會把他們怎麼滴,要是黎少爺真那麼不是個東西,誰敢這麼跟您說話?」

對哦,好有道理,黎嘉駿認同地點頭:「說得對!」

「所以小姐,您完全不需要因為那些閑言碎語,就和少爺吵……」說著,魯大頭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少爺他老早吩咐了,說外頭那些,不能跟您講,他最捨不得您難過。」

黎嘉駿心裡一酸,嘆口氣:「我知道……我都懂的……大頭哥,我可能快走了,你……」

「走了好走了好,外頭太不安全了,每天都擔心您不清楚跑出去,那出點事,家裡就一群老的用不上,我就一條命也不知道找誰拼……」

「不是,我的意思是,只剩下您一個勞動力了,要辛苦你了。」

「嗨,那能咋地,沒你,說不定現在都沒我了,就這麼幾個老人家,那才叫不好說。」魯大頭笑,「您放心走,活著就沒什麼不可能的。」

黎嘉駿本就沒什麼行李,她把來這兒後置辦的穿得最舒服的幾件衣服給帶了,再加了點必需品,就差不多了,緊接著去黎二少那兒一頓塞,也整好了一個箱子,魯大頭幫她把箱子提到廳里放著,她靜下來,終於在空虛中感到一絲不舍,便讓魯大頭管自己去,她去看看幾個老祖宗。

她先和幾個在樓下窩成一團做活的老人打了招呼,帶著一堆叮囑去看了兩個傷寒快愈的阿婆,最後頗有些惆悵的坐在了凳兒爺的床頭。

凳兒爺病得時候,他們慣常請的老中醫並不肯過來,光聽他們描述了就搖頭,說凳兒爺這殘缺的體質,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老天關照,現在這癥狀,也就吊著命罷了。

其實這一段時間,她從凳兒爺這兒學到了很多。

這老人家自帶一股廠公的氣質,總是一副其他人都是傻X我看你們怎麼蠢死的樣子,以前她當他是老邁了沉默寡言,後來才知道他覺得她也是傻X懶得和她說話。

直到她殺人不眨眼,才入了這個老太監的眼。

這交友標準略驚悚她懷疑老太監這輩子有沒有好盆友……

可黎嘉駿佩服的,是他對於近期一系列事態的發展,總是比穿越的還看得准,比起其他老人都糊糊塗塗的,他這樣的就極為體現智力和歷練了,讓黎嘉駿懂了很多事態變化的因果關係,顯然他對自己的睿智也是很得意的,所以唯一一次看走眼,把他打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那就是滿洲國的建立。

沒什麼比太監更重視皇上了,妃子還能逃出來改嫁,太監卻本身就是為了皇權而存在的,聽說溥儀又回來了,凳兒爺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渾渾噩噩了幾天,時而問黎嘉駿長春怎麼去,時而又說這日本人控制的滿洲國還是皇上的天下嗎?

長春是所謂滿洲國的國都,別說凳兒爺去了能幹嘛,就是他問的那個問題黎嘉駿就不知道怎麼答,日本人控制的滿洲國里坐著個中國的執政官,這個執政官還是打開始就誰都能揉捏兩下,祖墳都快被刨乾淨了的,你說這還是誰的天下?

不是她不敢直言回答,而是她知道凳兒爺看得比她還清楚,但是老人家前半輩子的執念都在那兒了,他自己不願意去面對。眼看著就要走了,她想來想去,還是只想到這個老人膝邊坐坐。

「凳兒爺,我要走啦。」她端起已經溫了的葯碗,把凳兒爺扶起來,開始給他喂葯,「有啥要吩咐的不?」

凳兒爺吃力的睜睜眼,哼笑一聲:「給爺……泡杯,雨前……」

「啥雨前?」某土鱉。

「龍井,雖陳了,將就。」

黎嘉駿抽抽嘴角:「茶就茶唄還雨前龍井,在你柜子里嗎?有要求嗎,要用清晨的第一波露水或是杭州虎跑水么?」

「呵呵,咳咳咳。」凳兒爺咳了兩聲,「丫頭你,莫貧,等你凳兒爺,喝了茶,就要去,伺候,皇上嘍……」這話說完,他嘿嘿嘿的半咳嗽半笑起來,過了一會兒哼哼唧唧的唱起了不成調兒的小曲。

黎嘉駿無奈:「好好好,喝了葯,喝了茶,咱去伺候皇上。」

「我大清,兩百六十七年,咳咳咳,都退位了,還能被人扶起來……沒到頭,還沒到頭。」凳兒爺眯著眼說的,語氣說不出的複雜,似是高興,可臉皺得像哭。

在這個大家都在討論是用資本主義制度還是共產主義制度的時候,凳兒爺這個重歸封建主義制度的樸素思想是那麼特立獨行,黎嘉駿只能聽著,然後斟酌著:「凳兒爺,不是我不順著您,我知道您看得比我清楚,您看從民國元年起,咱中國人,想復辟的不是沒有,袁大頭,張勳,有的復自個兒,有的復大清,他們是因為手下人不幹活復不了嗎?他們不都是被國人罵下去的嗎?現在這滿洲國,我都看不懂它到底是咋整的,皇上是那個皇上,可朝代還是那個朝代嗎,如果不是了,那您要去守的,是大清,還是皇上呢?」

凳兒爺沉默了一會兒,顫顫巍巍的答:「……不言……君……之過……」

「您這麼說,您也知道這皇上扶不起了?那您高興的,莫非是大清皇室得以延續?可是凳兒爺啊,現在不是那個軍令如山的國啦,皇上就是個被架空的傀儡,他的玉璽可能跟快白蘿蔔沒大差別了,這樣的皇室,您看著高興么?」

「蠢……丫頭……血脈不斷,就,就……」

「凳兒爺您知道嗎,咱中華上下五千年,要說那麼多朝代,我最喜歡的,還是明朝,就沖一句話,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黎嘉駿忽然感嘆起來,她自己也不記得從哪兒看到的這句話,當時就有種奇怪的熱血感,百度後更是直接被震動了,「不管過程怎麼樣吧,明朝也是三百年,各方面都不是最突出的,但是有話不是說嘛,明朝無漢之和親,無唐之結盟,無宋之納歲薄幣,亦無兄弟敵國之禮……您想想吧,我知道這話說不到您心裡去的,因為本身您堅持的就是不是這麼一回事兒,可要我說,凳兒爺,您好賴是出來了,想想那些沒出來的,跟著這樣的皇室顛沛流離,最後還沒個好名聲……何必?」

凳兒爺聽完,沒說話,黎嘉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太多了,把葯喂完就起來,給凳兒爺鬆快了一下筋骨,忽然就聽凳兒爺道:「丫頭啊……」

「啊?」

「你凳兒爺爺,十歲入宮,到如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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