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相對

"漁少爺回來了?」曹氏也看到,不由驚愕,旋即面上浮現幾分關切。

她始終認為顧漁以狀元之身得七品縣令之職,就是外界流傳的那樣受顧海的連累,雖然顧十八娘含蓄的給她講了顧漁於情於理都應該救顧海的道理。

「但這世上除了至親骨血,誰會冒身家性命之險伸手相扶?」曹氏嘆息說道,「漁少爺這孩子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於理他有失,於情卻無過,十八娘,不管怎說,你哥哥當初的事情皆是自已所做所得,別人相助咱們感恩不盡,別人不救又有何怨?」

這個道理也是,顧十八娘一笑不語。

曹氏走上前幾步,含笑要打招呼,正堂門內忽的站過一個人,錦衣華服,朱釵盈翠。

顧洛兒!十八娘心裡暗呼,嘴裡閃過一絲苦笑,怎麼她也來了?看來這個年禮送的不會很愉快了。

「小漁,進來。」顧洛兒下頜微微抬起,居高臨下的看著曹氏母女二人,「你好容易否極泰來,別再沾了晦氣。」

一如往日,一開口便是刀光劍影凌厲襲來。

曹氏不是不諳世事的婦人,聞言便知顧洛兒話中的含義,面上閃過一絲尷尬,腳步微頓。

因為顧海入獄險些牽連全族之事,當初在建康,這種態度言語她已經見慣了,略一遲疑,她還是接著邁步要打招呼。

顧十八娘伸手拉住她,抬頭看著顧洛兒。

顧漁依舊滿面笑容,半步站到顧洛兒身後,饒有興趣的看著顧十八娘。

「娘,我們即刻就走,莫要沾了不忠不孝之名。」顧十八娘緩緩說道,果真轉身就往外走。

引路跟隨的顧慎安家的下人們可就傻了眼,怔怔看著這兩個小姐,不知道是該如何動作。

「顧十八娘,你站住!」顧洛兒豎眉喝道,「你這不忠不孝說的是誰?」

曹氏在袖子下輕輕的扯了扯顧十八娘的袖子。

顧十八娘轉過身,看著顧洛兒微微一笑。

「我來問你,我哥哥因何事入獄?」她說道。

顧洛兒一怔,心思微動,已經查覺不妥,遲疑一下沒有答話。

顧十八娘卻不用她答話,緊接著說道。

「為師言不平,為聖上諫言,為天下問公道,我哥哥從師道臣道天下大道……」她手臂一抬,伸手指向顧洛兒,聲音陡然拔高,「我來問你,我哥哥入獄遭禍,怎麼在你眼裡是晦氣之事?我們一家就成了晦氣之人?」

顧洛兒面色頓變,心內不由大呼一聲糟糕。

「你……」她頭簪顫抖,臉色微白,張口要反駁。

顧十八娘哪裡容她開口,冷笑一聲,轉過身邁向前一步,將她這一個你字堵了回去。

「你身為朝廷冊封的五品夫人,竟說我哥哥為晦氣之人,行的是晦氣之事,莫非在你眼裡,這尊師敬君從大義之行徑就是晦氣之事?這是你不知禮儀廉恥呢還是……」她沉聲說道,看著面色鐵青的顧洛兒,「還是你保定候府亦是如此論調呢?」

這一句話出口,顧洛兒不由得身形一晃,後退一步,站在她身後的顧漁不動聲色的移開一步,並未伸手相扶,微微垂頭,似乎要掩飾越來越濃的笑。

這句話可就厲害了,這要是傳出去,皇帝本身就對異姓公候猜忌……

顧洛兒臉色頓時煞白,瞪眼看著顧十八娘,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她不過是要給這對嫌惡的母女一個難堪,怎麼如此三言兩語就換來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了?

顧十八娘看著再不敢多說一句的顧洛兒,哼了一聲,拂袖轉身。

小丫頭片子,跟我鬥嘴,嚇不死你。

正在堂內說話的顧慎安以及保定候三公子在顧十八娘這句話扔出來後,頓時都面色大變,同時站起來疾步而出。

「洛兒!」顧慎安臉色難看,狠狠瞪了眼顧洛兒,再滿面含笑的故作剛看到曹氏母女一般「你們來了,快進來坐……」

曹氏看了眼顧十八娘,除了當時在建康族裡爭房產商鋪之外,這是她第二次見識到女兒的凌厲,作為旁聽者,她幾乎都覺得頭皮發麻心跳得厲害,真不知道作為被指著鼻子罵的人,更會是怎樣的壓力……

女兒如何護短,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的領會到了,竟是連一句不好的話都不能聽人說。

她此時看去,見顧十八娘神色淡然,方才的事似乎沒有發生一般。

「剛來。」曹氏便舉步上前,對顧慎安施禮。

顧慎安忙虛扶制止,又命小廝快引著去見夫人,又介紹身旁站立著的保定候三子。

這可是真正的名門望族,曹氏忙攜顧十八娘大禮參拜。

「一家人什麼禮不禮的……」保定候三公子忙也笑著虛扶,目光看向十八娘,見這少女比那次見時形容更俊俏幾分。

曹氏和顧十八娘再次施禮,便由丫環領著去內堂見顧慎安夫人去了。

這邊看著那母女二人走了,顧慎安和保定候三子不由對視一眼,這是他們第一次見識這女子的口舌,果然不是那些婦人們的虛言,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好機敏的心智,好厲害的口舌!

「洛兒!」顧慎安轉過頭再一次瞪了女兒一眼,「你們日後就在京城裡過日子,可比不得在你們家,說話行事,給我注意點!」

保定候三子不能襲爵,家裡便請了聖恩,得了通政司一個副部堂的差事,年後便可在京中安居了,因此趁著過年,夫妻二人一是來送年禮,二是來探探路,各方關係打理打理。

「就是,自已家姐妹,你這話怎麼說的跟仇人……」保定候三子也忍不住了,順著丈人的話便說道。

他的話沒說話,就見顧洛兒哇的一聲掩面哭起來。

「是你姐妹!是你姐妹!」她哭道,轉身向內院奔去,丫環們呼啦啦的跟了一大堆。

顧慎安與保定候三子有些尷尬的對視一眼。

「這孩子都是在家裡慣壞了……」顧慎安咳了一聲,解釋道。

「她在家不這樣……」保定候三公子也笑著解釋。

女人嘛,總是行徑奇怪一些,翁婿二人不會在這女人問題上糾結,笑著轉開話題。

而後堂里顧慎安的夫人已經從下人口裡得知方才前院的一齣戲,所以在面對曹氏母女時,神情頗為古怪。

似乎是有怒氣惱意,但又不得不忍著做出和藹可親的樣子,以至於說話也有些不利索。

顧十八娘也懶得跟她敷衍,於是會面三兩句話就結束了,臨別時,顧夫人還意外吩咐人給她們也備了禮。

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曹氏都失態的多看了她兩眼。

「不是什麼值錢的,是我娘家那邊送來的土產,圖個稀罕吧。」顧夫人淡淡說道。

曹氏忙道謝,帶著顧十八娘退了出去。

顧夫人伸手按了按額頭,一旁的僕婦忙捧上茶。

「憋得我心口疼……」她吃了兩口茶,喃喃說道,又問了小姐。

僕婦們沖後邊指了指,小聲說道,「還哭著,不讓任何人進房,夫人快瞧瞧去。」

顧夫人又重重吐了兩口氣,才站起身來。

顧洛兒哭得花容慘淡,屋子裡碎了一地的瓷片,小丫頭們忙忙的要打掃,被顧夫人制止趕了出去。

「我說過你多少次了,別跟這丫頭鬥嘴,偏你心氣大,一見她就忘了!」她撫著女兒的頭說道。

「再不許她們上門!」顧洛兒將頭蒙在被子里悶聲喊道,「賤。人!賤。人!讓這個賤。人去死!」

「噓……」顧夫人忙拍了下她的肩頭,「這話以後可就別說了,馬上就不是什麼賤。人了,只怕是貴人呢。」

「什麼?」顧洛兒猛的抬起頭看著母親,嘴邊掛著一絲冷笑,「貴人?怎麼?有個當七品官的哥哥,就也算貴人了?敢指著我鼻子罵我兩句,就算是貴人了?自從為了掙錢自甘下賤當什麼藥師,她這一輩子就休想再翻身。」

顧夫人笑了下,要說什麼又沒說。

顧洛兒到底是出身大家又身為名門之婦,心思通竅,眼明心快,除了因為曾大意落敗顧十八娘之後而導致見了她就會氣血沖頭失了理智外,其它時候查言觀色可是極為機敏,顧夫人這不過嘴角微動,眼神一閃,她就猜到什麼事了。

「怎麼?有哪個貴人看上她了?」顧洛兒嗤了一聲笑,一面說伸手挽起散亂的烏髮,將一根金簪插上。「看上了又如何,不過是納小做偏房,在自已主母面前如同奴婢,任打任罵而已。」

顧夫人一笑,略一沉思,低聲說道,「自然是做小,只是,有些做小的,可也是貴人呢……」

天下做小的在她們母女這般大婦面前,永遠都是侍婢一等,但卻有一個地方,做小的不能當做侍婢。

顧洛兒雙目一睜,愕然看向母親。

「你是說……」她掩嘴驚呼。

顧夫人看著她,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沒錯,王候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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