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欲彌天痕 第079章

放下和遺忘,畢竟是兩回事。

歐陽婉兮笑得明媚張揚:「為何不參加?你不是將大家的記憶和感情都復刻一份,封印在玉符里嗎?我們未必會忘記心中最重要的東西。都已經有萬全的準備,我還退縮,那我都無法原諒自己。」

明夕玦聽見她這樣說,輕輕點頭。

據他推斷,失卻之陣是拿走心中最重要之事的一切記憶,或拿走這段感情。比如陳靖仇,他親手殺死魔化陳輔之後,在他記憶中就根本沒陳輔這個人;張烈則是放棄了爭霸天下的願望,和妻子遊山玩水,終此一生。明夕玦不能在失卻之陣發動的時候做手腳,他還不敢拿補天這麼大的事情來開玩笑。所以只能折中,若是沒有辦法,他也無所謂,畢竟補天是要付出代價的。

「今日你進宮和舅舅說了什麼?」歐陽婉兮覺得氣氛有些沉悶,便問。

「我送給他一道祝福。」明夕玦淡淡地說,「日後大隋的皇帝,若是不偏聽偏信,並且凡事以民生為先,那麼妄圖打大隋江山主意,或挑釁皇室權威的人,都會身敗名裂下場凄慘,累及家族、門派、勢力……如果隋朝哪代皇帝沒做到兩點中的任一點,祝福便不會降臨到他身上,大隋會不會毀滅,便與我無關。」

大隋江山也有他的心血,所以他用最後一道保護,至於隋朝能持續多久,全靠他們自己。反正楊廣還在,楊昭適合當守成之君,天下太平,總能持續一兩百年。那時候,明夕玦所在意的人,要麼逝去,要麼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他還在意什麼?

歐陽婉兮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次日清晨!

「祖母,您不去通天塔嗎?」宇文馨柔聲問。

楊麗華輕輕搖頭:「我不忍看到離別。」

「可父親說過,補完天他就要走,不再回來……」宇文馨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淚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點,「補天之後,十八位破碎虛空級的高手都會回來,唯有他要留在赤貫星……」

「隨雲。」楊麗華輕聲喚道,雖然原隨雲很體貼地站在遠處,但以他的功力和耳力,怎麼可能聽不清?所以他緩緩走來,禮貌道:「您有何吩咐?」

「你和小夏去通天塔吧。」楊麗華的聲音很輕,「若是去晚了,就真的見不到了。」

宇文馨望著原隨雲,兩人沉默片刻,宇文馨行了一禮,柔順道:「孫女這就去。」

說完,她一步三回頭地離去,原隨雲默默地站在一旁,既不催促她,也沒有說話,但楊麗華始終沒有回頭。

宇文馨輕輕地關上門。

就在那一刻,淚水從楊麗華臉上滑落。

通天塔頂。

十八位破碎虛空級的高手在明夕玦的帶領下,來到這裡。

歐陽婉兮沒有想到,這十八人中,居然有蘇夢枕和關七。

世人只知金風細雨樓樓主為王小石,蘇夢枕和白愁飛都不知去向,卻不知蘇夢枕被明夕玦治好,踏遍山川,終究達到破碎虛空的境界;世人只以為關七失蹤,卻不知明夕玦讓這位狂人鬆口,與眾位高手比試,最終破碎虛空。

歐陽婉兮不知道,明夕玦為了找到這些有資質破碎虛空的人,將他們引導向這條路,到底花了多少心血。她甚至認不出來,最後那個穿著新衣服,一直在微笑的青年,到底叫什麼名字。

「他是白玉京。」明夕玦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是他!」歐陽婉兮自然聽過白玉京,更準確地說,她聽過長生劍。七種武器的大名,縱然在綜武俠的世界,依舊響亮。長生劍的傳說,也為這柄劍蒙上了血色的面紗。

歐陽婉兮剛要說什麼,明夕玦平靜道:「時間到了。」

他取出包括軒轅劍在內的六件神器,放在相應位置,這一刻,他雖用自己的力量代替通天塔和東皇鐘的消耗,讓以「虛空之陣」為主,「失卻之陣」為輔的通天道路開啟,腦中卻在想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比如,失卻之陣只是由「琴鼎印鏡石」組成,為何守護其他神器的人,也要失去自己的記憶,難道兩個陣法效果還能互相影響不成?

只可惜,主神並沒有回答。

僅僅一瞬,他們便到達赤貫星。

這些破碎虛空級的高手無不見多識廣,但在他們到達赤貫星的那一刻,全都震驚了,因為赤貫星的道路全是由血玉鋪成,兩旁都是晶瑩剔透的紅水晶,似乎沒有盡頭。這兩者形成的深紅色屏障隔離出一條安全的道路,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翻滾撕扯,甚至在不停地衝擊這一層屏障。

歐陽婉兮望著四周,問:「外面是什麼?」

「空間亂流。」明夕玦解釋,「你們破碎虛空,必須在空間亂流中穿行,一不留神就是魂飛魄散的結局,所以我勸你們,還是像向兄一樣多修鍊一段時間,確保自己強大起來,若是一破碎就來此,很容易屍骨無存。」

向雨田想到什麼,不免有些遲疑:「燕兄當年……」

「聽說他帶著兩個女人一起破碎?」明夕玦口氣非常篤定,「他保護自己都忙不過來,怎麼可能保護旁人?」

也就是說,要麼燕飛活下,他兩位愛人在他面前死去,要麼三人一起死?

聽見這個後果,眾人心中複雜難辨。

「赤貫星上有兩處機關,唯有熄滅機關之火,通往赤貫之柱的傳送陣才會出現。」明夕玦開始說正事,「本來你們無需跟我走,但我方才感知到一股浩大的魔氣,想必獨孤寧珂已經服下撒旦之果,擁有撒旦十分之一的力量,為防止她泄憤,只能讓你們多走幾步。」

眾人對赤貫星正好奇,都說無妨,明夕玦心中暗道,赤貫星太大,就算我走帶你們走最短的路線,通過傳送陣代步,都要走大半天……血玉和紅水晶雖然漂亮,但看個大半天,誰也受不了!

他想得果然沒錯,漫天漫地都是紅色,一時半會覺得新鮮,時間長了就受不了。眾人乾脆閉上眼睛,直接聽明夕玦的腳步聲,跟著他走,明夕玦知道這一情況,也刻意放重腳步,否則他走路沒聲音……開啟傳送陣後不久,明夕玦感到赤貫之柱在搖晃,知道獨孤寧珂已經開始破壞赤貫之柱,便暫時拋下眾人,飛速趕過去。

明夕玦趕到赤貫之柱,便發現獨孤寧珂早已失去平日的嬌俏模樣,變成樣貌猙獰的巨魔,她失去理智,話也不會說,只知道撞擊赤貫之柱,明夕玦有些感慨。

原著中,獨孤寧珂死前那句「來生我想做一個普通的姑娘,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喜歡我喜歡的人」,曾經讓很多人忍不住流淚。只可惜在這個世界,獨孤寧珂愛著蘇彥,無論在西方魔界還是在中原都未曾改變。蘇彥死後,她寧願服下撒旦之果,容貌醜陋不說,若是被殺,也必定神魂俱滅,就連伏羲琴中九十九年的封印,對她來說都是奢望。

儘管如此,明夕玦卻沒有絲毫猶豫。

羲和出鞘。

漫天都是劍影,鋒銳殺伐之氣覆蓋整個中央區域,羲和陽炎裹著劍氣,呼嘯而下,無可抵擋。

獨孤寧珂沒有抵擋,她甚至沒有察覺到危險,明明劍氣已經將她肢體切割得七零八落,陽炎也在焚燒她的身體,但她彷彿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一味地撞擊赤貫之柱。

劍影合一,化作巨大利劍,當空斬下。

灰、飛、煙、滅。

明夕玦收起羲和,默然無語,他站在赤貫之柱旁,等了一會兒,直到眾人出現,才平靜道:「我們去赤貫之柱內部,列陣補天。」

向雨田挑眉:「怎麼?還不到五息的功夫,就解決了獨孤寧珂?」

明夕玦淡然道:「她不是我的對手。」

「原來我們只是來赤貫星逛一圈……」玉羅剎滿臉哀怨,「真是的,之前你講得千難萬難,好像世界末日,我還以為補天有多刺激多曲折呢!」

「如果補天失敗,你就會看到什麼叫世界末日。」歐陽婉兮反擊。

玉羅剎露出曖昧的笑容,明夕玦立刻道:「赤貫快要支撐不住,有事情待會談。」然後他右手緩緩透過光柱,直到能夠容納一人通過的光門開啟,便率先走進去。

玉羅剎收斂表情,不再說話。

他們陸續走入赤貫之柱核心,重新列好陣法。

明夕玦站在最前,閉上眼睛,用自己的力量緩緩引導神器,啟動赤貫星中沉寂已久的陣法。眾人剛將內力輸入神器,便發現十神器需要的力量太多,不知是方才啟動通天之路的多少倍,簡直在無節制地抽取他們的內力,頓覺驚駭。他們只不過提供保護神器的能量,明夕玦卻一人承擔三大神器的消耗,還時不時幫襯於小雪一下,可想而知,他的消耗是他們的多少倍。

在這種關鍵時刻,這些念頭不過一閃而逝,眾人閉上眼睛,心中清明,將內力導入神器,仿若和天地融為一體,體會「道」的奧妙,他們遺忘了時間,遺忘了地點,甚至遺忘了自己……

彷彿過了一瞬,又好似過了千年,神器不再吸收他們的力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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