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少年

第二天,慕容炎果然下令,讓周信為主帥,前往梁州。王楠為前鋒,釋放達奚琴,任作參軍。姜齊任前將軍,自梁州開始,征伐俞國故土。

達奚琴去後,對地勢瞭若指掌。當即讓姜齊守在雞鳴郡,雞鳴郡對面就是孤竹。孤竹一直把慕容淵綁在城頭,確實不宜強攻。但是孤竹也就這麼一個太上皇,只能守一城。  姜齊守在城下,周信和王楠等人繞開此城,攻打別處。

孤竹如今論兵力全然不是大燕的對手,也不敢真的殺死慕容淵——一旦如此,反倒是給了慕容炎一個借口討伐孤竹。而一旦周信將其他城池均納入彀中,孤竹在燕土中央,孤伶伶地守著一座城池有什麼用?

到時候想逃都難!

果然,在接連佔據周圍幾座城池之後,孤竹撤離。孤竹一撤,無終開始有跟孤竹合兵一處的意思,但是兩小國一直以來合兵攻燕從未取勝。不要說他們,就連當初跟西靖一起攻燕都失敗了,何況是現在只有他們?

故而這次雙方都沒什麼信心,眼見拖下去只能是耗時耗力,無終也撤出了俞國故土。達奚琴本來就是俞國皇族,這片土地落到大燕手裡,百姓反而覺得安穩。

於是這一場戰爭,竟然也順應民意。

捷報頻頻傳來,慕容炎龍顏大悅,姜散宜卻是擔驚受怕。

左蒼狼開始上朝,他每每跟左蒼狼說話都是十分客氣——如今姜齊在軍中,孤立無援。只有狄連忠昔日的心腹徐刺和他還能互相照顧。這要是軍方想要他死,真是毫不費力了。

但是左蒼狼一直沒有其他動作,其實姜齊這個人,除去是姜散宜的兒子以外,打仗還是可以。以他這樣的年紀,倒也稱得起胸有韜略了。

這日下朝之後,姜散宜故意走到左蒼狼身邊,說:「將軍,聽聞近幾日定國公身體不好,我府上有些溫補的藥材,這便令人給他送過去。還請將軍不要嫌棄。」

他如今是真的怕,如今若是召回姜齊,則前功盡棄。可是若不召回,又日夜懸心。

左蒼狼說:「補品家翁倒是不缺,不過我倒真是有一事,想和丞相商量。」

姜散宜趕緊說:「將軍請講。」

左蒼狼說:「我家以軒,今年十六了。」姜散宜一怔,左蒼狼說,「這樣的年紀,也正是應該為國效力的時候了。但是陛下一直隻字不提,我很為難。」

姜散宜咬牙,他明白了。這些日子左蒼狼為什麼一直按兵不動?她就是為了嚇他。一定要讓他寢食難安了,方提出這個交易——由姜散宜提出,將溫以軒送到軍中歷練。

如今軍中沒了狄連忠,姜齊和徐刺之流,對其完全沒有威脅。袁戲、諸葛錦等人也一定會照應,她可以把溫以軒帶入軍中了。

可恨的是,她還不必自己開口!

姜散宜緩緩說:「這……這倒確實是……老夫年紀大了,一時都沒想起來。明日朝堂之上,倒是可以好好跟陛下提一提。」

左蒼狼說:「有勞丞相了,家翁對孫兒的事,一直放心不下。如若此事陛下允了,其痼疾定然大好。比其他良藥管用。左某先行謝過丞相。」

姜散宜磨了磨牙,微笑著說:「理所應當,將軍不必客氣。」看左蒼狼準備走,他忙跟上幾步,說:「將軍,犬子在軍中,還請將軍多加照應。」

左蒼狼說:「那是自然。」

說罷,大步離開。

南清宮,可晴正在擦桌子,突然有個內侍過來叫她。她有些意外,卻還是跟著走出去。左拐右繞地,到了一處極僻靜的宮院。她本已不敢跟隨,卻驚奇地睜大眼睛——她看見了王允昭。

「王總管?」可晴吃了一驚,卻還是上前行禮,「王總管叫奴婢來,是有何要事嗎?」

王允昭略作猶豫,說:「陛下和將軍的關係,你知道吧?」

可晴心裡狂跳,宮裡的規矩,她是懂的。看見什麼都要裝聾作啞。她連連搖頭:「總管,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

「嘖,」王允昭眉頭微皺,說:「你不要害怕,聽我說。陛下對將軍……頗有情意,但是如今將軍畢竟是在溫家,還頂著溫夫人的身份,不宜有孕,你明白嗎?」

可晴茫然,王允昭給了她一個小瓶,說:「將軍在溫府,陛下隨性,指不定什麼時候會過去。我鞭長莫及,你在將軍左右,便要為陛下分憂。這葯,以後陛下每去一次,你就要滴幾滴到將軍的飲食之中。記住,一定要在次日中午以前,讓她服用。」

可晴看了看那精緻的藥瓶,連連後退。王允昭說:「不過是避子的葯,又不是劇毒,你怕什麼?」

可晴牙齒直打架,半天說:「真的……沒毒?」

王允昭說:「這是什麼話?陛下還能害了將軍不成?」

可晴這才接過來,王允昭說:「要隱秘,不要讓將軍知道。好好做事,陛下不會虧待你。」

可晴手還在抖,額頭上也全是汗。可是……這也沒什麼吧?不僅對將軍無害,還能幫他做事。她低著頭,心亂如麻。

等她走得看不見了,王允昭嘆了口氣,終於回宮向慕容炎稟報:「回陛下,已經妥了。」

慕容炎略挽了衣袖,正在擬一道聖旨。聞言也沒抬頭,說:「這一次,不要再出什麼差錯了。」

王允昭趕緊躬身道:「都是奴婢疏忽。」

說完,他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慕容炎——真的……一定要到這一步嗎?就算她手握重兵,她也一直深愛著您啊,陛下。

夜裡,左蒼狼回了溫府,可晴和薇薇是她的侍女,當然也跟她一併回府。

溫行野年紀大了,病痛也多了。但精神還可以。見到她回來,說:「你看看你,讓你小心一點,你還落到賊人手裡!」

左蒼狼自打從西靖回來之後,就一直住在宮裡,這才第一次回溫府。與上次一別,可已經八個多月了。她不想聽溫行野嘮叨,也不想傾訴那些苦痛。雖然名義上她也是溫家人,可是這樣的關係,畢竟無法訴心事。

她直接就想回房,卻又聽溫行野說:「瘦成這樣,也不知道照顧自己。」

她回到房裡,房間里乾淨整潔,一如離開之時。溫老夫人進來,說:「你的衣服我放在柜子里了,趕緊洗個澡換了,吃飯了。」

左蒼狼答應一聲,心裡突然有點暖。

晚上,大家一起吃飯。

今年溫以軒已經十六歲了,長成了個大小夥子,人精神,眉眼之間,很有點溫砌的影子。溫以戎也剛好九歲,左蒼狼拿起酒壺,給溫以軒倒了一杯酒。溫行野瞪眼,說:「他小孩子家家的,喝什麼酒?」

左蒼狼說:「不小了,我到這個年紀,都在軍中了。」

溫行野不說話了,左蒼狼說:「來,喝一點。」

溫以軒猶豫了一下,終於舉起杯,與她輕輕一碰,仰頭飲盡。然而喝太急,酒又烈,頓時嗆得大聲咳嗽起來。

那酒是溫老爺子自己珍藏的,還是看她回來才捨得拿出來喝。自然是極烈的。

溫以軒咳了半天,左蒼狼說:「這點酒都不會喝,到軍中要惹人笑的。」

溫以軒抬頭看了看她,下定決心一般又給自己和她都滿上,然後仰起頭,一飲而盡。

第二天,姜散宜在早朝上力薦溫以軒入營效力。慕容炎十分意外,盯著他看,他埋著頭,仍然硬著頭皮說:「陛下,溫帥之子溫以軒自小便有報國之志,定國公對其也一直教導有方。如今正好到了年紀。微臣以為,可以讓他承繼父志,報效朝廷。」

武有左蒼狼附議,文又有姜散宜力薦,慕容炎能怎麼辦?他只有答應,說:「想不到姜丞相倒是一定想著溫府。既然如此,就讓溫以軒投入周信麾下,共同收復俞地,以作歷練吧。」

左蒼狼下跪謝恩,慕容炎看了她一眼,說:「你身體也不好,不要操心太多。」

言語之間,似關心,但隱隱的,也有點警告的意思。

左蒼狼當然不會把這些話放在心上,次日,溫以軒便接到朝廷的任命,前往梁州一帶。當夜,溫行野一夜未眠,溫老夫人也睡不著。兩個老人不睡,卻是要讓孩子睡好的,是以都坐到正廳。

左蒼狼正準備睡覺,眼見二人如此,不由道:「不用擔心,周信這個人不壞,雖然他不是溫帥的人,但一定會照顧以軒。何況還有王楠在。」

溫行野說:「我不擔心,他早晚要出去歷練。」

說是這樣說,卻是一口又一口地抽著旱煙。左蒼狼說:「能這樣想便好,以後溫府……也算有人撐著了。」

溫行野夫婦都是一怔,左蒼狼不再多說,徑直回房睡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溫以軒就起床了。少年肯定是比老人更激動,幾乎大半夜沒睡著。但是這時候卻非常精神,穿上嶄新的鎧甲和軍靴,溫行野就紅了眼眶,溫老夫人也抹了抹眼睛。

約摸是像極了年輕時的溫砌兄弟吧?

溫以軒走到府門口,將要上馬,卻突然又返身,走到溫行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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