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離心

平度關外是一片沙漠,北邊雪山融化的冰水流過這裡,讓沙漠上長出一片綠洲。時間久了,綠洲成城,名為馬邑城。這裡的水果較別處個頭小,但是特別甜。

慕容博輕聲對王妃蘇菁說:「你送點水果過去,我看老五的女人是真的傷了心。老五的個性,怕是哄不好。」

蘇菁瞭然,洗了些水果端到慕容厲的帳前。怕撞見什麼不該看見的場面,讓帳前的親衛進去通稟。

進去的時候,慕容厲已經收了怒容,香香眼角還掛著淚,蘇菁笑著說:「五弟,你大哥讓你過去一趟。」

慕容厲看了香香一眼,鐵青著臉,轉身走了。

蘇菁在香香身邊坐下來,問:「還在惱他?」

香香用香帕輕輕按了按眼睛,給蘇菁行禮:「參見王妃娘娘。」

蘇菁扶住她:「這時候還多什麼禮。這裡的水果比別處的都甜,這花紅你一定要嘗嘗。馬邑城的花紅果,遠近聞名呢。」

她一邊說,一邊將鮮紅的果子遞過來。香香不能不接,仍輕聲道:「謝王妃娘娘。」

蘇菁與她一併在桌中矮几前坐下,嘆了口氣:「香香,別怪他。」

香香低下頭:「我明白的,我並不怪他。可是韓續……」

蘇菁微微一笑:「他不是真的要打死韓續,甚至也不是真心責備韓續。但是韓續違抗他的軍令、私自行動,他多少總要作作樣子。倒是你,你是他的愛妾,小郡主的母親。無論如何,你不能當著他的部下那樣說他。」

香香不是個能言擅辯的人,低下頭不說話。

蘇菁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老五不是個衝動的人,雖然脾氣壞了些,但是他有分寸。你不用擔心。」

香香問:「韓續已經沒事了吧?」

蘇菁說:「杖了五十,已經沒事了。對他們來說,杖責是平常事,不算什麼。」

香香點頭,她其實明白蘇菁的來意。於是輕聲說:「娘娘放心吧,我明白自己的身份。」

蘇菁含笑看了她一眼,其實從私心裡,她有點喜歡這個姑娘。這與她娘家的嫡庶姐妹不同,跟康王府里慕容博的姬妾們也不同。

她笑著說:「你也有女兒了,再努力一下,生個小王爺,說不定五弟能扶你作個側妃呢。」

香香也是一笑,卻說:「不,女兒就很好。我喜歡女兒。」

蘇菁笑,突然問:「府里只有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香香怔住,轉頭看她。她說:「一定很好吧?聽說,老五以為你生了個男孩,一開口就問小世子在哪裡。他是覺得,你的孩子,會是他唯一的孩子。」出口無心,卻是真心實意。

一個人真好啊,不用擔心誰又生了兒子,誰的孩子將來會成為自己孩子的威脅。誰的父兄得到了王上重用?誰又引起了夫君注意?今夜他又眠在誰的房裡?

這樣想想,這個女人哪裡需要人安慰。我才是真正需要別人安慰的那個人。

她站起身,重又說:「香香,其實你才是幸福的人。」

然後起身往外走,香香起身相送,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難過了。那個孤高優雅的王妃,仍然溫雅微笑著,眼裡卻有些微淚光。

香香送她到營帳門口,突然說:「至少他心裡有你。」蘇菁怔住,香香笑笑,再施禮,回了慕容厲的營帳。

即使他身邊只有一個人,也不是因為我。

韓續俯趴在營帳里,其實五十軍棍真不算什麼,慕容厲打起來都是以百為單位的。慕容博算是心慈手軟了。

但是他身上有傷,再加上慕容厲說打,營中再鐵的關係也沒人敢循私。那五十棍可是實打實的。這會兒雖說不是動彈不得,卻至少也是不敢亂動了。

眼看著跟太子要開戰了,如果到時候真打起來,自己帶著舊傷,那可是件吃虧的事。

突然又想到那個丫頭,面對慕容厲,說:「其實像我這樣的人,就算是掏心挖肺,用一腔鮮血去焐,也終不值得、王爺您回頭一顧吧?」

多麼傻,但願不要再說出什麼傻話激怒他。然後想,嗯,其實冉雲舟給她挑的那身衣服,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衣服好看,還是穿衣服的人好看。

正想著,突然帳簾被人微微撩起,韓續看了一眼,頭髮都豎起來:「香……夫人?你怎麼來了!」隨後想起自己目前的狀況,忙說,「別進來!」

他背上有傷,這時候根本沒穿衣服!脫得光溜溜地躺在榻上,只蓋了床薄被。

香香當然不會進去,她站在帳門口,輕聲問:「你還好吧?」

韓續伸手想摸衣服,但是周卓周公子那個馬大哈,不知道把他衣袍扔哪了!他急急地說:「我很好!我精神百倍!你別進來啊!」

香香說:「嗯,我不進來。」這時候進去,讓人看見,對她或者韓續,都不好吧?

韓續這才略鬆了一口氣,問:「有事?」然後慘叫,「你不會又把他得罪了吧?」

香香說:「我不會得罪王爺的。」我還有女兒,我要回去接她。我不會得罪慕容厲。

韓續說:「那就好。你回去吧,一會兒他若看不見你,又要發脾氣了。」

香香嗯了一聲,微微一彎腰,將一盒藥膏放在地上:「我們老家常用的外傷葯,很好用的,你試試。」

韓續微怔,良久笑著說:「謝謝。」

香香說:「不客氣。該言謝的是我。」

兩相無話,她轉身離開。

那帳簾就那樣放下,有涼風微微掃過臉頰。韓續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情緒掃過心間,她……應該已經走了吧?

他起身,終於找到衣袍,胡亂穿上,走到門口。那藥膏裝在一個透明的小瓶子里,呈綠色。輕輕一嗅,有淡淡清香。

他將小藥瓶握在手裡,撩開簾帳,只見風清月白。

慕容厲回來的時候,香香已經睡著了。他帳中用的虎皮褥子,細軟的皮毛襯著她的臉,更顯得細膩溫潤。

慕容厲不太能欣賞女人的美,他從不覺得一個女人穿哪件衣服、梳什麼樣的髮型有什麼區別。他只是覺得那個女人的臉像最嫩的豆腐腦,吹彈可破一樣。

他把香香抱過來,整個人覆到她身上。香香被驚醒,燭光隱隱綽綽,慕容厲脫去衣袍,瞳孔浴火。他吻過來,舌尖輕描她的唇舌。

細膩的肌膚被掌握在粗糲的掌心,香香閉上眼睛,眼角一滴淚滑進如雲的青絲里。

慕容厲行房中事,一向簡單粗暴,大多時候喜歡埋頭蠻幹。但今夜略略溫柔一些,他其實很會玩,從小錦繡堆里長大的王孫貴公子,什麼花式沒試過?

只是後來慢慢絕了這些花花心思,跟香香在一起之後,也多是渲泄自己的需要。今夜多少也是有些歉意的意思。他這樣的人,不能指望低頭認錯。對不起這樣的話,想想都羞恥,他也說不出口。

香香禁不得他玩弄,很快就輕輕顫抖。慕容厲這方面是久疏戰陣,但是很快就重拾舊藝,香香忍也忍不住地叫出聲來。隨即她驚慌地捂住櫻唇。慕容厲扯過她的手按在頭頂,毫無顧忌。

隔壁是慕容博的帳子,慕容博正跟蘇菁說著話,聽著聲音,兩個人一併紅了臉。夫妻之間,倒也不是太尷尬。慕容博笑:「老五倒也不是完全不懂哄人。」

蘇菁掩口偷笑,慕容博將她拉過來,抱在懷裡,握著她的手道:「這一路,辛苦你了。」

蘇菁面頰漸粉,夫妻二人靜默注視,最後緩緩吻在一處。

第二天,香香抱了衣服出去洗。離營地不遠,有一條河。正是雪水匯成的溪流,清可見底。香香解了髮帶,將一頭長髮披散開來,撿了個好落腳的地方洗頭。

韓續跟周卓一邊走一邊說話:「你要能動,明天早上幫我帶那群孫子跑個八十里。閑了許多天,都快要長出草來了。」

周卓問:「你自己不去?」

韓續說:「我養養傷,萬一真要打起來,能好一點是一點。」

周卓皺眉:「傷得很重?」說著就要過來剝韓續的衣服,韓續忙推開:「滾滾滾,老子的衣服只有女人能脫!」

周卓一副邪魅狂狷狀,伸出魔爪:「少裝了,昨晚是冉雲舟幫你脫的吧?嘿嘿嘿,韓續小美人,你的貞操早沒了……」

兩個人說著話,轉頭就看到正在洗頭的香香。

韓續臉都綠了,周卓伸出去的抓x龍爪手立刻變成了幫他拍拍肩上的灰,然後用比三叉戳都正直的表情說:「不就是晨訓嗎,你我親兄弟一樣,多大點事。包在我身上。」

然後轉頭對香香笑:「香夫人,這麼巧。」

香香一臉窘窘的表情,周卓乾咳一聲:「我突然想起那個營中還有點事兒,先走了……」

他是不太願意惹香香的,畢竟現在是慕容厲的愛妾了,連女兒都生了。要哪天突然想起當日伊廬山的舊賬,隨便吹點風,讓自己也討頓打就不好了。

韓續這傢伙聰明啊,回馬一槍救她一命,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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