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敢叫日月換新天 第八十四章 出劍以及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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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喜歡黑袍,不是因為當年他搶了死去同伴的風光。」

「小時候,我看過很多人族話本以及雪老城的戲劇,裡面那些背叛者的嘴臉都很難看。」

「他是這一千年里最無恥的背叛者。」

「但我必須承認他的能力,稱讚他這一次的安排。」

「殺死肖張不足以改變天下大勢,但如果把人族的教宗與聖女也一道殺了,以後的歷史或者會變得很不一樣。」

焉支山人的聲音回蕩在荒涼的夜原上。

終究還是出了些問題,他們沒有想到在自己給予的恐怖壓力之下肖張居然提前破境。

——雖然剛剛破境,對天地法則的掌握運用還不夠純熟,但已經足夠他拼著重傷殺出了重重包圍。

至少現在他還活著。

不過陳長生與徐有容還是來了,這樣很好,非常好。

夜色下的草原非常安靜,星光散發著幽冷的味道。

土猻從陳長生身後探出頭來,對著遠處那道巨大的黑影咧嘴露出森白的獠牙。

它想恐嚇對方,卻連嗚咽低沉的聲音都不敢發出,明顯被對方的威壓嚇的不輕。

徐有容問道:「你們如何確信來的會是我們?」

「肖張是個瘋子,不會相信任何人,更不會相信大周朝廷,他只信任陳長生。」

焉支山人說道:「而陳長生來,你一定也會出現。」

陳長生不會被允許置身任何可能的危險里,因為他是人族的教宗。

隨著他教宗的位置越來越穩固,這種規則的力量便越來越強大。

如果他真的想要突破這種束縛,像安華這樣的信徒真的可能會以死相諫。

凌海之王等人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離開白帝城?

只有一種情形可以得到所有教士與信徒的認可。

那就是他與徐有容同行。

整個大陸都知道,教宗與聖女的合璧劍法,擁有難以想像的威力,就算是遇到神聖領域強者也不用擔心安全。

如今茅秋雨坐鎮寒山,相王與中山王在擁藍關與擁雪關,作勢欲出。魔帥親自領兵備戰,雪老城的聖域強者們,如今大多數都在前線的戰場上。按道理來說,陳長生與徐有容悄悄接應肖張回中原,應該不會遇到任何危險。

然而,無論寒山還是擁藍關、擁雪關又或是雪原上的連天幕帳,都是假的。

或有意或無意,或知情或不知情,人族與魔族都在演戲。

這片隱秘而安靜的草原才是真正的戰場。

魔族請出了八大山人。

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陳長生與徐有容也沒有想到。

雖然只來了三位,已經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恐怖力量。

「為什麼來的不能是王破?」

這是徐有容最後的問題。

王破是肖張一生的對手,或者說是壓制了肖張一生的強敵。

肖張不喜歡王破,無時無刻不想著擊敗他,但最信任的應該也是王破,更在陳長生之上。

就像荀梅,在臨死之前最想見到的除了茅秋雨便是王破。

野花剛開始盛開的那個年代,王破是他們的目標,何嘗不是他們的底氣與氣魄?

而且王破是神聖領域強者,刀道已然大成,肖張如果想要求援,無疑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回答徐有容這個問題的不是焉支山人,是陳長生。

「讓王破看到自己破境當然好,但讓他看到自己被追殺的這般狼狽就不好了。」

陳長生說道:「這很丟人。」

徐有容不是很能理解男性這種無聊的自尊心,聽陳長生說後才明白。

但她還是無法接受男性的這種寧肯丟命也不肯丟人的作派。

白紙被吹動,發出嘩嘩的聲音。

肖張依然昏迷,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陳長生的話,感受到徐有容的意思。

地面傳來震動,不遠處的妖獸群顧不得土猻的兇悍,驚恐萬分向著四處逃散。

沒有過多長時間,夜色里傳來幾聲慘叫,然後隱隱有血腥味傳來。

血腥味里還夾雜著別的腥味,陳長生聞著那股味道,心情有些不好。

不是因為他有輕微的潔癖,而是因為他聞過這種味道,在雪原戰場上。

蹄聲密集響起,草原地表不停震動。

血腥味與腐腥味越來越濃,直至快要把夜色掀開。

數百頭魔族狼騎出現在草原上,把陳長生與徐有容圍在了中間。

這些嗜血巨狼高約一丈,加上狼背上的魔族騎兵,更顯高大。

狼群張著血盆大口,噴吐出的熱氣腥臭難聞,鋼針般的狼毫在星光下顯得非常清晰。

那些魔族騎兵的臉也被照的很清晰,涎水從人字形的嘴裡不停淌落,也是腥臭至極。

狼騎是魔族最精銳的騎兵,單對單的話,可以正面對抗甚至戰勝大周王朝的玄甲重騎。

數百頭狼騎合在一處,會擁有著怎樣可怕的衝擊力與殺傷力?

但今夜這場戰鬥,這些歷經數千里長途奔襲的狼騎根本沒有資格充當主力。

「神族的命運可能就在今夜決定,所以我會非常謹慎。前面這幾天我也很謹慎,所以我確信他沒有通知別人,也確信你們來的非常急來不及通知別人,我想我會有比較多的時間,所以我會非常認真而仔細地出手,以確保徹底殺死你們。」

焉支山人對陳長生與徐有容說道。

夜色里,他的眼睛像火把一樣亮著,裡面滿是看透世事與法則的智慧與平靜,那也意味著冷酷與恐怖。

前面的這些對話按道理來說不用發生,焉支山人不用解釋,陳長生也不需要被魔族伏擊的理由,但他們還是問了以及回答了,因為陳長生想拖時間,焉支山人需要時間把圍殺布置的更加完美。

地面微微顫動起來,那座巨大的黑影向著南方移動,速度雖然很慢,卻有一種極其可怕的壓迫感。

焉支山人的態度很明確——今夜他要求穩,不希望有任何漏洞。

看著夜色里的那座黑山,陳長生沉默了會兒,問道:「幾成機會?」

他這句話問的是活著離開的機會,當然是要帶著肖張。

徐有容與白鶴的速度疾逾閃電,舉世無雙,如果全力施展,八大山人就算境界再如何深不可測也不見得能追上。

微風拂動衣袖,徐有容把命星盤收回了袖中,隱約可以看到星軌轉動。

她沒有回答陳長生的話,搖了搖頭。

很明顯,命星盤的推演計算結果相當糟糕,離開……根本沒有什麼成功的可能。

黑袍算到會是陳長生與徐有容前來接應肖張,自然會做出相應的安排。

南方草原上,鏡泊山人與伊春山人就像是兩道山脈,連綿起伏數十里,擋住了所有的離開的通道。

如果吱吱在,今夜離開的希望可能會大些。

陳長生想著這時候可能正在溫暖海島上曬太陽的黑衣少女,心裡沒有什麼悔意,只是有些悵然。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對徐有容問道。

這就是信任。

說到推演計算,謀略布置,世間本來就沒有幾個人比她更強。

徐有容望向土猻,說了幾個代表距離與方位的數字。

她知道它能聽懂自己的話,明白自己的意思。

很明顯,土猻確實聽懂了,身體變得僵硬起來,似乎有些恐懼。

很多年前,周園出事的時候,它就見過徐有容,知道她與陳長生之間的關係。

所以它非常聰明地沒有看陳長生,更沒有求情,而是直接遁入了地底。

沒有用多長時間,它又從地底鑽了回來。

它褐色破爛的皮毛里到處都是泥土與草根,眉上出現了一道豁口,不停地流著血,看著很是狼狽。

陳長生捏散一顆藥丸,敷在它的傷口上。

藥丸是製作硃砂丹留下的邊角料,沒有什麼太神奇的效用,但用來止血效果很好。

土猻舔了舔流血的嘴角,看了徐有容一眼,眼神很是陰冷,還帶著一絲怨毒。

它可以遁地,但如何能夠瞞得過像焉支山人這樣的強者神識?

在十餘里外的一片丘陵下方,它被一道恐怖威壓波及,受了不輕的傷。

在它看來,這是徐有容逼的,自然有些記恨。

陳長生在給它治傷,沒有看到它的神情變化。

徐有容看到了卻毫不在意,說道:「如何?」

土猻低聲叫了兩聲,用兩隻短且瘦弱的前臂,不停地比劃著什麼。

徐有容神情認真地看著,在心裡默默計算了片刻,望向陳長生說道:「也不行。」

陳長生起身望向夜色下的那座黑山,右手落在劍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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