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中注定 第四節

當然,白惜言後來才知道,他的默許簡直是蠢斃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小鬼三五不時地留宿,早上一睜眼旁邊沒有人,去隔壁房間推開門看一大一小依偎著睡得正香。他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忍不住去揉鼻根。

實際上小夏生的存在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大家都知道白惜言有了個兒子,她沒什麼好避諱的,還帶著他去了卓月家。洛雨對小夏生的反應很冷淡,而喬豆丁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小鬼就熱情多了,還把自己的爆米花拿出來分享,吃得滿臉都是,還樂得要命。

卓月第一次看到小夏生覺得有點驚愕,看了看苗桐,又看了看那雙明亮黑潤的大眼睛,說不出的哪裡不對。還是臨走時抱到樓下,鄰居家許久沒碰到的阿婆看到說:我都不知道小苗結婚都有孩子了,這孩子長得真好,你看這眼睛跟小苗簡直一模一樣啊。

不過這樣的話,苗桐聽了也就是笑一笑,只當作是誇獎了。

年前朱玉珂要回上海陪趙老爺子過年,知道白素一家在B市,要求走之前看一眼孩子。白素徵得白惜言的同意後,就讓她過來。

實際上朱玉珂見孩子的時間很少,原本孩子在上海,她在B市工作,也就每個月回去見上一面。孩子對她很疏遠,也不讓抱,抱了就要哭,抱多久哭多久。保姆安慰她說,小孩子都認人,除了我和太太誰都不讓抱,等長大些懂得要媽媽的時候就好了。

約好見面的那天,朱玉珂早就到白素的臨時住所。小夏生昨晚住在苗桐那沒回來,白素叫保姆去抱。保姆去了一會兒,回來空著手,沒轍地說:「在那邊吃早飯呢,先生說請客人去那邊坐是一樣的。」

朱玉珂心中說不出的高興,留孩子過夜還一起吃早餐,還叫她過去做客,說不定,他已經不再討厭他們母子。她的驚喜落在白素的眼裡卻讓她憂心忡忡,雖然不應該這麼猜測弟弟,可她真的不認為惜言叫朱玉珂過去,是存了什麼好意。白素是個不愛攪渾水的人,就不跟著過去了,看著也是糟心。

進了白家的門,沒有朱玉珂想像中的父慈子孝的天倫之樂,白惜言坐在沙發上看晨報,在餐桌前給孩子喂飯的是苗桐。這畫面太有衝擊力,朱玉珂一時間無法接受,她總覺得苗桐對她深惡痛絕,對她的孩子應該更加的刻薄冷漠。

「嗨,來這麼早沒吃早飯吧。」苗桐轉頭對廚房裡喊,「張阿姨,有客人來了,再添一副碗筷。」

苗桐早就把這裡當她自己的家,十足的女主人氣場,讓朱玉珂說不出的難受。

今天白惜言對朱玉珂不再冷言冷語,溫和多了,卻也是客套疏離的,怎麼也不勝從前。他放下報紙招呼她:「一起吃點吧,不知道你這麼早來,沒準備好的。」

「沒有,是我過早打擾了,我就是想夏生了。」朱玉珂把寶寶椅轉過來,微笑著逗他,「夏生,媽媽來了呀。」

白素家飯桌的規矩,不吃乾淨飯,不準離開餐桌。小夏生雖然還不懂事,但是已經養成了好好吃飯的良好習慣,被打擾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惱火,小手拍得桌板「啪啪」響。

苗桐趕緊把碗遞給朱玉珂說:「你來喂吧。」

她可不是什麼阻礙人家母子團聚的惡毒女人。

朱玉珂接過碗,小鬼卻不幹了,惱怒把伸過來的勺子打翻,嘴巴一癟,這是準備要哭。

朱玉珂說不出的失望,卻也真的怕了小孩子哭,又尷尬地把碗遞迴去:「還是你來喂吧,我跟他不常見,他跟我認生。」

張阿姨這幾天在客廳窗前鋪了厚厚的羊毛墊子,木地板下面鋪的地暖,很適合小孩子玩耍,不會怕著涼。吃過飯擦乾淨臉,苗桐給他拿了積木擺在地毯上,讓他自己去擺積木。朱玉珂想靠近他,又不知道怎麼去融入他的世界,只能坐在一邊靜靜看著。

坐在她不遠不近位置的兩個男人,一個在看報,另一個坐在旁邊玩耍,她夢想中的美好畫面,可忙碌的女主人並不是她。

「惜言哥,夏生和你真像。」

白惜言把報紙後面挪出半張臉,看了那小鬼一眼,腹誹著,也就狗皮膏藥一樣貼著苗桐的勁頭像他。「我倒是覺得他笑起來很像別人。」白惜言不咸不淡地回她。

「下巴,鼻子和嘴巴都像你,只有眼睛不像。」朱玉珂沉浸在幸福里,忘情地比對著,失笑了,「他啊,真是乖,都不哭鬧呢。」

正說著苗桐和張阿姨從廚房裡出來了。

今天她的待遇升級了,不僅有茶喝,還有水果和小蛋糕。

苗桐剛坐下,白惜言就習慣性地把她的一隻手攥過去,繼續看他剩下的那個版面。他上午的時間多半花在閱讀報紙、書和看新聞上。苗桐把茶推過去:「小蛋糕是惜言昨晚烤的,你嘗嘗。」

朱玉珂笑了:「沒想到惜言哥還會烤蛋糕,還以為他是被伺候慣了的。」

「他當年留學的時候,一個人生活,什麼都學會了。」

「以前我們出去喝茶,你從不說惜言哥的事呢,這還是第一次。」

做什麼提以前的事,心欺騙為前提的交往她雖然不再耿耿於懷,可也無法充實熱情地跟她敘舊。苗桐說:「因為我不喜歡背後說人,我都是當面說。」這句話就是擠對她了。

朱玉珂卻噗噗笑出來,應對自如:「好了,不提以前的事了,我是怕了你了。」

幾句話就證明了苗桐的確沒有待客的天分,乾脆就打開電視。白惜言看完了剩下的那半頁報紙,娛樂版不小的版面是朱玉珂的,主題是「距離是幸福婚姻的保鮮劑」,最近很多類似於這樣的報道,他把那頁指給她看,說:「你還蠻能瞎扯的。」

這下朱玉珂的臉一下子紅了,有種被扒光衣服的羞愧,她炫耀的那些幸福不過都是些一廂情願的幻想。

「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她低頭喝茶,卻品出了苦澀。

小夏生渴了,爬過來趴在苗桐的膝蓋上要水喝。

朱玉珂有了表現的機會,笑著招呼他:「夏生,到媽媽這裡來喝水好不好?」

不知道是什麼觸動了小夏生,一直把朱玉珂當空氣的小鬼把臉扭過去了,好奇地看著她,又看看苗桐,口齒清白地喊出兩個字,「媽媽——」

朱玉珂愣了,只因為突然聽到「媽媽」兩個字而激動得停止思考,根本沒聽懂孩子的意思。而白惜言卻明白了,一下子愣了神。

小鬼怕她不明白似的,伸出小手指著苗桐,嚴肅地說:「媽媽!」這小混蛋絲毫不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還抱著苗桐的膝蓋得意洋洋地扭屁股。

朱玉珂面色發白,從進門到現在小夏生對苗桐的親近已經讓她覺得難過,而這句「媽媽」徹底粉碎了她作為母親的自尊。她突然站起來,一把抱住自己的兒子,說:「我去白素姐那邊。」

等到了門外,回過神的小鬼才爆發出抗議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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