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內奸

次日,姜碧蘭從姜府回到宮中,慕容炎沒有去接。他在御書房召見了達奚琴,與左蒼狼一起擬定戰策。這一次,絕不能再允許失敗了。狄連忠敗了不要緊,畢竟所有軍中將士都相信左蒼狼能夠起死回生。

只要她一到軍中,士氣就會復甦。但是如果她敗了,那麼就會是燕軍真正的失敗了。

慕容炎說:「如今我們並不知道西靖支援了孤竹多少兵馬,也不知道無終是否參與其中。強攻於我們不利。你二人可有計策?」

左蒼狼剛要說話,外面王允昭突然進來,看了慕容炎一眼,欲言又止。慕容炎說:「說吧。」

王允昭這才上前深施一禮,說:「陛下,王后娘娘今日回宮,鳳駕已至宮門之前,陛下是否……」

慕容炎說:「她回宮,還需要孤前去迎接嗎?」王允昭一怔,以往姜碧蘭回府,慕容炎大多都是同去同回的。今日這樣,可真是太冷淡了。左蒼狼也是一怔,畢竟慕容炎對姜碧蘭一直以來都是百依百順的。

如今這話,顯得十分涼薄。

她目光一頓,慕容炎立刻就發覺了。他轉而說:「現在邊關軍情吃緊,身為君主,無論如何,也總應有個輕重緩急。王后那邊,你小心侍候著,午間孤便過去。」

王允昭躬了躬身,緩緩退下。慕容炎抬抬下巴:「繼續。」

左蒼狼這才道:「西靖和孤竹、無終即使聯手,結盟也不會牢固。微臣斗膽,只要讓出一城,他們一定會互相爭鬥。西靖素來霸道,孤竹和無終一旦發現跟他合作無利可圖,立刻就會抽身而退。甚至反目成仇。」

達奚琴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這時候才看了左蒼狼一眼。慕容炎說:「左將軍的意思,是令我們的人先退出馬邑城?」

左蒼狼搖搖頭,說:「不是馬邑城。」這一次,連達奚琴都異常震驚:「將軍是說,退出宿鄴城?」

宿鄴城是馬邑城的四倍有餘,跟一個邊陲小城的價值是天壤之別。冒然讓出宿鄴城,這實在是太大膽了!

達奚琴看了一眼慕容炎,即使是達奚鋮仍然在朝,他身為皇叔,定然也不會提出這樣的戰策。然而慕容炎面上卻並無怒色,只是說:「接著說。」

左蒼狼說:「馬邑城地薄人稀,而且本來就是西靖的城池。如果單單只用此一城作餌,也許並不至於動搖他們的盟約。宿鄴城不一樣,也只有這樣一座城池,才會引起三犬相爭。一旦他們聯盟破滅,西靖數戰無功,定會覺得孤竹、無終不堪與謀。這時候我們各個擊破,就容易得多了。」

慕容炎幾乎沒有猶疑,站起身來,說:「王后想來已經到棲鳳宮了。孤過去看看她,宿鄴城的百姓安置等問題,你們自行擬定吧。」

說罷,起身離開。左蒼狼和達奚琴跪送。隨後兩個人出了宮,達奚琴說:「將軍竟然直接在自己君主面前提出這樣大膽的戰策,難道就不怕君主疑心嗎?」

左蒼狼說:「瑾瑜侯不必擔心,外人對我們陛下,也許有所非議。但是他確實是個明君。」

達奚琴說:「以前我並不相信,今日看來,今上確有膽魄,」左蒼狼還沒接話,他卻又說,「對將軍亦是深信不疑。」

左蒼狼說:「瑾瑜侯就打算這樣站在宮門外同我說話?」

達奚琴一怔,復又笑說:「我知道一處不錯的酒家,將軍若是有空,賞臉同飲如何?」

左蒼狼很認真地說:「我現在可是兩袖清風、身無分文啊。」

達奚琴笑倒。

棲鳳宮,姜碧蘭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踏入這冰冷華麗的宮室。慕容炎沒有來,這是第一次,她一個人出宮,又一個人回來。

自從左蒼狼出獄之後,他已經連表面的溫柔寵愛都吝於維持。但凡有眼色的宮人,都看出了他對棲鳳宮的冷淡。旁邊宮女彩綾說:「娘娘路上都沒怎麼吃東西,奴婢這就去傳膳。」

姜碧蘭輕聲嘆氣,說:「本宮沒胃口,晚些再說吧。」

彩綾還沒答話,外面慕容炎的聲音突然傳來,說:「怎麼,孤過來,王后也不準備招待?」

姜碧蘭一怔,轉過頭,見他掀簾而入,頓時連眼眸都有了神彩。她想要上前,最後卻傾身下拜:「陛下。」

慕容炎嗯了一聲,輕握她的雙手,將她的攙起來。姜碧蘭眼中盈盈有淚,說:「臣妾以為,陛下生臣妾的氣,再不過來了。」

慕容炎說:「王后一向懂事穩重,孤氣從何來?」

姜碧蘭紅唇輕抿,慕容炎將她攬過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裡,說:「這些日子你心思鬱結,本打算你回府見到親人,能暢快一些。可是看來並沒有什麼用。」

姜碧蘭搖頭,說:「其實臣妾只要看見陛下,就心滿意足了。」

慕容炎點點頭,復又鬆開她,說:「傳膳吧,孤也餓了。」

姜碧蘭一邊命宮女傳膳,一邊說:「聽聞陛下在御書房與瑾瑜侯他們議事,竟然沒用午膳嗎?」

慕容炎嗯了一聲,卻無意多說,只是同她一併用飯。

左蒼狼和達奚琴在外面喝了半天酒,她也不回南清宮,徑直回了溫府。溫老夫人先出來,看見她,趕緊拉著她的手,說:「怎麼過了這麼些天才回來?前些天老爺子天天往夏廷尉那裡跑,就怕你有什麼事!」

左蒼狼不以為然,說:「我能有什麼事?老頭呢?」

溫老夫人說:「在後園呢。最近也不知道怎麼的了,倒是安靜了,整個人都不太說話。」

左蒼狼點頭,也不去見溫行野了,讓下人打了熱水,自去沐浴更衣。到了夜間,她胃裡不適,也沒有出去吃晚飯。她這樣的人,不會動不動就找大夫,不是什麼大毛病的話,忍忍也就過了。

是以她也沒有出門,往床上一倒,自己睡覺。及至夜深了,突然有人摸到床邊,左蒼狼嚇了一大跳,驚身坐起。旁邊慕容炎低聲說:「好大膽子,孤准你離宮了嗎?你竟然就敢一去不返!」

左蒼狼鬆了一口氣,說:「陛下。」

慕容炎在她床邊坐下來,說:「今日跟達奚琴談了些什麼,竟然就用了一整日的時間。」

左蒼狼說:「不過是俞地的風土人情,還有現在能夠聯繫的一些遺老。微臣本是想明日進宮再向陛下回稟的。」

慕容炎伸手撫摸她的臉頰,說:「眼看過幾日又要前往西北,就不能在宮裡多留幾天?」

他聲音很低,有一種讓人臉紅心跳的迷離,她只能輕聲說:「回來再伴駕,也是一樣。」

慕容炎將她擁入懷中,黑暗裡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他說:「見到狄連忠,也給他留幾分顏面。日後還要共事,不要羞辱他。你這性子,最是不饒人的。」

左蒼狼說:「陛下要任誰作太尉,我不明白,也不在乎。但微臣還是希望,這個人確實有真材實學,能當太尉大任。」

慕容炎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說:「阿左,軍中辛苦,孤不希望你常年在外。總得有一個人,能夠替你于軍中行走。」他握了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說:「宮裡哪怕不自由,但好歹孤能隨時知道你在哪裡,在做什麼,是否平安。」

左蒼狼沉默,也許,這真的是他的想法吧?

畢竟一直以來,他不止一次表示過,他不希望她滯留軍中。

夜深人靜,兩個人也再無旁話。待相擁了一陣,縱然不舍,她還是推開他,說:「天晚了,陛下該回宮了。」

慕容炎說:「從沒有哪一日,你出言挽留過孤。」

左蒼狼沉默,說:「微臣是何身份,又有什麼資格挽留陛下?」

慕容炎也沉默。許久之後,他起身,說:「明日孤去西華門,親自為你踐行。」  左蒼狼嗯了一聲,眼看他跳窗而去。月光澹澹,再無心入眠。她推門出來,突然見到花木疏影之中,溫行野拄著杖,站在中庭。

她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剛才慕容炎出去,他有沒有看見?

溫行野聽見門響,轉過頭,與她視線交匯。然而他並沒有說話,良久對視之後,他緩緩行入房中。左蒼狼想叫住他,終究不知如何開口。

房裡,溫老夫人本來也沒睡著,看見溫行野進來,說:「老爺,半夜三更,你幹什麼去了?」

溫行野沒說話,緩緩走到床邊,突然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一口血噴出來。溫老夫人大吃一驚,忙要大聲喊下人。溫行野制止她,說:「小聲一點。」

溫老夫人眼淚瞬間流下來:「老爺,你這是怎麼了啊!」

溫行野搖搖頭,說:「阿左明日要出征,你找個下人悄悄出去找大夫就好。不要吵著她。」  溫老夫人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果然是令下人悄悄出府去請大夫。

第二天,左蒼狼很早就起床,可晴給她收拾了東西,準備跟她一起出門。左蒼狼皺眉,說:「你就不要去了。」

可晴說:「將軍!你答應讓我照顧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

左蒼狼說:「我這是行軍打仗,又不是鬧著玩。不許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