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三省烽火初燃 第二十七章 特使

黎嘉駿做夢都想不到,她會這麼簡單就登上了去齊齊哈爾的列車。

兩兄妹在溫暖舒適的列車中隨車搖晃著,很久都沒反應過來。

事情過程很簡單。

其實二哥終究二十齣頭,也差不多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偏偏又帶著個妹妹,死活不肯露怯,結果大早上的時候,就想到了繼續用他的記者身份到報社辦事處騙吃騙喝的法子。

黎嘉駿信他的邪,真以為報社不會跟旗下辦事處通報這點小事,樂顛顛的就跟著去了,結果還沒到地兒,就看見兩個日本軍官從疑似是辦事處的地方走出來,後面跟著一個男人點頭哈腰的恭送著。

黎二少不說,疑似打死個日本兵的黎嘉駿可心虛啊,她滿臉冷汗的縮起來,二哥鼓起勇氣想過去看看,也被膽小的妹子拉住不讓走,兩人拉拉扯扯的,同一條巷子一直蹲在對面的一個大叔看不過去了:「我說你倆行了吧,光天化日的……誒,你小子眼熟!」

黎二少指指自己:「我?」

「恩,我是不是見過你小時候?」大叔站起來,他穿著頗為精緻,黑色綢緞夾襖下面白色的馬褂,腳上是一雙皮套的棉鞋,再加上一頂洋氣的圓邊帽,很是有范兒,他摘下帽子往身上拍了兩下又帶上,這一會兒時間倒是想起來了,「誒,不對啊,你們家不是在瀋陽的嗎?黎家的,是不是?」

「是是是!」兄妹倆點頭如搗蒜,「請問您哪位?」

「說了你們也不認得,我跟你們爹可有拜把子的交情,小時候我還拿鬍子扎過你啊哈哈哈。」大叔很是爽朗,「別緊張,叫我竇叔就成。」

黎二少的手一緊:「竇……聯芳處長?」

「小子挺關心時事啊。」竇聯芳左右看看,「你們怎麼到這的,家裡人呢?這是在幹嘛?」

「家裡人去北平了,日本人在找我們。」黎二少無奈,「竇叔你知道的,我們家那生意。」

竇聯芳沒說話,點了點頭,轉身揮揮手:「跟來吧,聽叔的,這兒呆不得了。」他嘖了一下,「髒了。」

兩人當然不用想,他們本來就隨身帶著那點兒跟沒有似的行李,當即屁顛屁顛兒的跟了上去,轉眼就跟著上了前往齊齊哈爾的火車。

路上黎二少給黎嘉駿科普了她才知道,這竇聯芳竟然是黑省的警務處長,同來的還有一個民政廳長劉適選,兩人本是受黑省省長萬福麟之子萬國賓的委派,前來試探張海鵬的態度,後來看出張海鵬是跟他們打太極,知道事情不對,回去彙報了上頭,上頭部署了一番後,又把他們派來,給張麻子「陞官」,給了他個蒙邊督辦噹噹,主管黑龍江軍事,讓他不日赴省城就職。

反正就是不給他黑龍江省長的位置。

「那老小子還想和我們打馬虎眼,也不想想他迎著關東軍進城全城都看見了,虛與委蛇個屁!」竇聯芳怒罵,「我還不想光聽信其他人的,特地四面轉了轉,就看見那個多門從盛京時報的地兒大搖大擺的出來了,王八羔子的,要不是上面有計畫,我真想一槍崩了他!」

「為什麼不崩,這貨活該被槍斃。」

竇聯芳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丫頭你不懂,既然早晚要打,那麼我們就得給自己整個最有利的路子打,你瞧,現在把人張麻子穩住了,兩天,只要兩天,我們保管他們別說打,過都過不來!」

黎嘉駿特別好奇:「是為了拖延時間?!做什麼?是機密嗎?能說嗎?」

黎二少看不過去,拍她的頭:「嘿,到底誰是記者,你怎麼比我還不要臉呢,這是你能問的嗎?」

「沒事兒沒事兒,反正已經定局了。」竇聯芳擺擺手,「今晚,洮南就一輛列車都不剩了,沒車,他張麻子拿什麼運兵?」

「可張麻子不下令,誰能調的動那兒的車?」黎二少想不明白了,「難道用炸的?」

「不用,洮南的鐵路局局長不是歸洮昂鐵路局局長管么,洮昂鐵路局局長是誰?萬公子啊,他能眼看著張麻子覬覦他爹的位子嗎,早動作起來了。」

「為什麼我聽來聽去都是什麼萬公子,那他爹呢,萬省長呢?」黎嘉駿問。

說到這個,竇聯芳和劉適選表情都不自然了:「咳,少帥入關的時候,帶上了萬省長,一直沒回來。」

然後就回不來了……

黎家兄妹表情抽搐,好嘛,瀋陽沒少帥倒了,吉林唇亡齒寒倒了,黑龍江倒是站著,可特馬的沒省長!

還能愉快玩耍嗎!(╯‵□′)╯︵┻━┻!

竇聯芳大概已經做好思想工作了,畢竟是個長輩,比兩個失態的小輩堅強不少,放緩了語氣安慰:「不過也好,總歸是撿著了你倆,小子你說你們家那行敏感,可敏感是敏感吧,跑了也就跑了,沒道理嚇成那樣吧。」剛才兩兄妹拉扯他全看在眼裡,果然不好忽悠。

都已經坐在了火車上,也沒覺得是件丟臉的事兒,黎嘉駿醞釀著想用個激動人心的闡述,就聽黎二少一副驕傲的樣子:「我妹子為了救我,用板磚砸死了一個日本兵!」

「好!當浮一大白!」竇聯芳聽著激動的biaji一口酒,還拍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劉適選,「瞧瞧!我就說黎家都是好樣兒的吧!」

劉適選是個文雅的中年叔叔,聞言很不開心的揉揉肩膀,抬頭朝黎嘉駿讚許的笑笑,然後對竇聯芳道:「你何時說過黎家好樣兒的?我光聽你說黎老闆做生意不厚道了,一邊罵一邊還顛顛兒的問他買,這就是你說的好樣兒的?」

竇聯芳瞪眼。

「噗!」黎嘉駿沒憋住。

窗外忽然一陣大亮,所有人往外看去,頓時幾個長輩的表情都惆悵起來。

黎嘉駿卻很是驚訝,這是一個超級長的鐵橋,橫跨寬闊的江面,火車飛馳而過,那感覺就好像是回到了現代,下面波濤蕩蕩,河的兩邊有廣袤的河灘,顯得這條河更加寬廣。

「嫩江啊……」黎二少低喃。

「對,嫩江鐵路大橋。」劉適選也走到旁邊,望著窗外,眼神很惆悵。

一列車的男人全都沉默了,留下黎嘉駿一個人莫名其妙左看右看,她也不知道該問什麼,還以為是自己不知道的什麼古早情懷,只能任由他們遐想著,自己默默走到角落裡坐著,左右沒事,便從懷裡撈出一張牛皮紙,裡面夾著一支鉛筆。

牛皮紙上除了簡略的省圖和一個代表瀋陽的點,其他都空蕩蕩的,她在瀋陽的點旁寫上:「1930.2.14-1931.9.25,918事發,北大營遭襲,大哥下落不明,家人前往北平,與二哥一道北上。」

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拿到一血。」

她不敢直接記自己乾死了一個日本兵,萬一被個懂中文的敵人看到那妥妥的就是死,這樣寫似乎就沒什麼問題了。

接著,她隨意的划了條線,往雞頭那兒延伸,在長春那兒畫了個點,想了想,隱晦的寫:「撓了,三觀遭洗,沒的下車。」

再過了一點畫出個代表洮南的點,繼續發揮主觀能動性:「張麻子,賣隊友,偽軍誕生了,被竇和劉撿走,lucky!BTW,黑省無頭,QAQ。」

她本想直接就畫到齊齊哈爾,可看著那群異常沉默的男人,還是在洮南到齊齊哈爾的點上畫了個杠杠,旁邊標:「嫩江鐵路大橋,恩,惆悵。」

此時她還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群男人的氣勢,過了橋後大家緩過勁來,黎嘉駿小聲問二哥,二哥聳聳肩,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便只能作罷。

到了齊齊哈爾,相比瀋陽那種已經被推倒的死氣沉沉,這兒卻更多的是慌亂,火車站還是很多人,推推搡搡的,一副身後已經一群日本兵的樣子,這其中,大多數都是穿著綾羅綢緞的富人。

第一批逃的,永遠都是有錢人。

差別只在於,被佔領後,有錢人是粗布爛衫夾著尾巴逃,這兒,卻是有多光鮮就多光鮮,氣勢上壓倒那些想先上車的人。

竇聯芳是警察處長,出站自然有警察護送,饒是如此還是被擠得跌跌撞撞,兄妹倆跟在後面就聽他越擠臉色越黑,隨後就開罵:「他媽的一群窩囊廢!跑跑跑!能跑到哪去!跑!接著跑!看你們噁心!」

此時尊嚴爆棚的富人們都不回嘴了,俱都不理他,他們也都無暇多管,急匆匆的就坐專車前往省政府,黎家兄妹兩眼一抹黑的,落了地就被滿腦子正事的大人忽視了,只能厚著臉皮硬是跟著,竟真的一路跟到了省政府,他們在門口被衛兵攔下後,劉適選吩咐了一聲,才得以在裡面找了個暖和的地方等著,這兒的秘書還算客氣,見他倆是兩個大人物帶來的,端茶送點心很是殷勤。

但人家下班後,情形就有點凄慘了。

除了幾個特定的廳,樓里大部分房間晚上是沒暖氣的,兩人只能出去問衛兵找竇聯芳或者劉適選,甚至提到了大嫂的老爹吳伯父,衛兵進一個會議室詢問過後,把他們帶到了一個總參辦公室附帶的休息室中,告訴他們這是謝參謀長的休息室,他們可以在這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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