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魯鈍

「你說什麼?」顧十八娘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進……」顧汐兒再一次要說。

「這話你跟叔伯父說也許還有點用…」顧十八娘笑道,「你可知道這採選良女的要經過怎麼樣的審查,姓名年齡,三代出身,但凡家內三代有從事娼、優、皂、隸、佣、匠的都屬於非良民之身,是沒資格的,哪裡是你說的,誰想進就進,想什麼時候進就什麼時候進啊。」

「我知道……」顧汐兒依舊抓著她的手,「我當然知道這個…我是說…我是說……」

「說什麼?」顧十八娘問道。

「等你進去了,太子殿下那麼喜歡你,然後你說句話,讓我也……」顧汐兒略帶羞意的說道,看顧十八娘原本含笑的臉色猛地一沉,忙急急道,「我們是姐妹,到時候互相照料,總比外人強……」

「此話斷不可妄言!」顧十八娘沉聲喝道。

對她當眾斥責鐵齒銅牙的本事心有陰影,顧汐兒下意識的就鬆開手。

「這話是顧洛兒說的?」顧十八娘平復一下情緒,沉聲問道。

「什麼話…」顧汐兒結結巴巴問道。

「太子殿下與我…」顧十八娘皺眉看著她。

顧汐兒點點頭。

「她為什麼會這麼說?」顧十八娘忍著心中的驚懼,文郡王治病的是私密至極,絕對不會有人知道自己和文郡王同室共處幾日。

「誰都知道啊,你們不是和殿下在仙人縣就認識的,你哥哥能得到如今的前程,還不是殿下相助…」顧汐兒反而有些奇怪的看她說道。

顧十八娘這才鬆了口氣,原來如此。

「當時也不過是短短几日同窗之宜,跟我更是沒有干係,此等言論斷不可再說,被人聽到那可是褻君之罪!

尤其在這個時候!」顧十八娘整容說道。

「這麼嚴重啊?」顧汐兒半信半疑,但想到此時狀況,便聽話的點點頭,隨後又眼巴巴的抓住顧十八娘的胳膊,「那我說的事你可記著啊……」

「我說的你還不明白啊。」顧十八娘皺眉道,「你覺得我現在還是良身嗎?」

顧汐兒遲疑一下,目光不自覺地的落在顧十八娘那雙粗糙的手上。

「你都明白,那朝廷里的人難道還不明白啊。」顧十八娘笑道,「再過一段良女進宮的消息就出來了,肯定沒人會來通知我的……」

「真的啊…」顧汐兒半信半疑,期望褪去,一臉憂愁,眼淚再一次湧出來,「那我……我就當姑子去…」

「你也別難過,你都相爭到這一步了,乾脆再多爭爭……」顧十八娘笑道。

「我嗎?我可以嗎?」顧汐兒問道,面帶不信。

「對呀,你都敢離家出走,難道還不敢跟你父親當面相爭嗎?其實你自己已經靠自己了……」顧十八娘說道,「當然,依你爹娘的品行,讓顧洛兒出面打個招呼更穩妥……」

「我爹娘品行怎麼啦?」顧汐兒哼了聲,不滿的瞪了顧十八娘一眼,嘀嘀咕咕的說道,不過說了這一席話,她心裡覺得也許真的可行,心事放下了幾分,情緒也好多了。

「那我再去找洛兒……「她晃悠悠的往外走。

「備車,收拾東西,送汐兒小姐過去……」顧十八娘立刻對僕婦們說道。

「做什麼?趕我走啊?」顧汐兒停下腳轉過頭問道。

「你本該去那裡住的,人家可是保定侯家族的,怎麼也比我們這小門小戶的住的舒服…」顧十八娘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更何況你們姐妹倆也說得來,相看也不會生厭……」

「洛兒姐姐現在正病著呢,我怎好去打擾她,我還是在這裡住著吧…對了,我還沒吃飯呢,待會兒給我送屋子裡去…」顧汐兒擺擺手,拎著衣裙裊裊出門向自己的屋子而去。

「這丫頭!」顧十八娘笑道,「心還真大,這就又吃得下去了……」

「這就好…」曹氏也舒了口氣,卸下了幾分擔憂。

「不知道你叔伯父這次怎麼樣,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吧?」曹氏又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這個……不如寫信問問哥哥……」顧十八娘說道。

「問問吧,一家人能幫就幫。」曹氏說道。

顧十八娘點點頭,回到書房裡,展開筆墨開始細細寫來。

「不過,叔伯父怎麼會說錯話呢?」顧十八娘一面寫也一面再次疑問,旋即搖了搖頭,人話一世,誰敢說自己萬事皆無紕漏?

而此時特意繞道路過揚州的顧慎安也在思索這個問題,自從那日從朝堂下來,他就日思夜想,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會犯這麼大的錯,一舉得罪大周朝最巔峰的兩個權勢。

他想到那日朝堂上,他看著皇帝罵的那麼憤怒,為大金進犯我大周而痛心不已,任誰也會覺得皇帝恨大金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這個不容置疑,對於侵犯自己江山,而且在自己手裡丟了半壁江山的皇帝來說,沒有人會懷疑他對大金的仇恨,對,不是錯在這裡,然後接著想,皇帝是恨大金的,然後然後他痛罵朱春明,自然是恨他這個委以重任的首輔沒有看守好自己的江山黎民,有負重託…嗯,對的,至少應該在那一刻,皇帝必定是這樣想的…這個也沒錯…然後,然後他聽到皇帝靠在龍椅上,用悲憫的聲音弱弱的說了句,無人可用無人可用……對,就是這裡!

顧慎安在轎子里換了個姿勢,拍了拍自己的腿。

這不正是說明皇帝有心用人,要給大金一個教訓么?

或者說…只是印證了自己心裡的念頭?

顧慎安再一次皺起眉,用手撐著頭,認真的想起來。

自己心裡的念頭……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這個念頭呢?

「陛下一直憂心北事……」

「問我,我還真不知蓬怎麼說呢……大人你說呢?」

「大人是說陛下不想對大金交戰嗎?可是為什麼我說了陛下好似很不高興……」

「今日我陪同太子殿下見陛下去了……陛下竟然跟太子商討北邊軍事……」

「大人……」

這聲音陡然飄出虛幻在耳邊炸響,顧慎安猛的坐正身子,才發現轎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來,外邊傳來問詢聲。

帘子同時被打開來,身穿家常服的顧漁正躬身施禮,顧慎安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久久未動。

「漁哥兒…」顧慎安聲音里滿滿的疲憊,有路途勞累更多是的心累,「你說這如何是好?」

站在一邊的顧漁面色上布滿憂愁,但眼中卻是一片淡漠,他緩緩的搖頭,躬身垂頭。

「侄兒魯鈍……」他緩緩答道。

「你魯鈍?」顧慎安看著他,輕嘆一口氣。

「大人……」顧漁依舊垂頭,低聲說道,「天威難測……」

這句話一出口,顧慎安原本就帶著幾分頹敗的面色再沒了一絲生機。

「天威難測…天威難測……」他緩緩說道,慢慢的靠在椅背上。

這是朝堂,一言興邦,一語罹罪的朝堂,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是我冒進了……是我貪大了…」顧慎安閉上眼喃喃說道,「其實我已經年紀不小了,位子也坐的夠高了,不該貪更多,不該想要借著你和太子之契機,意圖下一代高位……」

顧漁幫太子殿下解除楊太生危機的事,並沒有瞞著顧慎安,確切的說顧漁跟皇帝跟太子的任何來往任何言談,他都很高興的事無巨細的把該說的都說給了顧慎安聽。

所以顧慎安知道自己這個本家後輩,在皇帝以及太心中的地位。

「你知道陛下為何將你外放?」顧慎安按下心頭萬千滋味,強打起精神說道。

「我知道。」顧漁說道,抬起頭,面上竟然有一笑意,「這是陛下對臣的呵護期望之恩。」

顧慎安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魯鈍?呵呵……當今朝廷已然是朱黨獨大,想要在京中坐穩,尤其是這般年輕人,難免要追隨其後,這世上,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一點皇帝心裡想必也清楚吧,他已經丟了半壁江山,不會再想給下一任丟下一個臭不可聞的江山吧。

「漁哥兒……」顧慎安沉默一刻,「將來顧家就靠你了……」顧漁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恭敬的低頭。

「侄兒惶恐。」

「安兒!」顧長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幾分悲重。

顧慎安立刻站起來,快步迎接過去,看著瞬間蒼老十幾歲的顧長春,立刻就要跪地,被顧長春伸手攔住。

顧漁低頭退了出去,誰也不知道他們父子在內說了么,只到天黑,才出來,顧慎安的神情中反而帶著幾分解脫。

「我身負皇命,繞路過來已是有罪,再不敢多留。」顧慎安告辭,目光掃過眼前匆匆趕來的以顧長春為首的家人,「放心,我顧家沒事。」

眾人難掩悲傷的點頭,顧慎安此舉並非什麼抄家滅族的大事,只是突然沒了一個朝中重臣為靠山,顧族境況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