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梅花香自苦寒來

聽他這樣一問,林歸遠和李清洛齊齊怔住:是啊,齊顯恕為何要給李正益服下不醒丹呢?為何不象對待尚郡守一家人一樣下奪命的毒藥呢?按理來說,李正益是破壞燕軍大計的人,燕軍更應對他恨之入骨才是,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給他服下不醒丹,又將他囚於井下暗道之內?

蕭慎思問道:「二弟,不知你師父可曾對你說過齊顯恕是一個怎樣的人?」

林歸遠沉思道:「我師父對於他與齊顯恕之間的恩怨沒有細說,但對齊顯恕本人有八個字的評價——『性毒如蠍,性狡如狐』。」

「這就差不離了。」蕭慎思分析道:「齊顯恕用致命毒藥對付尚郡守一家人,是為了奪城的需要,奪城以後,他們受挫於伯父之手,將伯父擒回來之後,齊顯恕為人狡猾謹慎,就會想到:看來燕軍是無法一舉攻下我朝了,那麼如果被我軍再奪回開州,肯定能發現開州之事是他做的手腳。」

「不錯,他就是被我師父逼著遠走北疆的,如果他出手相助燕國的事情傳開,最恐懼的事情就是我師父前來找他算帳。」

「但他不知你師父是不是還在人世,也不知他有沒有傳人,也怕天朝另有能人異士能剋制於他,於是便想出了這個試探之法。」

「試探之法?」李清洛問。

「是,齊顯恕給伯父服下不醒丹是對我朝的一種試探,因為他知道伯父這次救國於危難之中,我朝定會傾舉國之力救回伯父。到時如果伯父安然無恙醒來,他便不敢再輕舉妄動,燕軍也不敢再在戰爭中輕易使用他的毒術和易容之術,因為會怕我朝將計就計,反制住他們。如果伯父身遭不幸,那麼他定將捲土重來,故伎重施,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攻城掠地,那時我天朝將岌岌可危。」蕭慎思答道。

林歸遠恨聲道:「應是如此,我也覺得他故意將不醒丹的成分加以變化,就存有試探之意,我隱隱感到,他正在向我恩師發出挑戰,如果我此次不能救醒伯父,只怕他之後會有更大的動作。唉,只怪我學藝不精——可惜恩師他——」

李清洛安慰他道:「二哥你不必自責,這齊顯恕如此可惡,既然是故意試探,肯定會在裡面大做文章,增加難度,等我鑽研毒經,再一起和你想解毒之法。」

林歸遠道:「現在不知這齊顯恕還有沒有潛在開州,如果還在的話,那就太危險了,他可以易容成任何人的。」

「這倒不妨,郡守府現在全由血衣衛及我帳中直屬親兵值守,這些親兵均是忠心耿耿。我也定出每日不同的口令,任何軍令和命令發出均需驗證口令,我另傳令下去,封鎖一切關於伯父病情的消息,對任何打探消息的人嚴加盤查,就是衛兵之間也不許互相談及。只是水源及飲食方面還需要請二弟多多費心,以免讓齊顯恕有可乘之機。」

「大哥說得極是,我會多加小心的,現在當務之急便是要想出如何救醒伯父。」

蕭慎思又沉吟道:「由燕皇約明春再戰我又想到一個可能性,是不是齊顯恕給伯父下的不醒丹到了明春便會有所變化,如果在明春之前我們解不開,是不是伯父就會身遭變故?「

林歸遠蹙眉答道:「這個可能性極大,我細察伯父體內狀況,這幾天他的血脈都有著極微小的變化。」

「那麼齊顯恕應該是將試探結束的時間定在明春,如果在明春之前我們無法救回伯父,那麼可以想見,當冰雪消融之時,兩國再度開戰,燕軍將在戰爭中更多的使用齊顯恕的毒術和易容之術,這才是最令我憂心忡忡的事情。」蕭慎思停了一會,又問林歸遠:「如果兩個月內找不到解毒的方法,不知伯父身體會否有所損傷?」

「以我的判斷,兩個月應當沒有大礙。」

「那我就給二弟兩個月的時間,如果到時再無法找到解不醒丹的方法,我們便帶上伯父去一趟燕國。」

「啊?去燕國?!」林歸遠、李清洛二人齊齊驚呼。

「不錯,我仔細的想過了:先不說要救醒伯父以及報尚郡守一家的血仇,單從我朝的立場考慮,齊顯恕此人萬萬不可讓他再活於世上。如果以後讓開州失守的事件重演,我天朝豈不是處於十分危險的境地。」蕭慎思堅定的說道。

「那大哥您也不必親自去燕國啊?你是主帥,天朝安危繫於你一身,你一旦離開軍中,親歷險境,萬一——」林歸遠憂道。

「二弟不必擔憂,今日收到燕皇約明春再戰的信函,再與齊顯恕試探行為聯繫起來,我覺得他並無欺詐之意,是真心想拖到明春再與我軍決戰。何況兩個月後邊境便要進入嚴冬,到時大雪封路,燕軍的騎兵便發揮不了完全的戰鬥力,嚴寒的天氣情況下更不利於他們攻城,明春再戰是他們最好的選擇。燕軍已撤,開州城內防守森嚴,探不到伯父病情的消息,嚴冬又臨,齊顯恕必也會退回薊都,我已傳令給我朝在薊都的內應,著他們全力調查齊顯恕的情況,到時一旦確定他回到薊都,我們便帶上伯父去燕國走一趟,一來可以向齊顯恕奪取解藥,二來下狠手除去齊顯恕此人,更重要的是,我想親自去探一探那個神秘的燕國皇帝。要知沙場對敵,知己知彼才是最重要的。」蕭慎思答道。

「那這邊軍情?」李清洛擔心的問道。

「只要兩個月後大雪封境,這一冬是不必擔憂的了,我將會做出最好的安排,軍中有何常兩位將軍,我也已奏請朝廷派出新的開州郡守,等兩個月之期一到,我們便出發前往薊都。」

林歸遠和李清洛還想再勸,蕭慎思擺了擺手道:「二弟三弟不必擔心,我們此次去燕國便是出其不意,攻敵不備,任燕國皇帝和齊顯恕再如何狡猾,都只會想著刺探伯父病情的消息,絕想不到我們會以身涉險,我們就是要抓住他們這一點漏洞,來找到殺死齊顯恕的機會。」

李清洛望著蕭慎思堅毅的神情,心下大是感激:雖然大哥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天朝考慮,必須要親自走一趟燕國,但其中為了自己的拳拳之情,著實叫人感動。不由下定決心:這一趟燕國之行,自己便是舍上性命也定要護住大哥周全,並不是為了天朝安危考慮,只是為了成全自己對大哥的一片敬慕感激之情。

接下來的日子裡,蕭慎思忙著對邊境駐軍作著最精細的調配,又要如常操練兵馬,又要安排各州各府作好防範明春燕軍來襲的各項準備,忙得不可開交,經常夜色沉沉時才回到府衙。

林歸遠和李清洛兩人則一頭鑽進了毒經里,李清洛悟性極高,雖然以前陸先生授課時只稍稍的涉及了一下醫術,但一段時間下來,她對毒經的領悟已讓林歸遠刮目相看。只是任兩人如何努力,也沒能找到最好的方法來救治李正益,加上不敢輕易下藥,故李正益也一直沒能蘇醒過來。其間李正益換洗擦身之事,林歸遠皆一力攬了過去,李清洛心中暗暗慶幸又深深感激。若是此時有人問她:大哥和二哥二人孰輕孰重,只怕她也答不上來。

這段日子對李清洛來說實是頗為難熬。一來憂心親人,二來要耗費大量心力於毒經之上,三來還要時刻注意遮掩自己的女兒身份。每日都要穿上長衫,戴上青帽,故意學著男子走路,一段時間下來,竟讓她也學了個形似神似,林歸遠經常在心中暗贊:自己若不是早就識破她是女兒之身,憑現在她的一舉一動,不把脈詳查,還真難看出這三弟原是纖纖少女。有時清洛在蕭慎思面前稍露一些破綻,他倒還設法替她遮掩過去,李清洛卻只道自己運氣好,看來老天保佑,這「兄弟」還能繼續當下去。只是有時這女兒洗漱之事難以在郡守府內解決,實在難熬,便偷偷溜出府衙到楊大嬸處求助,楊大嬸屢次勸她注意男女之別,不要再在軍營中廝混,她也只是唯唯答應,卻死也不肯離開蕭林二人。

這一日清晨,李清洛早早的便起來,去廚房替蕭林二人準備早餐,當她穿過庭院時,一物掉入頸中,冰涼刺骨,抬頭一看,一片片潔白的雪花正紛紛揚揚瀟瀟而下,她禁不住開心大叫:「下雪了,下雪了!」想到大雪封境之後便可前往燕國,激動得一時忘形,直衝入蕭慎思的房間,蕭慎思卻不在房內,想來是到後院練功去了,她又如一陣風似的刮入林歸遠房間,口中亂叫:「二哥,快起來,下雪了,快出來看呀。」說著便去拖仍擁被高卧的林歸遠。

林歸遠正睡得迷迷糊糊,耳中聽到李清洛胡喊亂叫,一時沒想周全,便在清洛的拖拉下掀被而起。

李清洛將他拉扯下床,兩人齊齊怔住:原來林歸遠身上竟是僅著貼身褻衣,李清洛猝不及防,已將林歸遠身上情景盡數收入眼中,兩人愣了一下,忍不住同時尖叫,清洛臉上騰起一片紅雲,掩面狂奔出房,卻正巧和推門進來的蕭慎思撞個滿懷。

蕭慎思見李清洛撞了自己之後仍掩面而奔,叫了一聲:「三弟?!」清洛卻不理他,消失在迴廊的盡頭。

蕭慎思回頭見林歸遠也是滿臉通紅立在床前,感覺甚是奇怪,便問道:「二弟,你和三弟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林歸遠喃喃道:「我倒是想有什麼事發生,可偏偏什麼事也沒發生。」

蕭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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