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天下英雄誰敵手

林歸遠掀開帳門,也不作聲,望著清洛只是溫柔的笑著。

清洛剛進帳門,一團東西「嗖」的一聲落入她的懷抱,耳邊傳來「吱吱」的叫聲,清洛大喜,抱住懷中物事叫道:「太好了,雪兒,你總算醒來了。」

這團東西正是那調皮可愛的白貂「雪兒」。

昨日清洛將雪兒交給林歸遠診治,本沒想著這麼快雪兒就能醒過來,沒想到林歸遠醫人固是手到拈來,對小動物也是這般神奇。她將乍見主人親熱無比的雪兒抱起,舉到面前,狠狠的親了幾口,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雪兒也自是連聲嬌啼,在主人懷裡歡鬧。

林歸遠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微微而笑,心裡覺得自己用上最珍貴的葯換來小「兄弟」這一笑真是太值得了,一時恨不得多上幾個昏迷不醒的「雪兒」或者「雨兒」之類的才好。

鬧得一陣,主「仆」兩「人」安靜下來,清洛回頭望向林歸遠,開心的笑道:「林軍醫,真是多謝你了。」這是她離家之後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喜悅。

林歸遠斜倚在帳篷門口,開玩笑道:「你拿什麼謝我?」

清洛臉上一紅,低頭道:「我身上沒有銀兩,待異日見到爹娘,我再送酬謝之物。」

林歸遠沒好氣的用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道:「說出來的話也不嫌寒磣我。」

清洛只是笑著不作聲。

林歸遠嘆道:「唉,我好人做到底,醫金就不收你的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清洛好奇的問道。心中想道如果你是要我再陪你去摸次魚或打次獵倒興許能做到,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林歸遠見她有些胡思亂想,收起有些玩味的笑容,正容道:「從今天起,你不要再林軍醫林神醫的叫了,聽著我一身不自在,以後你叫我林大哥吧。」

清洛沒想到他的條件如此簡單,心下感激,望著林歸遠溫柔微笑的眼神,輕輕的喚道:「林大哥?」

林歸遠欲待應答,卻感覺心頭激動,全身每一處毛孔都在迸裂,胸腔中的開心之情似要爆破,喉嚨處象有什麼物事堵住了一般,一個簡單的「唉」字怎麼也應不出來。

清洛見他沒有應答,臉上的笑容好象也有些僵硬,覺得好奇,伸過頭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又將手放在林歸遠面前晃了幾晃:「林大哥,你怎麼了。」

林歸遠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轉身背向清洛,輕聲道:「沒什麼,今天收了一個小兄弟,還算不錯的收穫。」

這時不死不活走了進來,轉移了清洛的注意力。林歸遠才長吁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幾日,天朝水師每日擺出威武齊整的架勢,吳先鋒更是每日扯著他的特大嗓門在船頭向著幾千將士發表著由文士事先寫好的「戰前宣言」,那粗豪的聲音也不知能不能隨風飄到對岸燕軍的耳中;常副將則抓緊時間挑出上萬名素質最好、武藝高強、士氣最旺、騎術最精的戰士加以強化訓練,派出去尋找船夫的人也陸陸續續的帶來了好消息,天朝國內忠君愛國思想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故各船夫聽得蕭將軍有徵,均踴躍參與;各路探子和哨兵傳回來的消息也源源不斷的送入中軍營帳,聽著傳回來的消息,蕭慎思和李清洛的心情越來越輕鬆,蕭慎思瞧李清洛的眼神更帶上了幾分激賞之意。

由於清洛曾向蕭慎思提及過有燕軍探子潛伏天朝軍營的事情,故此有些行動皆是秘密的進行著,僅少數幾個將領能夠接觸到主帥的真實意圖。因為此仗蕭慎思的計策是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惑敵之計至關重要。

這幾日清洛仍是歇在蕭慎思帳內,蕭慎思也不來打擾她,夜間有時看軍報研究軍情至很晚,清洛早已在竹榻上睡去,他便吩咐親兵在地上鋪上地氈,和衣而睡,清洛每早醒來,都覺有些不好意思,蕭慎思卻只說不妨。清洛見蕭慎思如此親切,手腳益發勤快,將蕭慎思營帳內收拾得片塵不染,井井有條,有時還溜去河邊捕來幾尾魚熬上鮮美的魚湯奉上來,蕭慎思更加覺得這李兄弟是如此貼心可親,一時見不到她,竟都要問上一問。而幾日下來,經過林歸遠的悉心治療,清洛的臂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建成八年九月十日夜,厚厚的雲層遮掩了天上的明月和群星,河面的風漸漸的大起來,一派風雨欲來的態勢。

中軍帳內,所有的高級將領齊聚於內,聽蕭慎思作大戰之前的詳細布署。

蕭慎思身著主將盔甲,巍然而坐,向眾將說道:「經過這幾日來各路消息的反饋,可以斷定,燕軍不欲與我軍在水上決戰,也不願與我軍在開州進行城防攻堅戰,而是假裝將主力全數撤往開州,其實大部分是埋伏在河岸過去的樹林內,欲待我軍攻過去上岸時人馬未曾齊備之態,先以箭弩勁射,再用騎兵衝擊。」

那吳先鋒低低的罵了一句:「這燕賊,恁地狡猾。」

蕭慎思笑道:「其實他們打的是如意算盤,他們藏身密林之內,想的是兩條路皆可行得通,如我軍主力船隊來襲,他們在密林之內既可守,又可攻,但如果我軍不上當,另行設法從其他的地方上岸,主攻開州,他們又可掉轉頭來與開州守軍夾擊我軍。他們想的倒是周全,只是忽略了一處地方而已。」

蕭慎思續道:「今次我的戰術思路是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敵人給我們設伏,我們就反過來給他們設伏。」

他站起來走到幾天前剛剛繪製的一副地形圖前,指著地圖向眾將講解:「等子時一到,我軍主力便乘衛將軍的船隻悉數向對岸駛去,同時擺出大張旗鼓的勢頭,但又要作出假象,讓敵人摸不透到底有多少軍士在船隻之上。」

「我則和常副將帶領萬名驍騎營的士兵於戌時末出發,由老練的船夫帶路由東邊的鬼難纏上岸,估計子時中可到開州城前,到時我們會虛張聲勢,作出大軍包圍開州之勢。」

「在河岸密林之內的燕軍首先見我軍戰船來攻,由於他們設伏在先,心內最在意的肯定是我軍會不會上當,如果見我軍戰船聲勢浩大,但人員卻不能具體得見,必會有所疑惑。那時我們這一萬騎兵造出來的主力已偷渡過淶水,包圍開州之假象傳到他們的耳中,他們定會認為我軍識破他們的奸計,那時燕軍會將大部分主力轉攻開州,與開州守軍夾擊我們這一萬騎兵。」

「這時我們這一萬人會想方設法盡全力將敵軍兩邊的主力拖住,延遲片刻,此時我軍主力應已登岸,何副將切記要迅速控制河邊局勢,將敵軍留在密林內的少部分軍隊徹底消滅,然後迅速沿河邊疾行,到東邊『鬼難纏』過來的這個小山谷設伏。」說著他指向了地圖上淶水北岸靠東邊的一個小山谷。

眾將聽到此處,恍然大悟,群情激動,傾倒於主帥的妙計。

蕭慎思見眾將領悟他的計策,欣然而笑,道:「我們這一萬人會血戰敵軍之後,慢慢的假裝敗退,將敵軍引向這個山谷,敵軍那時只會以為我軍主力全部在攻城,被他們擊退,潰敗而逃,不會想到我們虛虛實實,主力早已在山谷內設伏,定會傾盡城外和開州城內的全部兵力追擊我們這一支隊伍,所以待得我們將敵軍引入山谷,就是我軍勝利之時。」

「此次戰鬥,最重要的是要該虛張聲勢的時候虛張聲勢,該迅速解決戰鬥的時候決不要遲疑,掌握好時間,才能配合無誤,取得最後的勝利。各位將領,聽明白了嗎?」蕭慎思大聲問道。

「聽明白了!」各將齊齊亮聲應道。

「聽明白了就各自準備準備,準時出發!」

蕭慎思見眾將出了營帳,轉身去拿兵器架上的丈二銀槍,卻見李清洛依然立於一旁,便微笑道:「小兄弟,你安心在此等候,待我收復開州,救出你爹,再派人來接你。」

李清洛搖頭,堅定的望著蕭慎思的眼睛,道:「將軍,我要同你一起去。」

蕭慎思柔聲道:「兵凶戰危,你的傷剛剛好,我怎麼能讓你同我一起去冒險?你還是在此地靜候佳音,我一定會幫你救出你爹的。」

李清洛只是搖頭,神情卻是無比堅決。

蕭慎思想了一下,慨然道:「既然小兄弟要上陣殺敵,那我就成全你,只是你需當時刻隨我左右,不要離得遠了,切記切記。換上盔甲,隨我來吧。」

李清洛大喜,挺身立正,大聲應道:「末將得令!」

蕭慎思見她答得有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嘆道:「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今晚我們這一萬人馬只怕能夠有命回來的不多呢。」

旋又收起傷感的情緒,朗聲道:「出發!」

營門口,一萬精兵正默然而立,等候著他們的主帥。

蕭慎思、李清洛及一眾血衣親衛正要策馬而出,一人一騎急匆匆的追了上來:「蕭將軍,李兄弟,這麼精彩好玩的事情你們怎麼可以撇下我呢?」

李清洛回頭一看,「咦」了一聲,問道:「林大哥,你來做什麼?」來者正是林歸遠。出人意料的,他竟也騎著一匹戰馬,手中三尺青鋒,身著銀色盔甲,說不盡的意態瀟洒,風流蘊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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