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離間

白狼河上,巨船搏浪,慕容炎和簡煬迎風而立,共執玉敦,向北宣盟。

飲完血酒,簡煬問:「寡人一直有一事想問燕王。」慕容炎說:「請講。」

簡煬說:「上次,貴國左將軍入靖都作客,燕王一邊許諾以城池相易,一邊暗中派人前來劫人。」慕容炎說:「簡兄若是要對孤王予以道德上的遣責吧,孤王這便洗耳恭聽了。」

簡煬搖頭,說:「寡人倒還不至於無聊至此。寡人只是想問燕王,如果當時燕王派來的人失手,未曾救出左將軍,燕王真的會以城池相易嗎?」

慕容炎略略低垂了視線,看見船舷一側的左蒼狼。那一天她著了素錦長袍,絲絛束腰,長發高扎,風急浪涌之間,英氣逼人。

真的會以城池相易嗎?就算真的會,又豈能在簡煬面前直說?他說:「不會。」

簡煬大笑,說:「你這樣的人,真是虛偽至極。當時你派了兩撥人,如果第一撥不能得手,是不是就要將她殺死在靖都?」

慕容炎的視線如河上疾風,左蒼狼察覺了,略略抬頭,正好與他目光相接。她微微一笑,慕容炎說:「簡兄說什麼?」

簡煬說:「寡人問,燕王當時是否已經下定決心,若是救不出人,就將她殺死在靖都?」

慕容炎說:「上一句。」

簡煬說:「上一句?如果你沒有救出她,是否真的會以城池相易。」

慕容炎說:「會。」從來沒有這樣憎惡過一個人,原來自己並不能容忍,她行走於這些令人作嘔的目光里。

簡煬愣住,然後微笑,說:「也難怪,這樣的佳人,哪怕是懷著身孕,孤嘗過滋味以後,也是日思夜想。」慕容炎面無表情,簡煬說:「聽說她跟隨燕王的時候,年不過十四,想來當時,應該更是令人銷魂吧?」

慕容炎說:「盟約之時,神明在側,簡兄說話太過下作了吧?」

簡煬說:「燕王說笑了,神明在側,也不妨礙男人之間說幾句私話。上次她身懷有孕,有些花樣玩不出來。這一次……寡人倒是嚮往不已。」

慕容炎轉頭看他,他大笑,說:「懂懂懂,不可說,不可說。」

待下了祭台,任旋與左蒼狼等人上前,為自家君主穿衣。簡煬打量了左蒼狼一眼,說:「這次,燕王是打算派誰入我靖營啊?」

慕容炎仍然面沉如水,張開雙手,任由左蒼狼服侍更衣,一時沒有答話。待穿好衣袍,雙方同入船艙。艙中已備好酒食,簡煬與慕容炎相對而坐。任旋、周信各帶百餘甲士提槍執戟站立於主君身後。

慕容炎這才問:「不知簡兄打算派何人入燕營?」

簡煬與他對飲一樽,說:「寡人決定,就派季廣入營。」

慕容炎說:「季將軍德高望重,與我軍也一向熟識,倒是合適。」燕軍與靖軍的所謂熟識,可不是件好事。雙方你來我往,也不知曾打過多少戰,沾過多少血。

簡煬笑了一下,問:「燕王難道還未決定人選嗎?」

慕容炎轉過頭,看了一眼左蒼狼。簡煬也掃了一眼左蒼狼,隨後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將軍任旋。如果左蒼狼入營,任旋是否能周旋得過她?

他微笑,目光如炬一點一點打量左蒼狼,說:「依寡人看,左將軍就很合適。自上次將軍離開靖都之後,寡人一直思慕不已。如今聽說她是賦閑了,又與我任大將軍有舊,出入靖營再合適不過。」

慕容炎還是不說話,左蒼狼當然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他恨不得剜去簡煬那雙寸寸打量她的眼睛。

幾乎所有人都看出他的沉吟,簡煬只是含笑著左蒼狼,卻明顯是以欣賞一個女人的目光。慕容炎的不悅溢於言表,突然說:「孤營中諸葛錦將軍也是胸有韜略之人,想必與任大將軍也會談得來。孤決定,就派他入靖營。」

簡煬說:「不能與左蒼狼重溫舊夢,真是讓人遺撼。」

他這話是向著左蒼狼說的,左蒼狼雖然對慕容炎的決策頗為意外,卻還是拱了拱手,十分有禮地回問:「灰葉原一役與馬邑城一役,敢問陛下是想與燕軍重溫哪一場舊夢?」

簡煬的臉一下子變成難看至極。

灰葉原與馬邑城,她得一城屠一城,至今灰葉原的百姓提到這個人,仍然是視之為血手修羅。他拍案而起,是真的怒了。慕容炎說:「放肆。」話是說放肆,然而言語之中哪來責備之意?

左蒼狼卻忙俯首行禮:「小將一不小心說了實話,還請西靖陛下不要怪罪。」

這君臣二人,慣是會演雙簧的。簡煬怒哼了一聲,也知道盟約剛結,不是翻臉的時候,重又坐下來說:「既然人選已定,便請諸葛將軍入營吧。」

慕容炎轉頭看了一眼諸葛錦,雖然事先未曾知會,但諸葛錦倒是願意入營的。左蒼狼畢竟是女兒身,這些麾下舊部,沒有一個人願意她出入敵營的。雖然雙方是結盟了,但哪怕是西靖皇帝這樣調侃一兩句,也無人不視作奇恥大辱。

如今他去,大家心中反而滿意。

等互相交換了盟書,確定沒有問題,慕容炎與簡煬各自返回。下巨船之時,風浪湧來,巨船略微搖晃。慕容炎剛剛伸出手準備攙扶左蒼狼,然而未曾觸及她,又收回。左蒼狼看出他不悅,說:「他有意相激,令陛下臨陣換人。陛下何必中他之計?」

慕容炎說:「難道孤會猜不到他的意圖嗎?」左蒼狼不說話,慕容炎步上船,船身微晃向白河狼岸邊而去。

等到登岸,袁戲等人也已經知曉諸葛錦代替左蒼狼入靖營的事,倒是欣喜不已。晚上,大家在馬邑城中點燃篝火,慕容炎也與軍中諸將同歡。有人擊箸唱歌,倒是熱鬧無比。

左蒼狼倚在營寨邊,看寒月如鉤。袁戲端著酒,走到她身邊,說:「將軍怎的獨自在此?」

左蒼狼接過他手裡的酒,輕抿了一口,袁戲說:「這次進入西靖大營,雖然是互有盟約,但是將軍確實不宜親往。其實……」他想了想,還是說:「其實陛下對將軍……用情至深啊。將軍又為何如此悶悶不樂呢?」

左蒼狼看了他一眼,說:「你又知道何為用情至深了?」

袁戲說:「我袁某就是一個粗人,但是將軍,我也會用眼睛看。今日船頭盟誓,陛下解衣脫靴,難道不是為了雪將軍當時之恥嗎?將軍,以前其實兄弟們也不太贊成您入宮。只覺得乃是一種折辱。但是……但是如果陛下是一片真心,將軍又願意伴駕,我想,即使是溫帥在天有靈,也不會有異議吧。」

左蒼狼仰望夜空明滅不定的星子,許久說:「你說,我們眼睛看到的,是真的嗎?」

袁戲不明白她的意思,旁邊卻又有將領過來,找左蒼狼和袁戲喝酒。左蒼狼不能與他們痛飲,忙又回到慕容炎身邊。只要慕容炎在,他們是不敢開懷暢飲的。

慕容炎看了一眼她,說:「這次攻打無終,孤意,前鋒大將為姜齊和王楠。」他還是不肯任用溫以軒,左蒼狼只有說:「聽憑陛下安排。」

慕容炎嗯了一聲,在獵獵燃燒的篝火中,握住了她的手。身邊不少將領都看在眼裡,左蒼狼有意抽回手,他卻加了三分力道。

等到酒盡人散,慕容炎直接拉著她,進了自己的主帳。左蒼狼說:「陛下,我畢竟無名無份,如今又是在軍中……」

慕容炎說:「那又如何?」

左蒼狼不說話了,他伸手解她的衣衫,說:「讓你出使敵營,你不高興,讓你留下派別人出使,你也不高興。你到底要如何?」

左蒼狼說:「我並沒有……」話沒說完,慕容炎將她按倒在榻上,他自後面壓住她,在她耳邊說:「上次西靖,簡煬有沒有碰過你嗎?」左蒼狼僵住,衣帛撕裂之聲響起,他說:「重溫舊夢,是重溫什麼舊夢?」

左蒼狼沉默,慕容炎問:「你執意入營,想為溫以軒換一個前程,也是認定他不會將你如何,是也不是?!」

左蒼狼終於說:「陛下是要我自證清白?」

慕容炎死死按住她,說:「清白,你有什麼清白?」他一下一下,用盡全力地弄她,說:「孤一直就奇怪,簡煬是何等殘暴之人,你在他手上如此之久,居然還能保住身孕!你還敢跟孤提清白!」

左蒼狼說:「陛下今日怒從何來,我總算是明白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疑心一起時,便毫不在意地用鹽去腌別人的傷疤,只圖自己一時解氣,哪管身邊人痛不欲生、淚如雨下?

慕容炎說:「你明白?你明白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他將她翻過來,封住她的唇,不顧她掙扎,死命地親吻。過了許久,終於才說:「你還想入靖營!簡煬在榻上比我厲害嗎?」

左蒼狼深深吸氣,說:「慕容炎,你已經瘋了。」

慕容炎右手握住她的肩胛,說:「我是瘋了,我早就瘋了你不知道嗎?嗯?」說完,他聲音放低,右手卻慢慢用力。左蒼狼只覺得肩頭劇痛,她用力想要推開他,慕容炎俯身吻住她,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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