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貓和牛奶 第三節

瑞莎婚後和老公去了馬爾地夫度蜜月,印度洋上的明珠雖然很美,但是除了潛水、床上運動和吃東西簡直沒有其他的事可以做。於是瑞莎的微博上曬了大量的照片,連喝杯雞尾酒都要拍個照片再附帶上「閑瘋了」三個字。

白惜言沒有微博,借苗桐的來刷了一遍問她:「你想不想去度假?」

「我有工作,現在還要寫書,我很忙的。」苗桐看了看他手中的網頁,補充一句,「不過你若是很想去的,我陪你去也可以,不過可以帶著電腦么?」

是誰說要陪他環遊世界的,白惜言把ipad一扔,掩飾住失望說:「算了,我隨便說說的。」說完伸著懶腰去樓上的畫室塗他的向日葵。

現在的畫廊真是墮落啊,要他臨摹梵谷,想要梵谷的畫作去網上列印不就好了?!

看著主公那殺氣騰騰的背影,苗桐正猶豫是把這一段寫完還是上樓安慰她,這時有電話打進來,聲音有點熟悉,輕輕柔柔又低低地問她,能出來一下嗎?苗桐猶豫,那人又說,你怕我?

苗桐當然怕她,沒有不怕的理由,她能綁著夏生去燒炭就不能帶著硫酸來找她嗎?

聽苗桐不說話,朱玉珂又說,地方你選。

最後她們約在私巷見面,那裡座位少的可憐,中間還吹著一層層白色的蕾絲,風一吹飄飄蕩蕩,跟古代宮廷大殿似的,不過甜點很好吃。

苗桐打量著朱玉珂,真是瘦,瘦成了一把乾枯的柴,依舊穿著旗袍卻不合身,看起來是為了體面才這樣穿的。

朱玉珂也回視苗桐,眼神明亮,頭髮有光澤,讓人厭惡的氣定神閑,坐在她面前像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

「那麼小的手包,應該裝不下硫酸。」苗桐開了個玩笑,「來的時候,我還怕得要死呢。」

朱玉珂顯然覺得不好笑,面無表情地說:「我還沒有下作到那個地步。」

她拿起杯子喝茶時,苗桐看到了她的手腕上斑駁的傷痕,密密匝匝的,顯然不是一次。苗桐皺了皺眉,問她:「不疼嗎?」

她慌忙把手藏在袖子里,戒備地盯著苗桐:「你在取笑我,還是可憐我?」

「朱玉珂,我不是取笑你,我也不可憐你。你若是死了,我頂多看到這條消息後嘆口氣說可惜,然後轉頭去做我自己的事,真正傷心的人不會是我。」

朱玉珂痛苦地斂著眼,嘴裡喃喃叨念著:「是你們不讓我活啊,是你們。你指使你弟弟把那些話說出來是不讓我活啊。」

苗桐哭笑不得,一樁樁一件件地加起來的話,到底是誰不讓誰活了?

她忍了忍,喝了口茶壓了壓火氣,她許久沒有體會過的感覺——憤怒。她很憤怒,一個自作孽的女人到了要死的地步都不肯摘下眼罩看看自己走到了一條多麼偏遠的歧路上,反而怪別人攔了她的路。

「苗桐,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有了,而我什麼都沒有,我就像個笑話一樣活著。我也想要站起來,想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我回到電視台工作,他們都在背後嘲笑我,在茶水間里笑我,他們是什麼東西都能笑我。為了能活下去,我去節目里說謊,我笑著說我跟白惜言感情破裂時,我的心也在滴血啊。苗桐你以為我願意嗎,簡直就像個作秀的馬戲團小丑,我一輩子都沒受過那樣的恥辱。當然,你覺得這是我自找的,可是苗桐我有對不起你嗎,我是賤,我纏著惜言哥,我願意給他生孩子,我妄想得到不屬於我的東西,我受到了懲罰。可是我有哪裡對不起你嗎?你的兒子都是我替你生的,切膚之痛,我替你了!」

苗桐繼續拿起杯子繼續喝茶,一口接一口,好像那是救命甘露少喝一口都會死。

朱玉珂哭了一會,緩了緩神:「你划算啊,被罵兩句什麼都有了。我今天來找你,只是想給大家都留一條活路,我不希望我外公因為我的事一把年紀還要操心,惜言哥的身體也不好,再這樣互相纏鬥下去不過是兩敗俱傷,沒有什麼意思。」

終於說到重點,苗桐喝水的頻率也到了極限:「你乾脆點,不要打啞謎。」

「你是窮人家的孩子從小就看眼色看慣了,根本不在意別人說什麼,真是一項強悍的技能。我感覺到的屈辱,你都感受不到,我很不高興。」朱玉珂冷漠地別過頭去,面色冷得像一塊冰,「我外公不像我,別人打他一巴掌,他會變本加厲地還回去。我要你跪在我外公面前,求他放過你們,這對你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只要這樣,你父親的那些事就不會曝光,惜言哥的名譽也不會受到損害,很划算吧?」

苗桐捏著空茶杯,薄薄的潔白的骨瓷,裡面空空如也,茶壺裡也空空如也,她的心也空空如也。

「只要下跪磕頭,就可以避免這些,真的很划算。」苗桐點頭,「我這麼做,你放我們一條生路?」

朱玉珂輕輕揚了揚下巴,輕蔑嗤笑著:「……是啊,對於你這種人來說根本不算……」

沒等她說完這句話,對面的人突然把手中的骨瓷茶杯狠狠地摜到她身後的牆壁上,瓷杯碎裂的響聲和飛濺的瓷片嚇得朱玉珂抱住頭尖叫一聲,而後震驚地看著臉色已經極其難看的苗桐。

「我這個人是沒有什麼羞恥心。有人罵我,我當他們是蒼蠅;有人恨我,我拿他們當蟑螂。人生在世誰人背後不說人?我的羞恥心從來不會用到這些人身上。對你來說,你從小就被捧在手心裡長大就生了顆玻璃心,我家境不好就是大風刮來的石頭。朱玉珂,請你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吧,地球沒有繞著你和我在轉。你走到今天是你咎由自取,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你哪來的自信以為我這種臉皮厚的就可以隨便給人下跪?」苗桐姿態驕傲不急不躁,順了順額前掉下的頭髮,一派白家正室夫人的優雅做派,「我這膝蓋雖然沒什麼金貴的,可我一跪,等於是整個白家的頭都低下了。你外公那麼大年紀了,讓他這樣操勞的是你,是你不孝,他恐怕也受不起我這一跪。」

朱玉珂面色漲得通紅,牙關咬緊了半天才罵出兩個字:「潑婦!」他死死地盯著苗桐,恨意滔天,「那你就等著吧!」

「嗯,我等著。」苗桐說,「看你們自取滅亡。」

回去後苗桐換上短褲,咬著一支鹽水冰棒跑上樓,白惜言還在畫他的向日葵。她把冰棒咬得嘎嘣嘎嘣響,白惜言頭都不回地問:「怎麼回來那麼早?會來陪我呀?」

「外面熱得我頭疼。」她的腦袋受過兩次外傷,太冷或太熱都容易疼,「你這是梵谷的向日葵?」

白惜言哼了一聲,得意洋洋的:「這是白惜言的向日葵。」

花瓶中只有一朵綻放,其他都是 苞,垂著頭。只有那一朵倚著瓶口,好像仰頭懶洋洋的卻恣意優雅地望著天空。

很有他的風格,他畫筆下的花朵即使一大蓬,他總漫不經心地讓其中一朵吸引住人的目光,其他淪為陪襯。

苗桐也哼哼笑:「人家畫廊說了有客人預訂點名要梵谷的向日葵嗎?你死定了!」

「是畫廊死定了。」白惜言把工裝脫下來扔到架子上,湊過來抓著她手中的冰棒往自己嘴裡送,含糊不清地繼續哼,「拿到白惜言的向日葵還不趕快來跪謝,有什麼可抱怨的?」

人家誰知道這是白惜言的向日葵啊?!

對於苗桐的心理活動,白惜言的眼睛毒得就像x光,看她垂眉耷拉眼明顯是在腹誹他。不過他也不怕家裡人腹誹,農奴嘛都想翻身把歌唱,可又有幾個能蹦躂起來?

苗桐看起來不太高興,不至於因為一副向日葵就把他鄙視成渣渣。他掐貓一樣掐她的後頸,慢條斯理地問,下午幹什麼去了?

苗桐說,去私巷喝了個下午茶。

白惜言哦了一聲,望了望天色還沒有到傍晚:「這會兒太陽不毒了,正好去爬個山,你太缺乏鍛煉。」

「……我不想爬山,熱。」

「嬌氣!滿清遺少的惡習!」白惜言來勁了,「才五月你就嫌熱了啊?爬!一定要爬!」

於是她剛回來就被白惜言同志抓著去爬山,盤旋而上的公路兩側有參天巨樹,偶爾能聽到一兩聲蟬鳴。回來的時候被虐到只剩下出的氣了,白惜言殷勤地給她擦臉嫌棄說,你太弱了啊,從明天開始早起跟我去晨練。

苗桐本想喘勻了氣跟他交代一下今天下午不僅喝了下午茶還摔了人家一個骨瓷杯的事,可被他氣得眼前發黑就什麼都忘了。

晚飯後苗桐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理錄音,喬豆丁給白惜言打來電話興奮得大呼小叫:「姐姐才不是什麼松鼠,她是真正的queen!她是智慧的!內涵的!有深度的!她是黑暗裡的燈塔!是時代的風向標!」

「她什麼時候是松鼠了,一直是鳥類嘛……等等,燈塔和風向標又是什麼東西?你在寫詩?不能這樣寫啊,太浮誇了,太浮誇了!」白惜言換了個手去沖咖啡,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就寫她是暴風雨中的海燕,炎炎烈日下的虞美人草,茫茫蒼穹中最亮的啟明星,降落到人間受苦的天使!」

喬豆丁被他雷得七暈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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