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4.「大鯨出來了號」的故事

海上的航線就和陸地上的公路一樣,也有很多交叉的地方,也就是岔口,我們剛剛經過的好望角就是其中之一。

這些路口是交通要道,所以最容易碰上別的船。

我們的「裴廓德號」在剛剛碰上「信天翁號」不久,又碰上了另一隻正在歸途之中的捕鯨船。

那隻船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大鯨出來了號」。

這「大鯨出來了」本是早先的一些捕鯨船桅頂的瞭望手在看到大鯨之後的一聲叫喊,現在不知怎麼的成了這條捕鯨船的船名。

這條船上的水手,並不像其他捕鯨船一樣,來自四面八方,而幾乎全都是玻利尼西亞人。

我們和他們照例舉行了聯歡會。

在聯歡會中,那條船上的水手告訴了我們有關莫比·迪克的消息,並且是他們親身經歷過的,當然極為可靠了。

那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們。

本來,我們對白鯨的理解是很空泛的,因為我們誰都沒見過白鯨,而且即使是聽來的傳說,也不是第一手的。

這個故事以其情節的完整和細節的豐富使我們對白鯨的理解變得清晰多了。

這是一個悲劇色彩很濃的故事。

本來,這是那船上的三個白人水手在聯歡會上悄悄地講述給我們幾個人聽的,只有我們的幾個水手知道,始終也沒有傳到亞哈船長和幾個大副的耳朵里去。

要知道,這個故事的核心部分,就是在「大鯨出來了號」上也都是秘密的,只是掌握在那幾個講給我們聽的白人水手手裡,連他們自己的船長也不知道呢!

然而,就在我們聽完了那故事之後的第三個夜裡,塔斯蒂哥就在自己的夢裡泄露了其中的一些內容。

等他醒來之後,所有聽到他的夢話的人都放不過他,於是,他不得不把其他的內容也一一地講述出來。

每一個聽到故事的人都必須保守這故事的秘密,這是有言在先的,所以直到現在這故事也沒有傳到主桅後面去。

可是我想在這裡把它講述給你們,讓它永久地流傳下去。

讓我們就像是在一個客棧里一樣,圍坐成一圈兒。

好了,故事開始了:

兩年以前,從南塔開特出來的捕鯨船「大鯨出來了號」正在利馬以西幾天路程的海面上巡遊著,他們正打算駛到赤道以北去。

一天早晨,在按老規矩從艙底向外抽水的時候,發現抽出來的比平常要多,於是水手們懷疑,艙底是不是讓劍魚給戳破了。

可是船長卻不這樣看,而是異想天開地認為,一定有什麼好運在等著他。

於是他不僅讓自己的船逗留在這一海域,並且也不認為那漏洞有多麼危險,只是讓水手隔一陣去抽一次水。

他們的船接著巡遊著。

可是,好些大過去了,船長的好運沒有到來,船的漏洞卻越來越大了。

船長開始慌了,下令趕快駛向最近的一個港口,去那兒修船。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船上的抽水泵是好好的,而且每天都從艙底抽著水,所以即使是漏洞再大一倍,也不必擔心船在中途沉下去。

但是就在這時,由於船員之間的不和,導致了「大鯨出來了號」禍起蕭牆。

大副拉泰是這條船的股東之一,平常狂妄和傲慢得很,在水手中間人緣不太好。

這時,他開始緊鎖自己的眉頭,露出焦慮的神情來。

拉泰可不是一個膽小鬼,也不是一個瞻前顧後的人,相反,他是那種無所畏懼但沒有多少頭腦的人。

他現在之所以這樣不悅,全是因為他擔心這條有他的股份的船的命運。

他開始對誰都粗聲粗氣起來,這一來,引起了很多船員的不滿。

斯基多就是其中的一個。

斯基多的家鄉是北部五大湖附近的布法羅,但他卻出生在海上,從小在南塔開特的海灘上長大。

他的個子大,力氣也大,是一幫水手的頭兒,還被委任為一班水手的班長。

他有著南塔開特人的一些仁慈心腸,但更多的卻是暴躁、好鬥、心胸狹窄和報復心重。

雖然他一直還沒有因為什麼發作過,但是,現在在大副拉泰的臉色下,他開始忿忿起來。

這天,斯基多和自己的幾個同伴照例在抽水。

他們一邊抽著,一邊說著玩笑,很是高興。

這時,拉泰大副滿臉不高興地走過來了。

斯基多看見了大副,看見了他那副讓人掃興的樣子,氣也上來了。

他假裝沒看見大副,接著和夥伴們開著有關大副的玩笑。

「我說夥計們,瞧這洞多像一個酒漏呀,拿只杯來讓我們嘗上一口,再裝一瓶帶回去吧。」

「我說呀,這船看樣子可保不住了,真要是這樣,大副的錢可就沒戲啦,最多也就能把他份下的一截船殼砍下來,拖回家去呀!」

「其實,海底的那些劍魚們才剛剛動手,現在它們正在起勁兒地對著船底砍呢!」

「我要是大副,早就跳下去,把那些傢伙們趕跑了呢!怎麼能讓它們這樣糟蹋我的船。」

「看樣子,那大副是個沒腦子的人,雖然他很漂亮,我聽說,他把他剩下的錢都置辦了鏡子,不知你們知不知道?」

拉泰聽到了斯基多對自己的打趣,但是不好對此事發作,只好另找借口。

「你們怎麼回事,難道瞎了眼了不成?沒看見泵已經停了嗎?還不快抽。」

拉泰破口大罵。

「好吧,大副先生。」

斯基多代表大家做回答,隨即他們加勁幹起來,一會兒就氣喘吁吁了。

水抽幹了,斯基多幾個水手累得面色通紅,他們走向絞車,然後坐下來休息。

可是拉泰心裡的火併沒有發出去,他看著斯基多,走過去,下了一個挑起事端的命令。

他讓斯基多把甲板打掃乾淨。

斯基多火了,要知道,這差使是船上最末等的水手乾的,而他自己是班長,甚至連抽水這樣的活都可以不幹,現在大副讓他干這個純粹是侮辱他,就跟往他的臉上吐了口吐沫沒有什麼兩樣。

在場的人都明白大副是在侮辱他。

他憤怒地看著大副滿是惡意的眼睛,一聲不吭。

他忍了好半天,對於一個脾氣暴躁的人米說,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過了一會兒,他還算平靜地說,那不是他份內的事,所以他不幹。

拉泰聽了,指著斯基多大罵起來。

罵了一會兒,拉泰覺著不解氣,索性抄起一把木匠用的大木榔頭,舉著衝到斯基多面前。

斯基多還是頑強地忍著,一動不動,只是蔑視地抬頭看著拉泰。

拉泰的榔頭在斯基多的眼前晃動起來了。

斯基多再也無法忍受下去,跳起來招架了。

他繞著絞車跑,拉泰舉著榔頭在後面追。

這樣繞了一會兒,終於斯基多不再讓步了。

他警告大副,讓他別再這樣,否則他也不會客氣的。

「你要是敢讓榔頭碰到我,我會揍死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麼大副。」

可是大副的榔頭幾乎已經碰到了他的牙齒。

斯基多忍無可忍,反擊了。

他的一記重拳擊向了拉泰的下巴,絲毫不遜色於那把大木榔頭。

頓時,拉泰倒了下去,嘴裡噴出血來。

這下,其他的幾個大副和標槍手便竄上來,圍住了斯基多,並把他弄到了甲板上。

斯基多的朋友也不幹了,他們沖了上來,和那幾個高級船員廝扯著,要把斯基多搶出來。

於是,甲板上圍成一大團,亂成了一鍋粥。

那個身體結實的船長拿著一枝捕鯨槍,在人群外面跳來跳去,一面慫恿自己的高級船員們別放過斯基多,把他弄到後甲板去,一面用槍往人群里戳著,想挑出斯基多來。

可是這些高級船員根本不是水手們的對手,一會兒之後,那些水手就勝利地撤回了自己的船頭樓。

他們把三四個大桶滾成一排,自己則站在後面,防衛著對手的進攻。

「你們快點兒出來,你們這些強盜。」

船長從茶房手裡接過兩枝剛剛取來的槍,對著水手們大聲嚷著。

斯基多跳上大桶,大步走著,一點兒也不在乎船長的槍會不會走火。

他說船長要是真的把自己打死的話,那麼整條船的水手們都會暴動。

船長也害怕這一點,所以收斂了一下,但還是命令他們快點去工作。

斯基多在談著條件:

「要是我們照你的指令辦,你必須答應不會報復我們。」

船長還是很蠻橫:

「我讓你們回去,我不會答應你們什麼,你們在這個時候停止工作,難道想把船弄沉不行?」

「那就讓它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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