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薄荷糖果 第一節

那個不愉快的老友會面後,苗桐很簡單地就忘記了。

對於她來說,瑞莎是跟羅佑寧談戀愛也好,跟什麼陳佑寧張佑寧李佑寧談戀愛都好,都不關她的事。

每個人都自顧不暇,哪裡還有空閑去摻和別人地感情生活呢?

卓月懷孕後期患了 高血壓,臨近過年喬雲的手術排期反而滿了。雖然喬豆丁放假了,可畢竟是個半大孩子,自己還需要人照顧呢,也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事。於是苗桐每天都帶著張阿姨煲了一整晚的湯去卓月家照顧她。

卓月不由得感嘆,這些徒弟一個個的都真沒白收,都是真的孝順。林樂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外地,可每日請安的電話從沒斷過,而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拎著大堆的補品來師父家報到。

本來白白凈凈的小夥子臉蛋上凍了兩坨高原紅,皺巴巴地皸裂著,進門就捂著臉跟卓月撒嬌:「師父,你還有面膜嗎?就你上次用的那個外國牌子的,塗一次就五十塊錢的那個。」

「我那個太貴了,給你用太浪費,你回家時路過超市買兩片超市貨就行了。」

「師父你不疼我了!我還要保養好皮膚找個漂亮女朋友呢!」

卓月邊笑邊剝橘子給他吃:「上次追你追到青藏高原的那個還不行?」

林樂受不了地拍大腿:「師父你可饒了我吧,她哪是喜歡我啊,那根本就是個自戀狂。我是去工作的,人家非要我把她和藏羚羊拍張合照,還要拍出冰雪女神的氣質!」

卓月的八卦之心熊熊 起來:「那你拍了嗎?」

「拍了啊,不拍我還能活著去東北拍霧凇嗎?不過女神氣質沒有,女神經倒是妥妥的。」

看著他那臉避之不及的倒霉相,卓月很沒同情心地大笑。

林樂和苗桐將近一年沒見面,苗桐在國外進修,他為了拍到自然風光和動物的照片到處跑。兩人離開卓月家後,一起去附近商場下的咖啡店和咖啡,林樂點拿鐵,給苗桐點的康寶藍。

「還是你了解我的喜好。」

「你的人生和人生觀都濃縮在這一杯康寶藍里了。espresso加奶油,極重的苦澀和極重的香甜。」

「哪有那麼文藝,不過是恰好喜好罷了。」苗桐說,「你倒是比以前更成熟穩重了。」

林樂調整著相機的光圈:「嘿,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也該有點男人的樣子了。」他舉起相機對著苗桐的臉,半垂的眼臉,清淡的笑意,被暴風雨洗禮後殘存的溫柔,「我好久沒拍你啦。現在我都不拍人了,風景很動物才真實。」

「人哪裡不真實?」

「人會欺騙。看動物的眼睛看多了,就不想看人了。」

「我反而覺得這種欺騙才真實,大多數人為了生活下去,都在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說自己不喜歡說的話,像變色龍那樣善於使用保護色。若是受了傷,還要笑著說:啊,好疼啊。這時別人會不輕不重地安慰你:時間會治療一切的。時間的確會讓傷口癒合,可恰恰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疼痛難忍。」

林樂又給她拍了幾張照片,她說話時眼睛裡有光,背景是落地玻璃外的車河,層層疊疊的光源落在她的臉上,輕柔如蜻蜓那半透明的羽翼。

「你是不怕疼的勇士。照片我處理好後傳給你。」林樂從來都說不過她,他並不善於思考和總結,他找苗桐是因為其他事,寒暄過後言歸正題,「小桐,我有個工作你有興趣沒,我和朋友在籌備一部人文紀錄片,記錄得了阿茲海默症的老年人的生活的。我可以去採訪,然後把錄音從網上傳給你。」

雖然今天卓月又提了一次,但是苗桐已經是兩進兩出,上次離開就沒打算再回去了。所以時間倒是有,題材也是她感興趣的,更何況又是和林樂一起工作。

不過苗桐不習慣草率地決定一件事,點頭道:「好吧,我回去想想再答覆你。」

林樂也清楚苗桐的行事風格,沒什麼意見:「行,那我等你電話。」

兩人又聊了會兒攝影的事,一直到了十點多,司機小莫在門口等著抽了半盒煙,苗桐才出來。

回家的路上小莫跟她說:「先生今天發了很大的脾氣,也不知道是跟誰。」

苗桐遲鈍地「啊」了一聲,實在想不起白惜言能對誰發脾氣,他每天修身養性,還聘了個太極劍的冠軍每日學太極劍。心想著莫不是她隱瞞的那件事,畢竟白惜言雖然足不出戶也有三頭六臂,知道了肯定又要生場氣,一下子心氣就有些 ,自言自語地說:「不會是被他知道了吧?」

小莫問:「知道什麼呀?」

苗桐沒聽進去,只在發愣,小莫問不出來也就默默開車了。

回到家白惜言果然還沒睡,客廳里只開著一盞落地檯燈,夏生枕著他的腿睡著了,他一隻手輕拍著孩子,另一隻手拿著閱讀電子書,耳朵里插著耳機。

苗桐用冰涼的雙手捧著他的臉,討好地親了一下:「夏生在這邊睡?」

「嗯,晚上哭鬧了一陣,說要等你,大姐就只能把他放這兒了。」白惜言把書放下,去給她暖手,看進她的眼睛,「大姐帶孩子也不容易。」

苗桐不接他的話茬:「我先去洗澡。」

本來大晚上喝了濃縮咖啡就不想睡,洗了澡又有心事更是精神百倍。擦著頭髮出門,夏生已經被抱回卧室了,白惜言在吧台那倒酒。

吧台是一個魚缸,裡頭養著來回穿梭的美麗熱帶魚,水的波紋落在他的臉上搖動著,襯得他眉眼鮮活美麗,卻出奇地讓苗桐覺得安靜。

「怎麼還喝酒?」苗桐驚嘆道,「你一點都不像個盲人。」

「我本來就不是盲人……好了,就喝一點。」白惜言把另一杯摸索著給她推回去,「大晚上的林樂帶你去喝什麼咖啡。」

苗桐捏著紅酒杯的小 ,搖了搖,根本沒心思品酒,滿心都是小莫說他發脾氣的事。她觀察了幾下白惜言的臉色,怎麼看都是不冷不熱的,頓時更篤定了,小聲地問:「你都知道了?」

白惜言本來心裡想得是另一樁事,可他是多精明的人哪,聽苗桐這難得服軟的口氣就知道肯定是有事。他不留聲色地摸著她的脈絡,曖昧不明地「嗯」了一聲。

「其實是我自己覺得沒意思,帶我的那個教授跟學校有了些分歧,他現在已經被美國的一所常青藤院校聘請去了,我本來就是沖著他才去修那門課程的……我知道你怕我受委屈,本來是打算過了年再告訴你的,就是怕你瞎想生氣。」

白惜言越聽越清楚,這下把酒杯放下了,臉色也更加不好看:「你不回去讀書了?」

「嗯。」苗桐看著他的臉,有點兒傻,「你不知道?」

這下撞槍口上了。

白惜言敲了敲玻璃檯面,把簇擁在水面上搶食的孔雀魚驚得四處逃竄:「給我說清楚。」

苗桐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仰頭把紅酒喝了,又倒了半杯:「不提不行嗎?還不就是那些,別人說什麼都要聽的話,我還要不要活了呀。」

這是求饒了。

這瓶紅酒上次謝翎來鬧著要喝,白惜言都沒捨得給他開,若知道被苗桐牛嚼牡丹一樣地海飲不知道要怎樣心疼。不過她要喝,白惜言也不攔她,知道她不想跟他說這個話題。

苗桐喝得微醺,往玻璃檯面上一趴,從檯面上特意留的餵魚的小窟窿里神了手指進去,任小魚們湊過來咬。

「惜言,我想把戶籍轉出去。」

白惜言想問為什麼,又覺得自己根本不想知道她的想法,來來回回地躊躇了半天,才摸著她的頭髮說:「如果你想這麼做的話,就這麼做吧。」

即使苗桐不說,白惜言也有的是辦法知道,畢竟他養著劉錦之可不是吃白飯的。劉錦之做事一板一眼的,不過兩天就做了份正式的書面報告給他。

白惜言拿著那份報告,哭笑不得:「我又看不見,直介面述就行,你真肉麻。」

「你看不見,我可是要看的。」

劉錦之覺得老闆每次都要 他,他才覺得肉麻呢。

不過內容與他想得差不多,不過是勾引助養人、使用手段入籍、破壞助養人家庭之類莫須有的罪名。白惜言聽得直皺眉,指使他的秘書把那幾頁紙湊到打火機前燒了扔到蓮花缸里。

「挺詳細的,小桐去哪兒進修的事除了該知道的,還有誰打聽過?」

劉錦之說:「羅佑寧,還有趙家的老爺子。」

「羅佑寧雖然為難過小桐,不過從來不稀罕借別人的嘴。」

劉錦之也沒把這事跟羅佑寧扯在一起,把眼睛拿下來慢慢地擦乾淨:「對了,朱玉珂從國外修養回來了,聽說抑鬱症治好了,還是回了電視台工作,不過在做幕後的製作人,」

「還是要找個人盯著點,把這種神經病放出來難保不會舊病複發。」白惜言可不會有一點半點地同情她。他從來不小看女人,他可沒忘了那個看起來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髮起瘋來綁架他兒子燒炭自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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