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側妃

慕容厲走後第一個月,香香又曬了許多小魚乾托信使帶過去。慕容厲喜歡小魚乾,味道重。香香又曬得脆,十分適口。香香把鹿肉乾也捎帶了不少。還是想著他經常在外面跑,飢一餐飽一餐的,肉乾頂飽。

慕容厲收到東西,想起她上次寄家信的事兒,問了問信使,發現根本沒有啊。他哼了一聲,好在肉乾是不錯,勉強按捺著沒發火。當然,也沒有回信——你自己都不寫信,老子怎麼回啊!想讓老子回,你倒是寫啊!!

這樣想著,面上也不表露,只是對參軍陸敬希說了一句:「以後若王府有書信過來,交給本王。」

陸敬希於是一直留意,但是沒有。每一趟信使往返,巽王府都托他捎帶不少東西,就是沒有書信。一直沒有,陸敬希當然也沒辦法,就這樣罷了。

慕容厲到了玉喉關之後,東胡是不敢來了。屠何、山戎等也是小打小鬧,不過搶些財物,還俱都避著他。慕容厲每天的工作就是視察長城的修築情況。

這一日,閑極無聊,虎牙將軍沈玉城請慕容厲、陸敬希出去喝酒。玉喉關跟平度關差不多,都是邊城。只是這邊更落後一些--平度關臨著西靖。西靖還算富強,非戰之時,也有西靖人到馬邑城做生意,故而還不算太荒僻。

東胡乃游牧民族,逐草而生,經濟落後,但是戰力更強悍。故而玉喉關無論人口還是經濟都更落後一些。而玉喉關又有兩條玉脈,盛產崑崙玉。懷璧之罪,常有戰爭,百姓雖然不算困苦,卻飽受邊患之苦。

慕容厲到來之後,城中還算是安定。沈玉城對這一帶極熟,又會胡語,一邊走一邊介紹。主要還是說給陸敬希聽--慕容厲本來就沒什麼話,總不能一行三個悶嘴葫蘆吧?

慕容厲到這裡的機會也不多,東胡因為是游牧,平時每每攻城也就是小打小鬧,搶完東西就跑。這樣的城市,他們就算攻佔,也很難治理。就算治理,燕軍一到,還不是只能被趕出去。搶來又有什麼用?不如直接撈點錢。

沒有大的戰事,慕容厲當然自不必頻繁往來。不過他身而為將,對地域山脈本就有過目不忘之能,這裡的地形倒還算熟悉。

幾個人說著話來到了城中最大的脂粉地--醉客樓。沈玉城叫了幾個姑娘作陪,這裡的女子比及平度關盈月館又有差別。多是胡、燕人混血而生,也都是苦孩子,在胡地被視為燕人,在燕地又被視為胡人。實在沒法,做這皮肉生意。

老闆不認識慕容厲,便跟沈玉城十分熟悉。眼看著他對慕容厲畢恭畢敬,也不敢大意,就叫了幾個最漂亮的姑娘過來。躬了躬身子,賠著笑臉介紹:「三位貴客,這位是我們醉客樓的花魁,白日。」

那個名叫白日的女子走過來,三雙眼睛一齊打量她。沈玉城微笑說:「不愧是花魁,果然有幾分姿色。」

慕容厲只想喝酒,不想找姑娘。陸敬希兩隻眼睛都泛著光,興奮:「花魁白日?還有這等好事?!」

……

三個人喝著酒,花魁正說著邊城風情,外面突然有人說話,聲音傳到裡間,慕容厲背脊微僵。這才幾杯酒,就醉了?

他起身,掀了帘子,見外面一個紅衫女子正跟醉客樓老闆說話。那個人……他轉過頭,問花魁白日:「那是誰?」

白日看了一眼,嬌笑:「那是藍姑娘,是個采玉人,我們樓里的姑娘好多人都跟她買玉。比外面的便宜挺多。」玉喉關極品的崑崙玉,往往生在千仞絕璧之上,價值連城,卻也兇險萬分。除了地勢險要,偶爾還有毒蛇毒蟲什麼的。

一塊無暇美玉,可能送掉無數采玉人的性命。故而雖然這裡采玉人很多,但是出的好玉還是極為稀少的。好的采玉人也是屈指可數。

慕容厲沒有出去,眼看著那個紅色的身影銀貨兩訖,出了醉客樓。他說:「沈玉城,你跟著她,看看她家住哪裡。」

沈玉城笑得很有內容,說:「王爺看上的人,末將自當儘力。」

慕容厲臉上居然沒有任何笑意,甚至反應有些遲鈍。他只補充了一句:「要跟到她家裡,然後速來報我。」

當天下午,慕容厲拿著沈玉城給的地址,找到玉喉山山腳下。那裡有一棟小屋,外面插著一圈竹籬笆。慕容厲緩步走到木頭搭建的院子門口,有個小男孩蹲在地上看螞蟻。

見到慕容厲,他歪著腦袋,問:「你找誰?」

慕容厲上下打量他,男孩約摸七八歲,穿著一身布衣。與這裡一般的孩子比起來,不算太差。難得的是十分乾淨,模樣看起來挺清秀。慕容厲說不清自己的感覺,有點像是隔靴搔癢,大腦反應給他的情緒始終差了一層。

不知道是因為太過震驚,還是極度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問:「我找你娘親。」

男孩哦了一聲,朝屋子裡喊了一聲。裡面的女人探出頭,原本臉上帶著笑。但是在看見慕容厲那一刻,驟然凝固。慕容厲也在看她,在第九個年頭,他突然尋回了當年在墨陽城遺失的珍寶。

曾經瘋狂地找尋、痛徹心肺的煎熬,突然間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事。如今只有血脈絲絲縷縷扯得整個身體枝枝蔓蔓地疼。他張了張嘴,竟然沒有勇氣喊出那個名字。

九年了,這難道只是我又一個無望的夢嗎?

藍釉像是被解凍,肩膀慢慢地放鬆下來,她笑著說:「厲哥,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一瞬間,所有以為平復的傷痛都被勾了起來,慕容厲大步進到院子里,輕聲喊:「藍釉!」他寬大而粗糲的雙手猛然握住她的肩頭,像是抓住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消失的影子。那力道太大,藍釉微皺了眉頭,說:「剛見面,你就要把我捏碎啊!」

慕容厲鬆開她,藍釉拉過身邊的小男孩,說:「小軻,過來,叫厲叔叔。」

慕容厲緩慢地深吸一口氣,待情緒平復,他方問:「你為什麼在這裡?這些年……你既然活站,為什麼一直沒有回來找過我?你他媽的難道不知道,老子一直在找你?!」混帳東西!你這混帳東西!

不行,還是忍不住會憤怒!他用力握緊雙手,要剋制,不能剛見面就動手!

藍釉也怒了,大聲說:「幾年不見,剛一見面,你還準備打我啊?!還當著我兒子的面!!你敢動手試試!」

慕容厲怒道:「閉嘴!你竟然敢躲到這裡,連個信也不送!混帳!」

藍釉大罵:「找你幹嘛?讓你娶老子當王妃?王八蛋!老子稀罕你那破王妃啊!老子去陪那四個禽獸,是為了你這個鬼玩意兒?!老子只是為了墨陽城一城百姓!老子義薄雲天你懂不懂?!還敢罵老子!你出去!」

慕容厲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個該死的東西!

他衝上去,想要揍她一頓,卻突然將她死死地擁在懷裡。九年了,不管願不願意,你就不能告訴我一聲你在哪裡?他說:「我在白狼河裡找了你兩個月。」就那麼,什麼也沒幹,找了兩個月。又說,「不算什麼,對不對?」

藍釉沉默了。慕容厲問:「為什麼不再回來了?」

藍釉說:「你再不鬆手,就要把老子捂死了。到時候你去問閻王老子吧!」

慕容厲忙鬆開她,她方才說:「我有了個孩子,你看見了。不是你的,但是我喜歡他,我要養他。」

慕容厲這才低下頭,看著那個很有些靈氣的孩子。良久,艱難地開口:「是……那次……懷上的?」

藍釉笑了一下,摸摸孩子的臉,沒說話。慕容厲說:「跟我回去。」

藍釉將孩子拉過來,問:「帶著他?」

慕容厲說:「藍釉,我……」如果是墨陽城四個叛將的種,那麼他毫無疑問地殺死了這個孩子的爹。而且是以絕對兇殘到不能敘述的方式。這樣的一個孩子,真的應該養著嗎?

藍釉說:「你猶豫了。」慕容厲還沒開口,她撲過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牙齒很尖,立刻就見了血,然後她罵:「王八蛋你他媽居然敢猶豫!讓你養老子的孩子,你他媽的敢猶豫!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願意養他老子還不樂意……」罵著罵著,突然沒了聲音。

慕容厲一把將她拉過來,吻住了她的嘴。那吻依舊是粗暴狂野的。吻完之後,他說:「我養他。」

此話出口,從今以後,視人己出。至於長大後他是感恩還是報仇,他媽的,都隨他吧。

他只是重複:「我養他。」

藍釉抬起頭,看見他的眼神,依舊堅定、強大。讓人有一種很安全的感覺。

她說:「我一定要跟你回去嗎?」慕容厲一怔,她又說:「厲哥,九年了,我習慣一個人帶著孩子過了。我在這裡挺好的……而且舒妃她們都不喜歡我,你知道的……」

慕容厲抬手,按上她的唇,說:「別拒絕我。藍釉,別拒絕我。」我既然找到了你,怎麼可能讓你孤身流落在外?藍釉一直在看他的眼神,良久,說:「嗯,我跟你回去。」

慕容厲明顯鬆了一口氣,說:「走。」

他伸手去牽孩子,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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